第八章 月泽
小小元心中一震,他知道自己要赶快行动了。那模糊的预感渐渐变得清晰,在他心中某个位置颤动起来,隐隐约约间,恐惧似要浮现。
他慌张地往四周看去,惶恐与不安渐渐占据了他的脑海,扰乱着他的思绪。
这次又是什么?
肮脏恶臭的泥巴和恶心腐烂的虫子吗?!
小小元忍不住地乱想。
他使劲摇了摇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咬着牙,死死地盯着前面那田埂上蜿蜒而来的淤泥,防备着它们。
然而只是看上一眼,心头便不由地一阵发毛,仿佛自己的心也将化成血水,掺进那污浊的液体之中。
小小元浑身寒颤,感觉自己就像从头凉到了脚。
还等什么?!
赶紧跑啊!!
在田埂塌陷的瞬间,小小元一个后撤步,猛地转身,拔出脚来就往前跑去。他咬紧牙关,运作着身体,在冲刺瞬息就把腿部肌肉的力量发挥到极致,狂冲出去。速度之快,不消片刻就已跑出十几米。
然而他在奋力了几步后,又忽然慢了下来。
他惊慌地看着前面两侧冒着气泡的田野,那映出来的丝丝粼光说明它们已然变成了沼泽,而更远处的土地也在一点点软烂下去,向着前方的田埂蔓延。
这淤泥居然以一个不易发现的弧度悄悄绕过了小小元,在他前方慢慢形成了一个双月牙似的包围圈!
相比之下他身后的沼泽就像故意放慢了速度一样。
“这tm开什么玩笑!!”小小元咆哮着。
他心里在想,这地方绝对有鬼!
可是此刻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只能提起速度又向前拼命跑去,他要在月牙合拢之前跑出这片沼泽!
可是月牙已经合拢了。
顷刻间......大片土壤变得稀软起来,将前面的田埂吞没。田埂触碰到泥沼之后,也开始变得软烂,从前面往回塌陷而来。就像从中间点燃的引线,两头的火光告别彼此,随即“呲呲”地远离而去。
霎时间,这片田土就已是一汪污泽。
“哒!”小小元踩在最后的田埂上奋力一跃,纵入长空,划过一个比淤泥更完美的弧线,飞过泥沼,安稳地落在另一头的田埂上。
在泥草里压出两道浅浅的脚印后,他又蹦起身来,继续往前跑去。
身后的泥沼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只顾着吞没那片被包围的田地,将上面的一切都死死拉入泥潭,沼面上还一个劲地冒着泡泡。
过了一会儿后,才开始往这边加速而来。
显然为时已晚,泥沼塌陷的速度远远不及小小元逃命的速度。当它还在冒着泡泡的时候,小小元就已经将它们拉开了很长一段距离,即使淤泥现在开始加速,那也只能望影食尘。
小小元沿着蜿蜒的田埂向前跑着。他看了一眼两侧奋力追赶而似有不甘的泥沼,不屑地回过头去,心里还傲娇地哼了一声。
哼。
他是真的哼了一声。
不过泥沼确实输得不冤。
小小元可是有骄傲的资本。
他上学那会儿,一直都是田径项目的第一。
长跑、短跑,跳远、跨栏,都是他的强项。
尤其是跳远项目,看过他比赛的人,无一不佩服他的实力。那飞入空中的身影,和那令人惊叹的距离,让他几年来,在这个项目上从无敌手,一直独占鳌头。
人送外号:“七米飞天”。
(这个他最喜欢。)
还有“十五米飞天”。
(当然是玩笑。)(哦,他当真了。)
直到上了大学,才知道体育学院里的变态们,什么“八米飞天”、“十六米飞天”一抓一大把。
他才低调了起来。
将他的过往藏匿。
安安静静的,追求他的学业。
他其实有些小失落。
自己可以炫耀的资本,居然也是平凡中的沧海一粟。
无人问津。
也不值一提。
不过,这些本领用来应付一滩糨糊,那还是绰绰有余。
小小元心想,除非前面也是沼泽,或者这滩泥巴猛地提速,不然他肯定不会栽在这的。
跑出这片荒田,也只是时间多少的问题。
区区长跑,论耐力和体力,那他可有的是。
小小元迎着风浪,加快了速度。步履平稳地奔跑在这绵延悠长的黑色田野上,疾而有序地奔向他心中拟定的终点。那远在天际黑光之中,隐隐而现的群山。
天空早已暗去,残云之间慢慢升起了一轮皎洁的明月,托在群山之上,照映黑而透的夜空。夜空之下,浩淼的月光洒在田野上,荧荧而亮,宛如白昼。
小小元借着月光,瞥了一眼身后的田野。心中有些疑惑。
明明已经甩出泥沼很远,远到都已遥不可寻,可心中那份预感不知为何还在,而且还越来越清晰。隐隐间散发着不详的气息。
小小元皱起眉头,原本平稳的步伐开始加速起来。
他不断扩大步子,加快脚步,大步流星地跑在这灿烂辉明的原野上。他想要赶紧摆脱这份让他不安的预感。
摆脱心底那折磨人的急躁和恐惧。
可是跑着跑着,小小元的速度又缓慢了下来。
他好像听到了什么动静,悉悉簌簌,密密麻麻,在这夜空中显得很突兀,像是揉搓塑料袋的感觉。但声音很小,听不真切,只是微弱地激起了他的某根敏觉。他瞬间警惕起来,放静脚步,不停环视着周围,寻找着目标。
可是原野还是原来的原野。素辉之下,风浪吹袭,草影摇动。原野四周,伏动又寂静,黑亮而深远。
似乎并没有小小元预想的危险。
小小元有些疑惑,难道自己幻听了?
说起来他也不确定自己到底听到了没有。好像四野之中也只有风声。
但是当他放下警惕,继续前进之时,又会时不时有微弱的声音传来,刺激他的神经。
他再度警惕起来,猛然回头,却又是和刚刚一样,看着空荡荡的田野,手足无措。
他感觉自己被骚扰了一样。
再三思量之后,小小元决定放慢速度,小心翼翼地走在田埂上,死死地盯着四周的黑暗。
这素白的月光和田野黑糊糊的轮廓,看得他的眼睛有点干涩生痛。
但他依然不敢懈怠,使劲眨了眨眼后,又开始戒备起来。
这无边无际的黑暗里,似乎有稀稀疏疏的黑影在动。它们在张牙舞爪,在和他躲藏,在黑夜里隐匿。但是小小元并不在意,他大概知道,这只是他的错觉,这样荒芜的田野是藏不住身影的。
让他真正在意的是这声音,密细又诡异的声音。听得他心里毛毛的。
他十分迫切地想把这声音揪出来。放在眼前,让自己安定,让自己释然。然而他却不知道这些声音在何处。
他仔细地听着原野的一切响动,分析着它们的来源。
却没有头绪。
风浪呼呼而过,嘈杂又无序,是它们掩盖了痕迹。
淤泥还在追赶着,但明显不是它的动静。它也在混淆视听。
小小元看着四周,脚步越来越慢,而他头上的汗水却越来越多。
那个声音也越来越大,却丝毫看不到踪影。
到底是什么?!
小小元绷紧了神经,咬牙警惕着。
可周围依然只有素银而广阔的田野,和了无边际的黑暗。
还有那呼啸夜空之中的风声。
以及......
一颗砰砰直跳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