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月炎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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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年轻的隐者

    科林奔跑在冷杉林中,不时向后抛出一块闪动着光芒的小球。小球在空气中不断解体,强大的能量反应直接释放开来,制造了一场小爆炸。爆炸后,往往在边缘会在月光照耀下发现些许的衣物碎片与暗红的鲜血。

    她奔跑着,跳过一块块地面乱石,金色的长发随风飘扬。她鲜红的眼眸不住转动,在林间不断变换着方向,跑跳窜滑,在林间像一只鱼儿一样快速游动。

    她的身影穿梭在林间,绚丽灵动。之前在店铺穿着的熊毛袄服早已换成了狼皮劲装,让她能不受约束全面发挥自己的敏捷。她的“龙心之隐”的去除非常彻底,在墨明主导的强力“治疗”与织梦的助力下,她的身体完全恢复了一个拥有红龙血液与齐格家族强健体格的混血后裔应有的强盛。虽然她没有专门锻炼过身体,仅仅是进行了必要的柔韧性训练,但她仍然拥有超强的行动力与耐力,让她能在这片冷杉林里与追逐她的隐身契斯夫周旋。

    一小时前,她从自己的房间离开了店铺。梳妆镜不止拥有放松功能,它还拥有“镜面通道”让她可以传送到城外。但即使传送点非常隐秘,她还是落地就察觉了附近的契斯夫,甚至落地时快速翻滚一圈才险险躲过刀刃。她随即开始了逃亡,然后逃入了现在所在的冷杉林中,与追逐而来的契斯夫周旋起来。

    她灵活的动作与奇奇怪怪的道具让契斯夫们苦不堪言,无论如何都无法触及科林的衣角。每每要追上科林时,总会被一颗或多颗法术炸弹炸到。而待爆炸扬起的尘土散去时,科林已经跑得老远,若不是契斯夫不少人会直接冲过烟尘直接追逐,可能他们连科林逃跑的身影都无法捕捉。

    周围的冷杉生长得非常浓密,契斯夫们使用威力过大的法术会导致冷杉大规模倒塌,若是未命中,就会让科林更容易逃脱他们的追踪。他们并非没有发现脚步与逃跑痕迹的手段,这也是他们现在还能追赶科林的脚步的依托,但随着他们追逐的进行,科林似乎察觉了他们的追踪方式,刻意控制了自己的痕迹留存,这使得她的脚印等痕迹变得非常难以辨识,并且还有不少伪造痕迹来反追踪,这让契斯夫越来越难准确定位科林的存在。

    时间一滴滴流去,科林与契斯夫的距离越来越远,契斯夫不得不施放特别的强化法术来强化自己的视力与身体整体能力来维持追逐,但即使如此,他们依旧迟迟无法完成捕捉目标的任务,还在追丢目标的道路上越跑越远。

    一把锋利的飞刀直冲科林的腰间,在科林轻松摇动小腰躲开,刺穿了两棵冷杉后,狠狠扎入第三棵冷杉的树干里,刀尖刺破了树干,最终停留在树干里。随后大量飞刀连绵而至,但除了刺穿更多的冷杉带来大量的穿刺树洞外,没有造成任何有价值的触碰。

    科林躲过飞刀后,手上的指环闪动微弱光芒,一个精致的梦晶小球出现在她手中。她随手向后一扔,随即双手光芒闪动,周围的冷杉的树干突然急速生长,形成了一堵厚厚的互相交缠的树墙。她急速施放了“紧急加力”,瞬间狠踩地面不再压制脚步,一步冲得极远以极速逃跑。

    契斯夫们险而又险地躲开小球的直接撞击,保持了相当的距离,同样加力加速追逐,但他们显然低估了这个小球的威力。

    这个小球被抛出后,急剧膨胀释放耀眼的光芒。而契斯夫们在看到这闪亮的光芒时,心中都有绝望的感觉。

    “嘭!”

    剧烈的爆炸以小球为中心连续产生,光热与冲击波将被树墙阻挡了脚步的契斯夫炸了个满满当当。树墙在爆炸中逐渐消融,待完全消融后,爆炸形成的深坑边缘,出现了十几具黑衣人残缺的尸体。而待幸存的契斯夫冲出树墙,他们已经追丢了科林。虽然在地面上有着非常明显的小坑指示着科林的逃离路线,但他们追逐一段距离后,脚步再次消失,他们再也无法找到科林的身影。

    在最后一个脚步的冷杉树下,一个个黑衣人从空气中显露了自己的身形。他们的身上闪动着些许光芒,这是他们隐身术的代价。而最后一位显现的黑衣人,没有戴着旁边黑衣人戴着的小熊面具,而是戴着凶狼面具,周围的契斯夫都向他半跪行礼。

    “大公颁布了命令,此次行动失败了,主要目标已经逃脱,不必再追逐这个次要目标了。”

    沙哑晦涩的嗓音,听起来像是拿指甲刮黑板发出的声音。他随即在手下的注视下,都未曾看一眼旁边的显眼小坑,而契斯夫们默默跟上了自己上司的脚步。

    他们的身影消失许久后,小坑旁的高大冷杉顶端,科林显现了身影。她轻轻踩在纤细的树枝上,显然是施放了“飞羽术”。她与契斯夫们在一棵树附近未被发现,是墨明授予的“片叶遮目”的效果。

    她轻飘飘的落到地上,确认周围的空气里契斯夫浓度归零后,深呼了一口气。

    沉默良久,她离开了此地,跑向与墨明约定好的地点汇合。

    待她到达约定地点时,墨明清冷的身影,已经站在约定好的山石上,看着她的到来。

    (抱歉,为了摆脱他们的追踪,我迟到了。)

    科林冲着眼前的清冷少年,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墨明看着她,没有回话,而是转身离开。科林随即蹦蹦跳跳跟上他的脚步,一蹦一跳的煞是可爱。

    (老师,下一次,多教我一点隐藏技巧吧。)

    (你把《自然初解》学完,我就教你“片叶遮目”的升级版,“不见泰山”。学会后,你就能让低级契斯夫即使动用法术也无法发现你的身形。)

    (好!)

    …………

    “‘片叶遮目,不见泰山’,墨明,你学会了吗?”

    “好,你学得很好。这种自然系隐身法术的代价微小,你无需担心会影响你的光暗平衡。”

    “哦?更高级的法术吗?如果你想仅以法术达成这种效果的话,是做不到的。真正想要发现你并且实力强劲的人,法术的效果非常微小。有一句话,你应该听说过,‘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最好的隐藏,便是不去隐藏。无数‘有名’的隐士本就是自欺的行为,真正需要完成理想的隐者,会在朝堂之上表现自己的一面,默默完成目的。”

    “月夜月隐?哈哈哈哈,如何理解,见仁见智。”

    …………

    芙拉城虹光区的虹光剧院,是虹光区最为亮眼的地标。那直冲天空的尖锐屋顶上,有着一个硕大的梦晶球,正闪耀着彩虹般的光芒,以它的光芒定义了虹光区的存在。

    这里正上演着《罗莎》,一部单女主的戏剧,以其丰富的情绪表达与复杂的人物关系闻名于洛斯帝国全境,乃至传播到了诺兰帝国与希罗帝国境内,据说在隔着碧天洋的亚米,都有《罗莎》的上映。

    舞台上,画着清淡妆容穿着纯白戏服的女演员正引吭高歌,她的身体轻轻扬起,舒展她的四肢,像一只美丽的白天鹅般高雅。

    “我若是天下最美者,你便有世间绝丑身。”

    “我不见世间真小人,我只见举世伪君子。”

    “你见这满室华衣,何曾为穷者所着?你见那满口仁义,何曾为困者而行?”

    “你不见那满目疮痍苦战地,你只见这明丽光彩醉饮池。”

    “口口声声赞扬,庸庸碌碌己身。”

    “洋洋洒洒净洁卷,痴痴缠缠亵渎言。”

    “且将你这乱言卷收去,且将你那胡语口藏匿。”

    “天下困苦尚深重,我心仍系万千人。”

    “你这满口污言秽语人,我且将你记住;你这满心淫行荡为者,我且将你唾弃。”

    “你且回那明明堂堂大通院,我自在此暗暗沉沉小单间。”

    “从此你我不相见,现今我你无所系。”

    全剧最为精髓的唱段,到此结束。没有掌声,没有欢呼,没有赞扬。坐得满满当当的剧院里,坐着的都是华衣贵服的贵族。不少贵族甚至在唱段进行时打起了哈欠,显然是犯困了。

    女演员以极其嫌弃的表情动作驱赶旁边的男演员,那挥动的手臂,像是驱赶一只嗡嗡乱响的苍蝇。那男演员的表情变动了几次,显得非常不甘心,但还是在女演员的驱赶下离开了。但在离开时,以极其阴狠的眼神投向女演员,让女演员不自觉的浑身颤抖了一瞬,但很快就恢复了镇定。见威胁无效,他也就灰心的离开了。

    这段是《罗莎》的“罗莎驱退希斯,希斯强行施暴”一幕,是全剧的高潮片段,但却是全剧最不受欢迎的片段,观众一直对这个片段颇有微词,不少剧院会削减或者改写这段。但在剧本最初出现的虹光剧院,这一段被原汁原味地保留下来。这是因为虹光剧院最好的演员,现在正在舞台上表演的女演员,拥有极好嗓音的莉莎·雷兹,明确要求保留这一段。

    后续的剧情如同标题一样,男演员饰演的希斯对莉莎·雷兹饰演的罗莎施展了暴行。他趁在一个雨夜,趁罗莎收留照顾被雨淋得发高烧的男孩霍桑陷入劳累与疲惫之时,在霍桑的眼前强暴了善良美丽的罗莎。卑劣小人希斯的力气极大,不是弱女子希斯能够反抗的,而从此罗莎被希斯纳为己有,关入了自己家中的地牢,对她肆意施为。

    即使遭遇了如此暴行,罗莎也没有屈服抑或是沮丧,她在被长大的霍桑救出地牢时,已经不再是年轻靓丽的美女罗莎,而是一个坚韧友善的战士罗莎。罗莎在剧中始终未改善良本性,从来不嫌弃那些浑身脏污的乞丐与穷人,为他们洗去污秽,为他们吟唱诗章。罗莎劝导困顿的底层人振作起来,为自己博取自己的未来,反抗被施加于他们身上的压迫。

    剧情的最后,罗莎终究被她所救助的底层人背叛,在希斯的狞笑声中,被法术长枪刺穿心脏,无力地躺倒在同样死于背叛的霍桑怀里,笑着离开了人世。她的尸体也未曾幸免,遭遇了极其污秽亵渎的行为。

    剧中最后一幕,是罗莎的童年回忆,在她的回忆里,有清澈的湖泊,明朗的天空,温柔的西风。罗莎就在美好风景里,沉沉睡去。也许罗莎的心中,那一览无余的天空,广阔无际的草原,才是她一生所求。

    《罗莎》的剧情里,最为受欢迎的片段,是罗莎的成长过程。从剧情开始,罗莎便拥有清澈的歌声与美丽的颜容,她与邻村的男孩玛法是青梅竹马,在成年后谈起了甜美的恋爱。而这段恋爱剧情,正是《罗莎》受到广泛欢迎的重要部分。青涩的恋爱并没有让罗莎与利奥走入婚姻的殿堂,最终因为理念的差异过大,罗莎与玛法分手了。分手后罗莎的生活陷入了困顿,因为父母接连病重,她需要照顾父母,支付昂贵的医药费。在一个雪夜,父母相拥而逝去,丢下了孤身一人的罗莎。

    为了治疗父母,罗莎已经变卖了家中所有资产,包括房子,租住进了破旧的没人要的小单间里,还背负了极为沉重的债务。她的困苦引来了觊觎已久的贵族希斯,从而发生了后续的剧情。值得一提的是,在与罗莎分手后,玛法以赘婿身份娶了帝都一个贵族小姐,那个小姐的长相和声音都颇为一言难尽,但能为玛法提供丰厚的财产支撑。希斯杀死罗莎的现场,玛法出场了,但只是丢下了一句“不过是下贱的婢女,信任不值得信任的泥腿子,自取灭亡。”便匆匆离开了,他转眼便忘了这回事,在贵族小姐的呼来喝去中侍奉着名义上是妻子的贵族小姐。

    剧终时,剧院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不过不少人的眼睛都停留在演员莉莎的脸上。观众的眼中,似乎没有剧情,仅有美丽的莉莎。事实上,这些观众就是为了见莉莎一面而买这场演出的入场券。

    莉莎·雷兹是虹光剧院最好的演员,没有之一。她清亮澄澈的嗓音与艳比玫瑰的颜容令无数人心醉沉迷,自出道以来便获得了无数拥趸。按理说,以虹光区的“声名赫赫”,这些名为演员实为“雄熊”与“黄莺”的演员应该不值得这样拥护。但莉莎·雷兹难得地保持了清名,她从未对任何观众假以辞色,也从未参与“雅谈”。这使得她的名声传播得更为深远,乃至于“芙拉歌鸲”之名响彻洛斯,吸引了全国各地的“雅士”前来观赏,展开疯狂追求。但她正如那个会拒绝希斯的罗莎一样,从不对这些追求加以正面回应,区别是她会让追求者获得一种“似乎她对我有好感”的感觉,从而不会放弃但保持了理智。

    剧终,直到莉莎退场,雷鸣般的掌声方才停止。观众们开始离开,今晚的剧已经结束了,他们得干自己的事了。几位身穿华贵衣袍的年轻人,则是相视一眼,走出门后没有随大流离场,而是走向了后台。

    莉莎·雷兹,正在后台卸妆,闭着眼睛。她的妆容并不浓,但画得很精致,将她的面容充分展现出来,以至于许多人认为莉莎饰演的罗莎才是最美丽的罗莎。她的身旁,剧院的几位高级化妆师正忙碌着帮她卸去妆容,理发师帮她梳理头发,还有一个侍者时刻侍立在旁等待指令。

    而剧院负责人格鲁恩,则是坐在后台门前,时刻准备驱赶不长眼的追求者。他是剧院的开创者,威望极高。虽然他的眼睛已然混浊,头发已经花白,但他仍然有力量,有自己的心。

    其他的演员在自己的位置独自卸妆,他们之中只有一两位拥有一个化妆师,地位与莉莎天差地别。不过的确,相比他们的“雅谈”能力,他们的演技不值一提。他们等卸妆完毕后,便会去他们的“正式工作场所”开始他们的“正式工作”。

    很快,几位试图找机会与莉莎说几句话的年轻贵族,被格鲁恩逮个正着。在格鲁恩的外交辞令般的话语下,年轻贵族没占到一点便宜便败下阵来,没能进入后台实行他们的计划。等他们想强闯时,其他演员边说边笑着走出后台,这让他们强闯的想法也被打消了,只得无奈离去。

    莉莎卸完装,梳好她亚麻色的长发后,发型师与化妆师都默默离开了,而在旁的侍卫则是上前,等候她的指令。她吩咐侍卫几句话后,侍卫点点头,走出了后台。

    她睁开了双眼,看着镜中的自己。镜中的自己,即使卸去妆容依旧艳压群芳,但她并不以此为豪。

    打开梳妆镜下的上锁抽屉,里面静静躺着一枚梦晶戒,上面镶嵌着鲜红的染色梦晶。她看着那颗梦晶的眼神满是怀念,想起了那个与他相遇的画面。

    “你知道吗?‘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你要实现自己的理想,唯一途径就是以实践为重。我将这枚戒指给你,你遇到危险,就戴上,它会护你一段时间。”

    “可是,为什么你不能在这里陪我,我真的不能离开你!”

    “于私而言,我其实年龄与你相差较大,你尚且未成年,而我给你展示了我的实际年龄,我的理念不允许我实行这种行为。于你而言,身为拥有理想的战士,与敌人搏斗,情绪会干扰你的行动。于公而言,我的国家正在危难之中,我不会留恋于儿女私情,这些奢侈的事物与我而言是甜蜜的毒药。所以,抱歉了莉莎。”

    “不!你……我……”

    他就那样,消失在空气中,化作火焰,消失在少女莉莎的眼前,仅仅留下她手中的镶嵌这红色梦晶的梦晶戒。她的心,也随着那个男人的离开,而离去了。

    (你有没有想过,有可能,我当时是骗你,其实我并没有这种崇高理想呢……我也没想到,这种想法,竟然真的在我心中,生根发芽……)

    她将戒指,戴在了右手中指。

    思索片刻,她认为不妥,还是戴在了右手食指上。

    …………

    “白……隙……是这样说吗?”

    “是这样说,你的赤炎语还需要进步啊,发音还需要纠正一下,应该是白……曦。”

    “嗯!我会努力学习的!”

    “莉莎,你为何要选择学习赤炎语?”

    “因为,我想和……我想成为像马克·缇米那样的大师,在赤炎危难之时将赤炎人拯救,继承马克·缇米的道路去拯救深陷苦难的主位面底层人。”

    “好理想!如果你能坚持这样走下去,我对你绝对支持。能有这样一个学生,我很幸运。”

    “嘿嘿……老师,您的理想是什么啊?”

    “我啊,我和你一样呢,也走的这条道路。如果我们哪天正式同行,我应该称呼你为同志。”

    “那我现在能称呼你为同志吗?”

    “当然,同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