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李小蕊也被请到了警局。

    灯光明亮的审讯室里，李小蕊安静的坐在椅子上，清瘦的身板绷的笔直。

    她依然梳着简单的低马尾，背着一个厚重的书包，只是样式与那天的不太一样。

    江淮宴和祝子尧在她面前坐下，她抬起头来，秀气的脸上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眼神看起来还十分清亮。

    乔苒隔着玻璃看着她的眼睛，觉得熟悉又陌生。

    何关站在一旁忍不住开口道：“小嫂子，这就是你说的内向腼腆？我看她这心理素质不是一般的强，现在还跟没事人一样呢。”

    “长得这不挺内向腼腆的么？”乔苒的眼睛没有从里面坐着的人身上移开，漫不经心地回答道：“有两种可能，第一种是她已经做好一切准备，认为警方找不到证据，也不能把她怎么样，第二种可能是因为她已经预料到结果，做好接受的准备了。”

    江淮宴等祝子尧将桌上的文件整理好，目光才淡淡的瞟向李小蕊的方向，声音不疾不徐：

    “姓名。”

    “李小蕊。”她微微抬着头，声线和目光都很平静。

    “说说你与庞宏和孙峥平的关系。”

    李小蕊丝毫没有犹豫地答道：“庞宏是我的师兄，孙峥平是我的老师。”

    江淮宴看着她，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我们怀疑你杀了他。”

    “谁？”李小蕊的眼珠转了转：“庞宏还是……孙峥平？”

    玻璃的另一面，乔苒朝何关无奈的摊了摊手：“很不巧，是第一种可能，这对我们来说非常不利。”

    何关也皱了皱眉：“所有的证据都被庞宏处理干净了，如果她不承认，我们也没办法定罪，他俩这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乔苒没有说话，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李小蕊，她忽然想起一句话一一大多数心理变态的患者通常都善于表演和伪装，表面的魅力是来源于勾引和欺骗，而不是与他人交朋友和建立联系。

    就像李小蕊，她利用自己的外在形象树立了一个腼腆善良的人设，看起来不带有任何攻击性，无形中就会使人放下防备，庞宏就是最简单的例子。

    江淮宴的审问还在继续。

    “2月19日上午你在哪里？”

    李小蕊皱了皱眉，自然的就像是本能的反应，丝毫不显得突兀与生硬，片刻的沉默过后，她轻声道：“2月19日啊……我当然在家。”

    江淮宴的目光在她的身上稍作停留：“有没有时间证人。”

    李小蕊的瞳孔微微睁大了一些，她看着江淮宴，声音比刚才高昂了一点儿，语气里带着些不可思议：“你们不会没有调查过我吧？我爸妈都死了，家里只剩下我自己，怎么会有时间证人？”

    灯光照在她的脸上，她的表情是那么清晰生动，分明的眉眼乌黑清澈，看起来无辜又委屈。

    江淮宴没有理会她，按照自己的节奏接着问道：“你跟孙峥平相识多久了？”

    李小蕊抬头与江淮宴清冽的眼眸对视了一瞬，平静地答道：“三年吧。”

    “怎么认识的。”

    李小蕊笑了笑，眼底尽是坦然：“我妈去世那段时间心情一直比较低落，就想着找个心理学的专家开导一下，就认识了……所以原来是孙峥平死了么？你们怎么会怀疑我？是找到什么证据了吗？”

    这一次李小蕊远不像初见时那样配合，她不断在寻找机会打乱审讯的思路和进程。

    “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你问还是我们问！”祝子尧重重拍了一下桌子，看着李小蕊厉声喝道。

    李小蕊瑟缩了一下，似乎是因为窘迫，白皙的皮肤漫上一丝红晕，眼里也闪过无措。

    再次抬起头来，她的表情果然收敛了不少，声音也低低的：“还想知道什么，你们问吧。”

    江淮宴靠在椅背上，嗓音清润沉静：“既然是你向孙峥平寻求帮助，为什么反倒是他给你打钱？”

    李小蕊的声音比刚才乖巧了许多：“噢，我参加了他的临床试验，这是我赢得的。”

    “具体是什么试验。”

    李小蕊的表情淡然自若：“犯罪心理的量变和质变。”

    质变无非就是由常态心理演变成犯罪心理，或犯罪心理衰退后恢复为常态心理。以目前警方掌握的线索，孙峥平做的实验很明显是前者。

    乔苒怔了一下，这项还没面世的、“伟大的”研究成果原来就是孙峥平几年甚至几十年利用活人作为实验对象完成的吗。如果李小蕊之前的话全部属实，那么孙峥平又是怎么狠得下心把一个个向他求助的、徘徊在崩溃边缘的男孩儿和女孩儿们推下人性的深渊的呢。

    何关也显然听明白的李小蕊的意思，小声喃喃道：“这么没人性的？枉为人师啊枉为人师。”

    乔苒立刻跟着点了点头。

    江淮宴的脸上看不出什么神色，他盯着李小蕊看了半晌，然后话锋一转：“既然你与孙峥平认识这么长时间，以你对他的了解，你觉得谁有害死他的动机？”

    李小蕊似乎没有跟上他的节奏，怔愣了片刻，没吭声。

    江淮宴又敲了敲桌子。

    “这个我怎么知道……”李小蕊回过神来：“你们应该去调查孙峥平的社会关系啊，据我所知，他骗过许多人做他的试验对象，虽然这些人反应过来后都及时退出了，但应该还是恨他的吧？”

    “那么你恨他吗？”江淮宴把手放在桌上轻轻交握着，声音轻缓。

    “我？”李小蕊浅浅笑了笑：“我对他没什么感觉，谈不上恨或不恨。”

    江淮宴极有耐心的继续问道：“那你觉得庞宏恨他吗？”

    李小蕊思考了片刻，慎重道：“我跟他不熟，这种话还是不要乱猜，你们该去问他本人。”

    外面，何关的表情有些沮丧：“这女人有点难搞啊，一个坑都不跳。”

    乔苒则是盯着李小蕊嘴角微微翘起的弧度，微微蹙眉。

    她很谨慎，却也隐隐透着恶劣和兴奋，李小蕊察觉到乔苒的视线，大大方方的抬眼与她对视着，眼神坦然而平静，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过了一会儿，她看着乔苒，唇角的笑意变得更加明显，只是目光依然平静无波。

    ……

    “在想什么？”身旁传来低沉的声音。

    乔苒寻着声音侧过头，江淮宴就站在她身边，审问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结束的。

    审讯室里又只剩下李小蕊一个人独自待着，她已经垂下了头，只露出清秀的轮廓，看不清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