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回到车上，乔苒隔着挡风玻璃看着前面弯腰钻进警车的庞宏，轻声问道：“没有必要再带他去弃车现场了吧？”

    他知道案件的大致位置和环境，却分辨不出真正的案发现场，对于案件的大多数情况他陈述的都基本正确，在细节处却有一些含糊，很明显，问的越多越细，这份口供越不完美。

    江淮宴点点头：“他画的图纸很精准，车子其他同事已经找到了，只是那个深坑里存了不少水，现在正在现场进行打捞，既然他不是真凶，带他去也没有意义。”

    乔苒点点头，想了想还是问出了心里的疑惑：“你觉得……凶手会是李小蕊吗？”

    江淮宴缓缓启动车子，跟上前面的警车：“要等调查结果，目前来看，她的嫌疑最大。还记得昨晚我们看的关于李小蕊的档案吧，她与孙峥平的纠葛一定不是表面上她跟我们讲的那么简单，从她九月份入学起，孙峥平对她的观察从没有间断减少过，但是她有意对我们隐瞒了这件事。

    还有就是孙峥平的死亡方式，第一下石头的敲击并没有对他造成太大的伤害，能够得手的主要原因是因为孙峥平年纪过大身体衰弱，熟人作案大多数都是为了仇恨，如果凶手是一名身高力壮的男性，为了报复泄恨，这一下很难不会见血，但如果换成她的话，就很好理解了。”

    乔苒望着前方，轻轻的“嗯”了一声。

    ——

    回到警局，连轴转了几天的刑侦队几人稍作休整，各自梳理着自己查到的信息。

    庞宏昨天出了警局就叫了一辆出租车，警方根据路段的监控查下去，发现出租车是在他家的小区附近开出监控区域的。

    祝子尧把监控视频暂停：“因为位置太偏，他家附近的监控很少，从这段监控看他应该是回家了，至于之后有没有出门，又去了哪里，还在排查中。但是对于反侦查这方面，都是专业的，如果他们有意躲避，还是会为侦破增加不少的难度，我觉得还是从庞宏身上寻找突破口比较好。”

    何关抱着一摞资料踹开门，看见屋里的江淮宴一愣：“这么快就回来了老大，正好，我这里有新线索，你们都看看。”

    何关怀里抱着的是庞宏和李小蕊的社会关系和背景，他把资料一一分给在座的几人。

    乔苒拿起其中一份，写的是李小蕊的详细信息，上面按照时间线一条条罗列着她这几年的居住地变动、账单流水等情况。

    乔苒扫了一眼，就皱起了眉头。

    李小蕊还在大学期间，就频繁收到一个账户的打款，备注名字是孙＊平，金额不大，但时间比较固定，三月一次，初次打款的时间是李小蕊母亲去世两个月左右。

    乔苒有些意外地看向何关问道：“孙峥平在李小蕊大学期间对她进行了资助？”

    何关摇了摇头：“我联系到李小蕊大学时期的室友，她们说李小蕊在大学阶段读书很用功，年年都拿最高级别的奖学金，再加上贫困补助，完全不需要资助，而且她们也从没听李小蕊说过资助之类的事情。”

    乔苒沉思片刻继续追问道：“那孙峥平还给其他人打过款吗？类似李小蕊这样的？”

    “有。”何关还没答话，江淮宴就把自己手里的文件递给了乔苒：“这份是这几年孙峥平的账户流水。”

    乔苒接过只看了一眼就心头一震。

    孙峥平打款的账户足足印了五页a4纸，金额固定时间固定，只是持续往来的时间有长有短，有的账户只打款过一次两次，有的账户始终都有资金入账。

    其中时间最长的持续了整整三年半，账户名字正是陆远川。

    之后就是李小蕊，也满了三年的时间。

    庞宏的名字也在其中，只不过是从这个学期初才开始有记录。

    乔苒想起庞宏自首时的话，心中激起一片惊涛骇浪，她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看向江淮宴，语气不太确定地问道：“这些不会是他的“试验品”的名单吧？”

    江淮宴也低头看着她：“很显然，这个可能性最大。”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何关离门口最近，走了两步把门拉开。

    门外是旬铮的助理，来送伤痕比对报告的。

    何关接过报告随口问道：“对上了？”

    小助理笑着点点头：“菱角与皮肤上的淤青比对成功，恭喜，胜利在望了。”

    何关去联系李小蕊，江淮宴立刻对庞宏进行了第二次审讯，比起之前还算配合的态度，此刻他整个人一动不动地垂着头窝在椅子里。

    江淮宴开门见山的问道：“你是在替谁顶罪？”

    庞宏低垂着头，轻声说道：“就是我做的。”

    江淮宴的目光锐利的扫向他：“做完之后连案发现场都辨别不出来吗？”

    庞宏闻言抬起头，目光略显执拗的看向江淮宴：“动机，物证，还有我本人都在这里，你们还想要什么？”

    江淮宴也直视着庞宏，声音沉静如水：“真相。”

    庞宏明显怔了怔，张了张嘴又重新低下头去，不再开口。

    江淮宴看着，接着问道：“这次警方找不到证据，你帮她顶罪，下次呢？”

    庞宏缓缓闭上眼睛，摇了摇头。

    ……

    下次呢，应该没有下次吧。

    在他眼里，她依然是初见时那个腼腆善良的小师妹。

    他的人生一直都是普普通通，中规中矩的，甚至在遇见她之前，还有些自卑。导师不重视，性格不够好，长像也平庸，甚至家世还比不上大多数人，他一直以为他就这样平平淡淡的学习、毕业然后工作。

    母亲的突然生病却给他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因为不受导师重视，他不像其他学生一样有各种项目奖金，存下的一点儿奖学金都用来给母亲买药，生活越发拮据窘迫。

    那段时间既是最困难的时候，也是他觉得最幸运的时候，他永远也忘不了李小蕊平时腼腆的面容笑起来的那种神采奕奕。

    “师兄，我母亲就是因为疾病去世的，我理解你的感觉，如果因为钱的事情耽误治疗，真的会后悔一辈子的，这些钱是我这些年攒下的，你先拿去用。”她笑容满面地拉着他的手把银行卡放在他的手心里。

    母亲平日忙着工作，对他的关心大多都放在学习上，李小蕊的这种关照是他二十几年来第一次经历，他暗暗将这来之不易的温暖藏于心底，以至当他知道李小蕊犯了大错时，第一个想法就是帮她遮掩，心甘情愿的替她受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