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庞宏被警察从审讯室里半强制着带出来。他带了一副手铐，配合着坐进警车，一左一右各坐了一名警察随行。

    乔苒远远看他一眼，也钻进黑色suv里跟着驱车离开。

    薄雾还没有完全消散，弥漫在空气里透着丝丝寒意，suv均速跟在警车身后，开在国道狭窄的辅路上。

    看着窗外湛蓝静谥的天空，乔苒揉了揉眉心靠进座椅里，想了想她开口道：“他不像是凶手。”

    江淮宴单手扶在方向盘上，眼睛看向前方，闻言微微笑了笑：“说说。”

    原本乔苒对庞宏的反应感到奇怪，直到庞宏错开她的目光瑟缩的那一下，她忽然间生出了一个模糊的念头。

    乔苒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淡淡分析道：“他的口供和逻辑都没有什么问题，问题在于他的转变和态度。如果他昨天的无辜和惊讶是假装出来的，那么今天的表情和动作就不至于表现得这么漏洞百出，甚至连对视都不敢。

    面部肌肉僵硬，眼神躲闪，无意识的握手松手，声音忽高忽低、忽快忽慢，以及一开始对于问题的选择性回避……这些小动作都在表明他正处于一种紧张、焦虑、心虚的状态，做到这么明显，可见他的心理素质其实非常薄弱。

    一个心理素质薄弱的人又怎么会在第一次见面时把惊讶表现的那么真实，甚至还分心将目光放在我的身上，这说明他当时没有什么心理负担，处于一种相对轻松的状态，所有的不对劲都是从他知道孙峥平的死讯开始的。”

    乔苒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猜测：“我想他那个时候的惊讶应该不只是由于孙峥平的死讯，而是因为他可能猜到了真正的凶手。”

    江淮宴转过头，黑眸湛湛的看向乔苒，眼中浮现着和煦的笑意：“继续说。”

    乔苒收到他的鼓励，黑白分明的眼睛清亮如水，声音也脆生生的：“如果前面的猜测成立，他今天过来自首就是替人顶罪的，顶罪之前他一定会联系真正的凶手确认这件事，我觉得可以查查他的行踪，看看昨天他去见了什么人。”

    既然已经决定了自首，庞宏一定会提前清理干净自己身上的相关痕迹，不会给警方留下把柄，如果想查，只能靠警方自己。

    半路上，祝子尧给江淮宴打来了电话，他负责去庞宏家里调查取证，江淮宴接通了电话，祝子尧略显兴奋的声音立刻传过来：“头儿，找着了！”

    事情进展的十分顺利，不仅在庞宏家里找到了孙峥平当天的衣物，还找到了之前江淮宴所提过的背包，手机和钥匙等随身物品都在里面，最下面还放着一个足有两个拳头大小的石块儿，大概就是庞宏提到的用来袭击孙峥平的凶器。

    江淮宴的表情并不意外，等祝子尧一一汇报完毕，他才继续下达下一步指令：“一并带回局里，把那块石头送去法医室做伤痕比对，另外查一下庞宏和李小蕊的社会关系。”

    乔苒没再吭声，眼睛看向窗外，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尽管每一个人都存在作案动机，但人在潘市本地又与庞宏相对熟悉的，恐怕非李小蕊莫属。

    可她想起那个酷似高中生的瘦小女生，又不禁有些怀疑，她是否能完成这一系列操作，无论是把孙峥平推到水里，还是把车推进深坑进行掩埋，都需要具备一定的力量才可以做到。

    车子又开了一会儿，然后缓缓减速，停靠在路边。

    乔苒回过神，扫视了一眼窗外萧瑟的风景，疑惑的看了一眼身边的江淮宴。

    江淮宴解开身上的安全带，侧眸望着她，微笑道：“下车。”

    乔苒静了一瞬，依言推门下车。

    庞宏也从前面的警车上被推搡下来，他站在车门前怔怔的看了一会儿公路下面的河岸。

    深暗的河流几乎静止在河道中，流速肉眼可见的缓慢，一阵北风呼啸而过，使河面上微微泛起一点儿涟漪。

    众人沿着陡峭狭窄的土路排着队往下面的河岸走，踩在脚边的枯草上，发出一阵窸窣的声响。庞宏一边注意着脚下的路，一边不时抬头看看不远处的河岸，苍白的脸色僵硬紧绷起来。

    江淮宴护着乔苒走在一行人的最末端，见庞宏已经在岸边站定，他扬声道：“开始吧。”

    河岸上寂静无声，庞宏垂着头沉默了一会儿，抬起被拷在一起的双手，指了指身侧不远处的空地：“就是在这里，他当时就站在这里，背着我换衣服，然后我……”

    他又扫视了一圈周边，指着和岸边用来垫脚的石头继续说道：“就是用这种石头，我砸了他一下，他就倒在地上了。”

    江淮宴看着他，眼神锐气逼人：“具体是哪里，演示。”

    庞宏的手被拷在一起向颈后探去，他费力的摸索了一阵：“差不多……就是这里。”

    他演示完后抬头与江淮宴对视了一下。

    江淮宴点点头，声音淡漠：“继续，怎么倒下的，什么样的拖行轨迹，怎么拖行的，这些也要我教你？”

    庞宏往刚才他指着的位置走过去站住，略微思索了一下，边说边抬手比划道：“我打了他之后，他就直接仰躺在地上，嗯……横着躺的，头朝这边，脚朝那边，我当是把手扶在他的腋下，从后面拉着他……”

    “流血了没有。”江淮宴表情平静地打断他。

    庞宏顿了顿：“流血……呃，我当时有点太紧张了，没有注意有没有流血。”

    “好，继续。”

    庞宏戒备迟疑的朝江淮宴望去:“然后我就把他推下去了，推下去之后看见岸边的背包和衣服，担心别人发现所以就直接背走了。我知道他的车是个麻烦，就开着在附近找了个隐蔽的地方丢弃了。”

    “当时周围的环境如何。”

    庞宏抬着头皱了皱眉：“旁边没有人，和现在一样。”

    江淮宴迎着他的目光，静静地问：“确定吗。”

    庞宏点了点头，沉默的与他对视着。

    半晌，江淮宴淡淡出声：“这里不是真正的案发现场。”

    庞宏身子一僵，脸色越发的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