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者，以山感泽，艮下兑上。男女相悦，发乎情，止于礼。

    多年以后，当我重拾青春的火热和激情追求一位令我一眼情深的姑娘时，我总会想起江雁对她的闺蜜用云南方言说出的关于我在她心中评语：我觉得他不是那种人！你没看到他看我时的眼神，像个傻子一样！

    连续几天的支援学习让我有充足的时间和江雁面对面的交流——因为要贴四方形显示器两个宽边缘故，必须安排两个人同时贴胶带才不至于跟不上前面负责组装显示器的五六个机台里姑娘们操作的进度。（随着时间的推移、记忆的模糊和破碎，我早已忘却她们是如何生产的，更想不起那所谓机台是何等模样）。在询问过后，我逐渐掌握了贴胶带的技巧。我始终没有称呼江雁为师傅，也从未轻薄、暧昧与她——虽然后来江雁离开大勇回故乡后被同事嘲笑我居然喜欢自己的师傅。不知怎地，我却慢慢喜欢上她的沉静和偶尔表露出的少女的可爱。一位已在这里工作一年的负责运送显示器材料的男同事（这种体力活一般只会安排男士）对江雁说她现在比以前话多了。我听了心里暗自高兴却又惶恐不安。我并不乐意甚至反感在我和任意一位姑娘畅聊时，其他的男士横加干扰，插嘴讲话；但我也不敢随意驱赶这些“外来入侵者”，我默默承受着内心的慌乱和狂跳——这成了我的致命伤，以致一年以后，给我造成并留下了永生的反应性疾病。江雁低头不语，并不回答他的问题。他悻悻然走开后，我长舒了一口气，才心平气和地继续和江雁闲聊起来。

    江雁的闺蜜告知我她们已经辞职了，用不了多久就会离开这里返回云南故乡。我问她们是云南何处的也没得到答案，只好随便说一些琐碎之事；而正是这些琐碎让我得知了江雁对我的感情陷入怎样的境地。多日的悠悠闲聊让我对过往的情感眷恋淡化的不着痕迹、无影无踪，但我并没有将之前的教训抛之脑后。即便言语之中偶尔会有些暧昧（我真是狗改不了吃屎），但我大抵遵守了对不堪过往反思后的承诺——即不再挑逗、调戏内心钟意姑娘。也许正是因为这一点，令江雁觉得我是可以托付终身的对象。我透露出的在大勇不找女朋友的言辞让江雁有些许忧愁，她用方言对闺蜜说听到我这话，她连死的心都有了。多年以后，当我决定不顾一切去追求那位令我一见钟情的不过认识两天的没有说过几句话且只看到眼睛并没有看到过面部全貌的姑娘时，我总是感叹那时自己非凡的忍耐力和承受力。内心的自卑虽然贯穿着我的整个人生，但面对爱情时的纠葛随着年龄的增长和思想的超然变得越来越淡薄。我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步入了随心而动、随意而为的自然境地。但我似乎不再执着于现实的表象，而是遵从与内心的感受。而喜欢江雁的那些时日，我被自己制造的桎梏束缚的好不难受，总不时地撑开一丝罅隙又旋即锁牢。

    江雁吃醋了！因为我和周楠楠的闲聊被她的闺蜜告知。她问我是否认识楠楠，我回答说我们是河南老乡。河南人仿佛天生在外地对自己的同省同胞有异常的亲切感。或许是因为我的故乡以前属于山东管辖的原因吧，亦或者只是我自身特立独行的原因，在接触过我的河南人眼中，他们都不约而同地认为我不像河南人。我之所以和楠楠聊天，自然是因为她的妩媚动人和皮肤白嫩。何况那一天是楠楠在我的对面做搭档，而江雁大概请假休息了吧（时过多年，我早已不甚明了）。机会恰巧来了，江雁指了指旁边正在学习贴胶带的新的女员工说：“这也是你河南老乡，快聊吧！”我顿时目瞪口呆，惊愕的说不出话来，这小丫头居然反将我一军！江雁没有再继续说一些醋意十足的话，只是说并不喜欢楠楠。我则赶忙解释说自己并不了解楠楠，只不过和她聊聊天，我连她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不久以后我便知晓了）。我为什么要解释呢？如果我没有解释……我怎么会不解释！我终究是遵从了内心的感情倾向。

    组长的突然表白令我有些惊诧和担忧——我并非没有料到会出现这样的局面。只是没有想到她会选择在我和江雁面对面边工作边愉快地交谈时突然发难。我飞速地转动大脑思忖着如何回复才不至于令她难堪、颜面尽失，同时也让她知难而退；间接上提醒江雁不要再进一步陷入我的温柔编织的情网里了。

    “你看我们都没有对象，干脆我们凑活一对过日子得了。”

    “我虽然没有对象，但我有心上人。”

    “她在哪？我怎么没见过她？”

    “她不在这里，她在我们老家。”

    “她不在你身边，我就有机会取代她在你心里的位置。”

    “你取代不了！我很爱她，她也很爱我。”

    “你这么自信？不怕她被别的男的拐跑？”

    “不怕！我们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组长离开后，江雁告诉我她不会放弃的，她还会再来的。我说我并不喜欢她，而且我真的有心上人。我为什么要这么说呢？我为何不能欺骗江雁说自己有女朋友呢。哎！爱情真是让人难以抉择。江雁回过头向正在忙着手里活计的闺蜜炫耀着她的先见之明。闺蜜则不以为然地摇摇头，表示这并不能证明什么。后来当我添加她闺蜜的qq时，才发现原来她也早已经陷入我那似水温柔的言行举止中了。

    “今天很高兴！我打算不坐厂车了，我要走着回去。”江雁的愉悦溢于言表。因为我现在每次上下班都是徒步而行，自然十分清楚她说这句话的含义。我只好默不作声，一副无关紧要的样子。那天江雁是否真的选择走路回去，我不得而知，但我确切感受到了江雁这位青春少女情窦初开的激情和火热。

    江雁开始对我发起了情感攻势，不由自主地挑逗起我来。当我准备伸手去拿流水线上已组装好的流下来的显示器放到面前的工作桌台上的可以旋转的木制平板上贴胶带时，她快速出手抓住那四四方方的东西沿着那绿色的不知多少少男少女们流逝中的美好、欢乐、忙碌、挣扎、迷茫而痛苦的青春岁月逆流而上，让我难以触及。如此反复了几次后，我出言吓阻她：

    “你要再这样，我可要对你动手动脚了！”

    江雁羞赧地低下了头，不再重复那挑逗的动作。我说现在正好不忙，我要多多练习才能跟前产线的进度，不能总是让你贴那么多。江雁则说她一生气就会拼命地贴胶带，一个也不会流下去给别人贴。

    “那你现在很生气吗？”

    “没有啊！就是想这么做！”

    我该拿她怎么办才好！爱情奇妙之处就在于两颗彼此相近、以相同节奏跳动的心摩擦出的火热。我也终于切身体会到了伊萨科夫斯基关于爱情的名言：爱情——这不是一颗心去敲打另一颗心，而是两颗心共同撞击的火花。这早已作古的老家伙怎么这么懂男女之情呢！

    我们终于分开了，也许是因为组长作为女人特有的第六感感知了我和江雁之间的情感微妙；也许是焊锡的产品再一次的生产；也许……鬼知道！分开也好，免得我和江雁越陷越深！

    曾经那么近——近在咫尺。

    我们相视而笑，

    相言而欢，

    世界安静了……

    凝视着清澈的柔水，

    聆听着娇羞的天籁，

    扑朔迷离，如痴如醉。

    默许的表情，

    我踌躇不定，踯躅不前；

    手臂微抬，摇头轻叹……

    我努力克制不在那短暂的休息时分去看望、去靠近江雁——哪怕是只是问好一下也好啊！我永远无法忘记当我用粉红色的珍珠棉折叠而成的玫瑰送给她时，她欣喜的表情和向身边同事挥舞这粉色爱情象征的可爱动作。我怎么能忍住自己不去看她的欲望；我怎么会狠心诞生不去找她说话的想法！我要去看她！我要找她说话！哪怕只是说说话……

    我从收垃圾的小房间出来往我所在的产线走去，“恰好”经过看到江雁坐在她所在产线后段用来避免流向垃圾房的传送带妨碍过往人员的双层铁质台阶便桥上（我所在的工站一共有八条产线，产线下面都有垃圾传送带方便生产造成的塑料垃圾能直接传送到垃圾房；产线之间的通道后边都会有这样的便桥）和同事闲聊。她说自己没有去过游乐园，不知道谁会带她去。

    “那我带你去好不好？”我一边走一边开玩笑似地回过头说道。我没有听到之后她说了什么。她好像什么也没说，只是面戴着腼腆的微笑目光坚定地看着通道前方，那仿佛已然是通往幸福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