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之章 (三)
一瞬间,黑夜被加鲁贝惊人的法力震慑了。罗特拉只来得及压下自己的震惊,站在少年身边愣愣地看着山下的敌人一个接一个倒在黑石的法术之前。巨大的压力从加鲁贝修长的指尖泻出,肉眼可见的空气断层出现在夏宫上空。先是一个拳头大的黑点,然后它开始旋转、膨胀;空间开始扭曲,黑点变成了一个覆盖整个夏宫的椭圆形黑洞。这一切看来无比可怕,单是恐惧就可以解决那些还没明白过来的叛乱者们。
当罗特拉被远处的沉闷压迫得流出汗水之时,死亡开始蔓延。因为空气的阻隔,爆炸的声响不大,听起来就像关门。细微的声响并不代表着威力被减弱,罗特拉眼见入侵的人群在在瞬间被炸成粉末……几分钟内,夏宫变成了废墟。然而一切尚未结束,黑石的空间之术开始吞食一切,无论是生命体还是非生命体,无论是活着的还是死去的……
一切平复后,山下已经什么都不剩。夏宫的所在变成了一片焦黑色的土地。原来的一切都消失怠尽,只留下了无边的空旷。
底米特奇拉的一半就这样消失了。
罗特拉注视着加鲁贝的侧颜,只觉得少年的神色非常的平静。加鲁贝释放那可怕的魔力时,没有丝毫的犹豫。从头到尾他的面色都没有任何的改变。
——就像他的父亲,罗特拉的脑海里又浮现出了黑石王的影象。这对父子惊人的相似,使罗特拉的内心深处受到了轻微的波动——那是现在的罗特拉完全无法描述的复杂情绪,他很快的将之压了下去。看着少年,罗特拉下了决定:“我想,我们应该立刻出发。”
面对加鲁贝投来的冷漠眼神,罗特拉补充道:“或许我们应该把入侵者的事情尽快禀告王上。”
“我没有异议。”少年说着转过身去,进入了暗道。
加鲁贝没有回头,直到他们离开底米特奇拉,他都没有再看一眼夏宫。
※※※
在黑石领地的中心,有一片广阔的内湖。湖的中心有一座名叫黑米拉的小岛,岛上是一座雄伟的宫殿——它可不是那座传说中的边境宫殿,而是守护着前往边境宫殿的通路。
在宫殿的内部有一个很大的喷泉,通路就隐藏在其中。
加鲁贝依照罗特拉的指导,径直步入了喷泉下,一阵奇妙的颤栗感顿时遍及全身。他只觉一股湿冷的风扑面袭来,仿佛被黏滑的大蛇爬遍全身的恶心感让他差点吐了出来。他的眼睛为浓雾似的模糊所蒙蔽,耳朵也被沉闷的气流所惑,什么也看不清听不见。种种令人不快的感觉大约持续了数分钟之久;然后,他被一道刺骨的寒冷突袭,打了个冷颤后身子忽的暖和起来。
“我们到了。”
耳边传来罗特拉的声音,还有“血色”哽在喉咙里的沉闷声响。诸种不适在瞬间离开了加鲁贝的身体。他的眼睛一亮,看到了被彩虹包绕着的边境宫殿。
他站在一片由白耀石铺砌的平台上。平台不大,四周的白色柱子上悬挂着黑色的浮雕。地面上绘制着复杂的黑色图案,那是一种空间转换的术阵。对比分明的黑白搭配,带给人一种无法形容的奇妙感。
平台外面,是一片广阔的绿。柔嫩的草地上盛开着各色各样的鲜花,色彩缤纷。草地的尽头是一个澄净的湖泊,犹如一颗镶嵌在绿色桂冠上的青蓝宝石。一道绚丽的彩虹横跨湖的两岸,巨大的白耀石宫殿就静静的矗立在彩虹的上方。
这一切犹如传说中妖精们的仙境,童话般的美丽。
加鲁贝觉得不可思议,他绝没有想到牢笼似的边境宫殿竟然会如此的美丽。他知道边境宫殿的所在是远古的三界通道,这里曾经被称做是创始族所钟爱的土地;但是,在创始族离开这个世界的现在,哪里还能有受到宠眷的土地?不要说魔界没有,天界也没有,人界的大地甚至濒临崩溃,妖精族更因为人界大地失去力量而灭亡。
这里和他想像中的冰冷和阴暗相去太远,有些不甘心的,他开始寻找童话的破绽。然后,他发现鲜花上没有蝴蝶,草丛里没有虫鸣,湖中也没有游鱼。眼前的一切不过是一幅没有生命的图画。
魔界不会有乐土,他从小就知道。当他来到底米特奇拉的时候,没有人欢迎他。他在一个冬日的早晨来到夏宫;冷咧的寒风中飞翔的一头鹰是唯一的欢迎者。然而就是那头鹰也很快的成为了贵族们的玩物,如果不是因为力量和冷漠,他的下场将会和那头鹰一样。无数个夜晚,他独自站在窗前,寻找天空中那道属于他的光。按照月光族的传说,每一位族人都有一道属于自己的月光,那道光会指引他们前进的路。然而,他没能找到自己的那道光。他不属于月光族。
他不知道黑石王为什么要召唤自己。他从来就没体会过父亲代表的含义。踏上彩虹,经过宫殿的大门,没有守卫出现。
没有一个人出现。加鲁贝的心忽的紧缩了下,淡淡哀伤悄悄的溜过。
“加鲁贝王子,希望您喜欢这里。”身边忽然传来了罗特拉的声音,“或许您可以允许我成为向导,带您参观这里?”
他略略侧目,扫了在右前方领路的罗特拉一眼:“我不需要照顾。”一股无名的恼怒令他冲口说出了这样一句话。他厌烦了罗特拉的彬彬有礼令!
话出口后,加鲁贝的眉头细微的皱了下。他终于觉察出了不对劲,连他自己也说不上的奇妙情绪正在内心深处蠢蠢欲动。
他极少动怒。
紧挨着他的“血色”忽然发出一声低吼,后退两步。加鲁贝抬头朝前看去,在宫殿的走廊深处,有一条紫黑色的影子正缓缓朝这边行来。
那是一只体形比“血色”更加庞大的黑狮。它迈着雍懒的步伐,直到离他们三十步远时停下了脚步。
“墨提拉……”看着黑狮之王额头上巨大宝石,加鲁贝震颤了。
“加鲁贝,你通过了试炼。”
加鲁贝的身后传来了毫无温度的嗓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