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之章(二)
黑石拉萨马的忽然起念,是卡尔拉历1207年年初的事情。那是一个月色撩人的夜晚,虽然不是满月,四射的月光却非常明亮。被月光照耀着的宫殿,印在湖中的影子犹如美梦般的缥缈。黑石之王凝视着宫殿前的那股冷泉,闪烁着月光石光辉的水面,使得他想起了那名出身于月光族的美丽女性。他想起了那段美妙的恋情,早已冷寂的心湖忽的激荡不已。
他召来了侍从罗特拉,说:“你记得莎蓝夫人吗?”
虽然已经是近千年的事情了,罗特拉依然对那位以月光命名的美丽女性印象深刻,她可以说是拉萨马的诸位情人中最令人难忘的:“记得。”
“很好,我要你去月光族一趟。”
“王,可是要我将莎蓝夫人领来您的身边?”
“不,她死了。”拉萨马以一贯的冷淡说道,“你去月光族看看就行。”黑石王说起昔日恋人的死亡,口气平淡至极。之前的那一阵波澜是莎蓝向他传达自己的死讯。
罗特拉没再多问,他行了个礼就出发了。
五年后,罗特拉带回来了一枚戒指,和一句只有三个字的遗言,“我想你”。
黑石王接过了那枚以月光石为戒面的指环,罗特拉觉得在那一瞬间魔王闭了闭眼。
这枚戒指并不是拉萨马当年送给莎蓝那枚。仿佛是知道拉萨马会派人前来,莎蓝的身躯被族人小心保管,直到罗特拉前去祭奠。在罗特拉的目送下,依旧宛若月光般迷人的莎蓝,戴着那枚黑石戒指沉入了月光池。
随着莎蓝身躯的消失,池水中出现了一颗月光石。这颗月光石非常的迷人,凝视着它,所有的负面情绪都会离开,就像莎蓝。
按照月光族的传说,这颗宝石就是莎蓝的灵魂所化。族人按照习俗将宝石镶嵌在了指环上,交给了罗特拉。
“月光族的人说,这是十万年来最迷人的一颗月光石,就像莎蓝夫人一样。”罗特拉转达了月光族的问候。
“是的,的确是最好的。”黑石王说,深幽的紫黑色眼眸平静无波。
七个月后,拉萨马提起了居住在夏宫的加鲁贝,指示罗特拉前往底米特奇拉将他召来。
罗特拉在向加鲁贝说明来意时,仔细的打量着这个少年,很想从他身上找到莎蓝夫人的痕迹。很可惜,加鲁贝长的一点也不像他的母亲,他完全是父亲的翻版。虽然早知月光族的特性只会遗传给族中的女性,罗特拉的内心依旧有些遗憾。或许黑石王也会感到失望……当然,这个念头只在罗特拉的脑海里只停留了不超过半秒。
“你是说黑石王要我前往边境宫殿?”加鲁贝的语气平淡的仿佛是在询问晚餐的菜色,没有多余的温度。
罗特拉愈发觉得看到了黑石王年轻时的影子:“是的。”
加鲁贝注意到这个使者说“是的”一词的时语气的意味深长。经过短暂的思考,他问:“什么时候出发?”
“随时都可以。”
“我会按照父亲的意愿做。”
这一回答出乎了罗特拉意料,加鲁贝的回答听来非常的合作,仿佛一切都会遵从黑石王的吩咐。不过,这一答案也非常的狡猾,将出发时间的决定又还给了罗特拉。加鲁贝既摆脱了推迟出发时间的不够顺从,也不会因作出马上起程的决定而显得迫不及待。罗特拉看着少年,却没能从他脸上看出一点痕迹,以至于无法判断这一回答是出于工于心计,还是淡漠得懒得下决定。
正当罗特拉要开口的时候,忽然传来了一声巨响,然后是一波剧烈的震动。他回头望去,只见宫殿外火光冲天而起,夏宫前的园林被火光染成了艳丽的金橙色。
在极短的时间里席卷底米特奇拉的大火是法术的杰作,这点夏宫前的三人一兽心知肚明。
“叛军的主力攻进来了。”罗特拉的助手打破了一直以来的沉默,加鲁贝这才发觉那条黑色斗篷下掩藏的是一名女性。这一事实既没有减轻他的疑虑,也没有使之加深。对于黑石王拉萨马召唤自己前往边境宫殿一事,他依旧忐忑不安。当然,他将自己的情绪掩藏得很好。
“离开这里。”注视着远处出现的密密麻麻的黑点,加鲁贝知道强盗的大军终于开到。他看了看黑石王的使者,转身迈上殿阶。
罗特拉和助手没有多问,跟随着少年的脚步到了他先前掩藏的石柱后。加鲁贝拍了拍石柱上的某一处,柱子下的石板悄声无息的滑了开来,露出朝下的暗道。
罗特拉知道他们正走在夏宫那又高又长的殿阶下。记得好像有超过一千个台阶……这本来显得花俏和不必要的长长殿阶,原来是为了其下的暗道而存在。每一样古老的事物必有其存在的理由——这是罗特拉最钦佩的人在很久以前说过的一句话。现在,那个可怕的家伙的话语再一次得到了验证。
魔狮“血色”在前方领路,罗特拉抽空打量自己身处的隧道,他发觉隧道非常的宽敞,甚至由两人粗、三人高的巨大石柱支撑。他判断这里是一个地下宫殿。没等他多看,“血色”用爪子拍开了又一道暗门。新的隧道较之前要窄了许多,而且天花板也越来越低,罗特拉觉察出这是一条向上的通路。
当他们再次回到地面时,罗特拉发现自己站在夏宫后的小山上。
顺着加鲁贝的目光看去,浩浩荡荡的叛乱者军队已经开进了夏宫。罗特拉估摸了下敌势,竟然有数千之众。这么多的叛乱者难道就这么大大咧咧的入侵黑石的领土?正想着,耳边传来了一个冷漠至极的声音。
“他们什么也得不到。”加鲁贝注视着夏宫的神色有丝嘲讽。
当然,入侵者什么也不会得到。罗特拉可以肯定夏宫的人已经带着该带的东西转移,他们或许已经避到了那座地下宫殿,也可能经由地下暗道离开得更远。然而,在随后数分钟内,罗特拉才真正明白加鲁贝说的那句话。
地上什么也没留下,彻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