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下)
“遗忘的时光”酒馆里,吟游诗人那罗正在绘声绘色的讲述旅行见闻。人们都被他精彩的历险吸引,全神贯注的聆听着。整个酒馆鸦雀无声,除了那罗迷人的嗓音。
那罗秋阳似的金红色眼眸提醒着威纳尔时节已经入秋;可是他叙述的故事,就像那嫩绿色的头发一样令威纳尔感到现在是阳光明媚的春天,陷入了那罗在春季的一次冒险故事中去……
总之,威纳尔一踏入酒馆就被那罗的故事迷住了,古德也一样。
故事结束,那罗起身行了个礼,满座皆静,人们还没有从那场惊心动魄的冒险中回过神来。良久,有人第一个站起来鼓掌,于是整个酒馆都沸腾起来。人们纷纷邀请那罗喝酒,邀请这位吟游诗人之王到自己的家中表演。“遗忘的时光”的客人多半都是大商人,他们都向那罗开出了丰厚的报酬。店长古诺也激动的表示从近往后那罗的住宿费全免。
那罗爽朗的笑声不断响起,他欣然接受人们的劝酒,大口痛饮。
古德带着威纳尔穿越人潮,来到那罗身边。那罗微笑着给威纳尔倒了一杯酒,显然他早就看到了这个有着紫红色头发的英俊的年轻人。在周围人们的起哄下,威纳尔干下了这杯烈酒,顿时一股辛辣涌上喉头,他剧烈的咳嗽起来。
那罗哈哈的笑出声来:“诸位,在下的这位小弟是第一次喝酒!看来他没有喝酒的天赋,就让在下陪他到酒店的后门,痛快的吐他一场吧!”说着就搭着威纳尔的肩膀,往楼梯后的小门走去。
人们哄笑着给他们让出了一条路。古德则被阻在了人群外。人们对于这位拉贾摹尔的侍卫长并没有什么好感,甚至可以说是及其厌恶。但是古德现在已经投效了新城主,所以人们也不好太为难他,只是围着要他请酒,打定主意要他狠狠的破费一笔。总的来说,今天全城的人心情都不错,他们以着各种方式疯狂的庆贺着拉贾摹尔政权的灭亡。
“威纳尔,好样的,一口气喝干了啊!”那罗拍着威纳尔的背,笑道。
从酒店的后门出去,是一条僻静的小巷。小巷里只有酒店的这边有一扇门,对面的墙后则是一个富商的仓库,尽头则是一个只在白天营业的面包房的后门。在这里说话不会被人打扰,也不用担心有人偷听,或许这就是那罗主导并引领威纳尔来到这里的缘由。
威纳尔的咳嗽并没有持续很久,他也没有呕吐。待呼吸顺畅了点后,威纳尔乐观的说:“那罗大人,我是不是有点喝酒的天赋?”
“哈哈,看起来你的确有着这个吟游诗人必须具备的天赋。”诗人爽朗的笑着,退后几步,仔细打量着威纳尔,“还有,叫我那罗,不必加上敬语。向来都是吟游诗人尊称他人,可从来没有被别人尊称‘大人’的前例呵。”
威纳尔面色微红,有酒的缘故,也有被诗人调侃的缘故。
“说说你的来意。”那罗看着这个少年,满意他出色的外表以及动人的嗓音,如果再加上对节奏的把握力——那就完全具备了成为一个吟游诗人的基本条件。那罗认为血统虽然不是一个必须的条件,也不能成为一个确定的因素,不过‘斯尔格加罗的风中强者’的后裔,实在很令人期待……
威纳尔斟酌了下,开始叙述自己的经历,包括最近遇到雅莉梅拉和雷姆西斯的经过。诗人专注的聆听着,略略低头,金红色的眼睛中闪着锐光。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我来找您……”威纳尔有丝尴尬的说。
“这位女士非常的聪明。”那罗笑了,“她猜到我想带你一起走。”
“带我走?”
“是的,全魔界都会留下我们的足迹——或许成为旅者,也或许是吟游诗人——总之,随你高兴。”那罗的笑容可掬,眼中透着真诚。
威纳尔愣住了,他绝没有想到这位与父亲齐名的男子竟然有栽培自己的意思。那罗的外貌很年轻,但威纳尔很清楚他的年龄远比自己的父亲要大得多。在威纳尔的内心,这位吟游诗人之王的地位就如同自己的父亲一般。父亲很少称赞别人,而自己却是听着父亲对那罗的赞赏长大的。
一时间,威纳尔的内心充斥着各种情绪,有惊讶、有欣喜、更有激动……当然,也有不解。还有着隐约的迷惑。
那罗为什么要栽培自己?因为与父亲的悻悻相惜吗?
他的脑中忽然出现一对宛若夜空的黑眸,那眸中的深幽与睿智令他迷失。
威纳尔不禁仰起了头。天空悬挂着两个月亮,一个黑色,一个白色。黑色的叫努尔,意思是暗夜之领主;白色的叫罗拉,是空之女神。黑月的边轮是暗红色的,仿佛一条细细的项链,裹在黑月外围——如果不是这道暗红色,漆黑的月亮努尔恐怕会和夜色融为一体,那么人们就永远无法从夜空中将它分辨出来了。黑月是无法发出光辉的,两个月亮中只有白月能发光。今夜的星星并不明亮,白月幽静的散发着皎洁的光辉,淡淡的照亮魔界的夜。
魔界的夜空真的很美,但是那对黑眸更美。威纳尔深深的为之迷醉。
他很想和那罗一起旅行,四处历险,将惊心动魄的冒险故事散遍整个魔界。可是,他有点舍不得那对黑眸的主人,他觉得那对姐弟实在太过神秘,他们深深的吸引着他。他隐约觉得如果现在就和那罗一起离开,自己的内心恐怕会永远的留下遗憾。
很多很多年以后,他将醒悟自己的一生都无法从那对黑眸的魔力中逃脱。
他眼中的犹豫当然瞒不过那罗阅历丰富的眼。那罗爽朗的笑声在空巷中分外嘹亮:“小伙子,我们出来很久了,酒馆里一定充满了揣测。我想我们可以进去喝杯‘饮料’解解渴。”说着就搭着威纳尔的肩膀走回了酒馆。
“诸位,今夜的月色真美。罗拉的光辉唤起了一段遥远的回忆。”那罗放开了威纳尔,朝酒馆正中的酒台走去。他并没有提高音量,但是全酒馆的人都听到了他的声音,人们都停止了交谈,看向那罗。诗人轻松的一跃,坐到了正中的酒台上,面露微笑,一柄金色的竖琴出现在他的手中。
所有的人都知道有福了,今夜他们将欣赏到魔界最动人的歌喉。
“请让那罗为在场的诸位讲述一个动人的故事,以谢近日受到的颇多照顾。”诗人微笑着拨动琴弦,绝妙的音色响起……
日为夜之始,夜为日之终;
笑为春之歌,泪为冬之悲。
在美妙的光线与笑容的诞生地,
有一位美丽的光妖精少女,
她生长在时之花园里;
她的笑容宛若晨曦,
如希望般照亮心灵之地。
在秋日黄昏的余晖中,
有一位男子来自边缘宫殿,
他潜入了和风拂面的国度,
掠走了那位光妖精的少女。
在黑月的阴影下,
男子遵照着仪式,遵照着传统,
跟随着无光的努尔,对少女进行了暗的洗礼。
他的魔力控制着她的一举一动,
控制着她的血液,控制着她被创始神祝福的双手,
掌握了她取自天空中、来自世界之源的光芒。
爱为灭之始,命运总是弄人,
在白月的光辉下,
在罗拉的呢喃中,
光妖精的少女爱上了诱拐她的黑石魔王。
然而晨曦的露珠总是短暂,
爱情之花太过虚幻。
日与笑皆为爱之初,
夜与泪却是恨之果,
唯有死亡能终结一切。
妖精与魔王幻灭之即她诞下了一个男孩。
无父无母的孩子到哪都受到怜惜,
他们天生要开创命运。
创始神给孩子取名绔尔,
这位了不起的黑妖精之王哟,
用他的双手铸造出无数能改变命运的物品。
远行的神在天界与魔界的争斗中张开了眼睛,
绔尔听到了神的警示。
当三棵树离开世界,
人族就不再被允许挑战命运,
无上的力量禁止黑妖精的手艺改变世界的命运。
黑妖精族离开了人界,
隐居在魔界的一角。
被封印在魔界的黑妖精之乡哟,
从来没被人找到。
骄傲的魔族拒绝承认对黑妖精的制品充满了兴趣,
千万年来一切的找寻都在暗处进行。
这个故事发生在久远的过去,
来自魔界大地的记忆。
每个人的心中一直都有这般思量,
认为爱情在利益的面前是那般的无力。
无论是歌者还是听者,
在场的诸位哟,
当你遇到了黑妖精的少女,
你会怎么决定她的命运?
不要忘记哟,或许你的命运也掌握在她的手里,
好比那位黑石的魔王。
叮咚弦响,歌曲结束。无论是诗人那曼妙的歌喉还是曲子动人的内容,都久久的震撼着酒馆里的人们。
当他们回过神来时,发现那罗早已远去。
威纳尔的内心怅然所失。他知道自己无法现在就离开那对黑眸的主人,但他也为无法随同诗人离去而感到遗憾。
那罗今夜讲述的应该是关于光妖精少女珐儿、黑石的第二位魔王索那尔以及黑妖精王绔尔的古老往事。
不属于同族的爱情似乎总是由不道德开始,于悲剧结束。无论是珐儿和索那尔;卡鲁贝贝和落索斯;暗夜领主和……
至少在历史上总是如此。
白月罗拉的光辉洒在去往城堡的路上,威纳尔蓦然觉得今夜的光辉白得有丝绝望。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兴起这样的念头,或者是受到了诗人歌曲的影响。他想着,加快了脚步。
前方,城堡在等着他,命运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