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阴云(中)
六月已经是初夏了,北方平原鲜花遍野,风光明丽,整个世界都是那么的鲜活、明亮。虽然还不能和贤者花园的美景相比,这却不是光之贤者拉姆斯菲尔德豪不留恋、马不停蹄的奔驰在原野里的缘由。
雅莉梅拉的信犹如在雪山上的一声响哨,雪崩似的惊炸了贤者花园宁静的生活。
“黯舞魔降”这个词所代表的意义绝非凡人所能想像!
信件到达贤者之都的时候是五月初,拉姆斯菲尔德正在银泉洞作客,洞窟位于大陆东方的一个内湖的小岛上,那里有着水妖精一族最后的弟子水之洛雅。一百年前拉姆斯菲尔德曾到过银泉洞,因缘际会下他得到了洛雅的妖精戒指。
信件是以光之妖精的时空之术传过来的,在这之前他一直不知道优尔长老还拥有这样大的力量,掌握着这么古老的传信方法。若是在古时候,这种方法并不可靠,因为只要有实力在施术人之上的家伙有心动作,信件就有可能被截走。但是到了魔法几乎绝迹的现在,光族的时空之术倒变成最快、最安全的传信之法了。
读信之后,拉姆斯菲尔德就从银泉洞出发,急速往西北闼特-斯夫曼闼利联合帝国巴克叶洲的阿尔梅尔特庄园赶去。他必须在那个“十二年”的日子到来前抵达庄园。为了令他能在事件前到达,洛雅甚至为他开启了水路。水路是指河流中的道路,古时候这是水妖精们常用的旅行方式。水妖精的力量已经很微弱了,洛雅只能为他打开大陆东方的水路,拉姆斯菲尔德在这段水路里行走了三天,而这已经相当于陆路十四天的旅程。
六月五日,光之贤者终于从东边国境进入了联合帝国,然后他飞似的往北方的巴克叶洲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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摆脱谣言困扰的阿尔梅尔特庄园刚刚的度过前侯爵的一百五十安息日。
按照帝国的习俗,故去的人入葬后的第一个九十天,是死者度过冥河回到天上的时间,这段时间被叫做九十渡河日;然后再经过一百五十天,是死者在天上找到自己的先辈,再次融入家族的时间,这段时间过去后,死者就真的安眠了,所以叫一百五十安息日。
虽然在死者入葬后的一个月就可以脱下丧服,恢复四处走动的正常生活,但死者家族人口的婚嫁是一定要在这一个九十渡河日、一个一百五十安息日,即二百四十个日子以后才可以的。这二百多天过去,死者的丧期才算真正结束了。家族的重大事宜也一般在这二百四十天后才会进行。
六月七日是侯爵的一百五十安息日,雅莉梅拉本来想在这时候去帝都的皇陵吊唁父亲,可是金妮夫人的事情正是疑雾重重且十分关键之时。无论如何,活着的人总比死去的人重要啊,所以雅莉梅拉没有前往帝都。她在庄园里和大家一起按习俗从六月五日开始斋戒了三日。
六月八日,按照习俗的说法,侯爵算是真正的离开这个家了,他已经在天上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从这天开始,庄园的生活应该恢复正常了。所谓的恢复正常,就是开始收到各地寄来的宴会邀请帖,以及询问阿尔梅尔特庄园何时举行宴会的信函。
因为皇帝陛下已经决定在这个月前往霍夫拉州的狩猎场举行大型的狩猎仪式,诸贵族这个月的宴会都选择了各自在霍夫拉州或邻近几洲的别苑进行,这都是为了随时能应召于皇帝陛下跟前。
金妮夫人熟练的一一回复来信。她在邀请贴中挑选了几张,询问雅莉梅拉的意见。
“我不爱运动呢。”雅莉梅拉说的是实话,她对这些上流社会的社交活动一点兴趣也没有。
“梅莉,我阿尔梅尔特家族有史以来最美丽的长女,”金妮夫人用她那梦幻般的眼睛哀求似的看着雅莉梅拉,说,“为了家族的形象,无论如何请你选择一、两场宴会出席吧,好吗?”
“我一个人真的忙不过来啊,去了这家去不了那家。到时候不但舆论说得难听,没去捧场的家族更会因不高兴而找我们麻烦的。梅莉,阿尔梅尔特家族现在就剩下我们两个女人和一个孩子了,将来的日子可就靠这社交来周旋了……”金妮夫人泪眼汪汪的看向小雷尔,“噢,我的雷尔,妈妈真担心你的将来,你快快长到十六岁来继承家业吧……”
雅莉梅拉道:“金妮夫人,您忘记那就在眼前的危机了吗。”
“宴会上那么多人,不会出事的。要我说,出去还比呆在家里安全呢。”
“路上呢?路上出事怎么办?”
“我会带上很多护卫的。”
雅莉梅拉感到非常的无奈,金妮夫人明显是铁了心要出去活动活动了。看来她已经被庄园里沉闷的生活给憋到受不了了。
“雷尔怎么办?”
“我会带上他的,雷尔,做妈妈的护花使者好不好?”金妮夫人抱起雷尔,在他脸上亲了又亲。
哪有带孩子参加宴会的——雅莉梅拉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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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尔斯切奇庄园原来是帝国第二大庄园,在阿尔梅尔特家族得到南方十洲后退居第三。福尔斯切奇侯拥有帝国西北方的二十三个州。这个家族是皇室的旁支,他们历代只管理宫廷的典籍,并不介入政治。现任福尔斯切奇侯八年前继承爵位,年仅三十六岁。
雅莉梅拉不得不感叹皇帝的权术。帝国第一大侯克丽斯家族拥有的是西方的三十个洲,这三十洲并不丰饶。克丽斯侯家族掌理着帝国枢密院,而枢密院长老规定必须六十五岁以上才可以担任。也就是说克丽斯家族历来都是行将就木的老人掌理,比如现任的克丽斯侯已经七十八岁的高龄了,在他之下的下一任枢密院长老是侯爵的长子,今年也有六十高龄,却还要五年后才可以继承老侯爵的位置。若是这五年中老侯爵发生了什么以外,枢密院就将由皇族最年长的成员代为掌理,直到新克丽斯侯度过六十五岁生日。这样的克丽斯家族对于皇室历来就没什么威胁。
原帝国第二大侯的福尔斯切奇家族却从来不介入政治,侯爵可以说是帝国官职最大的文人,手无任何实权。在这之后的阿尔梅尔特家族人丁单薄,而从阿尔梅尔特庄园开始,九侯的领洲数目都在仲伯之间,彼此牵制。就算后来阿尔梅尔特侯得到了南方的十洲,却与家族原来的属地北方诸洲相隔甚远,无法连成一气。阿贝夫里侬七世曾下昭说这十洲的税收今后每年向国库提交百分之二十,其余除去洲里各项开销后都归阿尔梅尔特侯私人所有。但是南方那十洲本是敌国约夫的领土,不但民心不稳,历尽战火的土地更是千疮百孔,没有十年八年是别想有所恢复的。这几年来阿尔梅尔特家族在那十洲上贴了不少钱以进行城市的重建。而将来谁知道这十洲是否还是帝国的领土,约夫国的国王是位勇武之王,他绝不会就这样将自己的国土拱手让人的。
六月十三日,当雅莉梅拉踏入福尔斯切奇庄园位于巴克叶洲的别苑宴会厅的那一刻,全场都安静了下来。
那是不属于这块大陆的美。神秘又高贵,清清冷冷。
阿尔梅尔特家的长女有着一头漆黑亮丽的直发,柔顺得好像来自东方大陆的昂贵丝绸。头发不长,只到肩膀,罕见的短发在沉静中带给人异样的新奇感。她的黑眼睛深不见底,就像那暗夜中的星辰,幽静中闪烁着睿智的神光。她肤色不似一般贵族小姐的苍白,而在白皙中透着健康的粉红。她身材高挑又苗条,一袭银线编织的礼服很好的映衬着黑发与黑眸,将她那带着神秘气息的异国风情完美的呈现了出来。她不笑,高贵又清冷的向福尔斯切奇侯问候后就走到了窗角,静静的注视着厅里起舞的众人。
那就是阿尔梅尔特侯引以为傲的孩子,那个本来要成为帝国宰相的孩子——以男装养大的孩子……
人们悄声议论着,控制不住的不停用眼角窥向那个站在窗帘阴影里的美人。
在这些目光中最锐利的却是来自雅莉梅拉的身后。窗户外面是花园,她觉得有双眼睛正从那里的观察着自己。
雅莉梅拉转过身子,向花园看去。
福尔斯切奇别苑的花园里种满了矮樱树。这种大陆西方移植来的西边特有的珍奇植物很是美丽。
不远处的一棵矮樱树下站着一个男人,阴影中看不清他的样貌。
雅莉梅拉感受到那人的目光冷冽的注视着自己。
他是谁?
男人似乎是因为自己发现了他,从树下走了出来。蒙胧的月色中,雅莉梅拉唯一的印象就是他那对冷灰色的眼眸。冷的一点生气也没有。男人并没有朝雅莉梅拉走来,而是沿着矮樱树丛,顺着花园里的小道走了出去。
雅莉梅拉就这样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
隐约的,她有一种预感:这个男人代表了某些事情的开始……
随即,她为自己竟然有了如此古怪的念头而自嘲一笑。
这个时候她还不知道,她的预感是真的。这就是魔法的力量,所谓的预知力。只是她的力量还很微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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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夜金妮夫人也参加了克丽斯别苑的宴会。她带回来一个消息:皇帝阿贝夫里侬八世陛下下午已经抵达和阿尔梅尔特庄园仅有一条梅尔河之隔的霍夫拉州的狩猎场。皇帝陛下可能在二十日前后造访阿尔梅尔特庄园。
全庄园都为迎接皇帝陛下的到来而忙碌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