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亦庸一直静静地听着二人对话，他十分明白，茱蒂在城主府中隐忍数年，到今日才对瓦妮莎母女下手，必然已经过了反复的思考和布局，既然抓到了瓦妮莎母女，绝不可能临到头来轻易罢休。听她说到不会杀害瓦妮莎母女，陈亦庸反倒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心知茱蒂必然有比死亡更可怕的报复手段等着二人。待见到她一手指向自己，心里又是一沉。

    只听茱蒂笑道：“小灰，辛苦你了！你的出现简直太巧合太及时了，如果没有你，我还真的不知道要不要冒险趁着父亲不在的这些天实施我的计划呢！万一被父亲和布朗贝尔的那些尊贵亲戚发现，我的小命只怕也保不住啊。嘻嘻，还好你来了。谢谢你小灰！”

    陈亦庸咬了咬牙，笑道：“好说！但不知茱蒂小姐想要怎么摆布我呢？”

    茱蒂笑道：“有意思有意思！看起来你一点也不害怕呢，我越来越喜欢你了！”

    陈亦庸哼了一声，斜睨着茱蒂不语。

    茱蒂赞道：“嗯！眼神也不错！有股子狠劲！小灰，你一定会成为我最好的作品的！我实在太期待了！”

    陈亦庸听到“作品”两个字，心里顿时咯噔一下，看着茱蒂身后那些目光呆滞、肌肉僵硬、人不人兽不兽的怪物，不好的预感涌了上来，刹那间脸色变得铁青。

    茱蒂接着道：“啊！趁着我心情大好，不如跟大家分享一下我的计划吧，怎么样？”她嘻嘻地笑着。

    “关于今天的事情，父亲他们将会了解的真相是这样的：有一天小灰你，为了寻找一个叫神鸟族的部落的踪迹，从某个地方到了伍德赛德城外，然后因为受了伤，被人抓住当作奴隶关了起来。”

    陈亦庸听到这里，脑子里瞬间闪过在奴隶市场时的遭遇，脱口而出：“原来把我弄到艾维斯那里的是你！”

    茱蒂一捂嘴巴，夸张地惊讶道：“啊！你猜到了吗？”

    陈亦庸胸中怒火腾腾而起，恶狠狠盯着茱蒂道：“你把我交给艾维斯，就是为了准备今天这一幕吧！艾维斯几次对我伤而不杀，也是你交代的吧？你跟艾维斯串通好了演戏，在我被打得奄奄一息的时候，你安排瓦妮莎刚好出现，你算准了她心地善良一定会把我救回去，这样就可以顺理成章地让我出现在城主府，为你今天的计划埋下伏笔！”

    茱蒂连连拍手，嘻嘻笑道：“没错，猜对了！”

    “不！到现在为止我还只猜对了一半！”陈亦庸咬着牙道，“如果只是想找个人来背锅，你一定早就对夫人和瓦妮莎下手了，你有无数的选择，但你偏偏找到了我，这是为什么？”

    茱蒂眨眨眼睛，反问道：“对呀，为什么呢？为什么要找你，为什么不找别人呢？”

    “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你确定，如果是我来背锅的话，所有人都不会怀疑夫人和瓦妮莎遇害这件事情的真伪！”

    “对了对了，接着说！”

    “你为什么这么确定？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我跟城主府有仇！”陈亦庸说着，剧烈地喘息起来，心中的怒火几欲冲破顶梁。

    “还有呢，还有呢？”茱蒂睁大眼睛盯着陈亦庸，满脸期待，像是一个等待着打开生日礼物包装的小女孩。

    “我为什么跟城主府有仇？只可能有一个原因！原因就是、我们神鸟族失踪之事，正是、正是城主府所为！”陈亦庸说到这里，额头上青筋暴起，血灌瞳仁，一双拳头捏得格格直响。

    “为什么所有人都不知道我族人们的行踪？那明明是一万人的巨大队伍，却没能留下任何的蛛丝马迹，只有你们城主府有这个能力掩盖真相，我真是蠢到家了，到现在才想明白这个道理！”

    茱蒂满脸惊喜之色，双手连拍着，笑道：“小灰！你真的好聪明啊！我只说了个故事的开头，你居然猜到了故事的整个过程，太厉害了！太厉害了！太厉害了！”

    “臭婊子！”陈亦庸骂道，“少在这里装疯卖傻！你和你爹，究竟把我的族人们弄到哪里去了？”

    茱蒂嘻嘻嘻地笑着，却不答话，陈亦庸僵硬地转过头颅，看着一边的格雷格夫人和瓦妮莎，格雷格夫人早已惊得说不出话了，瓦妮莎趴在地上眼望着他，使劲地摇头，沾满灰土和泪水的脸蛋已经脏得一塌糊涂，但陈亦庸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无辜、委屈、抱歉、愧疚和痛苦。

    陈亦庸明白了，少女在这件事情上确实是无辜的。夫人在这件事上也应该是无辜的。他心中的怒火稍稍平息了一点。

    茱蒂笑道：“好了，真相你猜出来了。但对于我父亲和其他所有人来说，事实的真相却又是另一回事呢！我接着说吧，我父亲他们将会了解到的真相是这样的：我这傻妹妹把你从奴隶市场带回了城主府，给你治伤。你想让城主府帮你寻找神鸟族的下落，于是骗取了我妹妹和城主夫人的信任，让她们帮着你四处打听，当最后你发现一无所获时，你就开始怀疑城主府了。是啊，就像你刚刚说的，能将一万人队伍的痕迹抹去，不让任何人察觉到蛛丝马迹，这件事好像也只有城主府能做到了，但你又确定我妹妹和城主夫人不知情，于是理所当然地，你就把主意打到我身上了。我呢，因为刚回来，还不知道你神鸟族的身份，于是你找了个借口把骗我出了城，然后突然下手打伤了我，但我最终还是逃掉了。你抓我不着，就想用我妹妹和母亲来要挟我。于是大摇大摆地回到城主府，骗母亲大人和我妹妹说我被绑架了，要她俩拿黄金去赎人，她俩对你毫无怀疑，被你轻松骗出城抓住了。”

    “你们看，这就是整个事情的真相，除了你骗我出城这一段，其他的事情城主府的人可都亲眼看见亲耳听到了哦！以你神鸟族遗孤的身份，下手掳走城主女儿和夫人，真是再合理不过了！嘻嘻嘻嘻！小灰，母亲大人，还有傻妹妹，你们说，这个真相是不是比真的还真？”茱蒂一边说一边笑着拍手。

    格雷格夫人怒道：“你别以为能瞒天过海！如果我们遇害，瓦妮莎的父亲和外公一定会追查到底，到最后你也一定会死得比我们还惨！”

    茱蒂笑道：“母亲大人别激动，我不是说了吗，我不会杀你们的，你和瓦妮莎，你们母女俩都会活得好好地。我只是不想你们继续呆在我父亲身边了。”

    格雷格夫人知道事情绝不会如此简单，看着茱蒂身后站着的那些怪物，她越来越毛骨悚然，颤声道：“你、你究竟想怎么样？”

    茱蒂笑道：“您别急，一会儿就知道了。”

    陈亦庸深吸了一口气，全力使自己冷静下来，问道：“茱蒂小姐，我的族人们与世无争，世世代代在那悬崖峭壁上艰难求存，从来不曾招惹过你们，他们所有人都是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也没有任何可以称得上财物的东西，你们为何要无缘无故地把他们全部掳走？你们究竟又把他们掳到哪里去了？”

    茱蒂伸出一根手指，在身前晃了晃：“这些事情呀，我都知道，可是你呢，就用不着知道了！”

    陈亦庸胸中的怒火再次喷涌而出，难以抑制，他弓起身子，狠狠地一头撞在了铁笼上，“铛”地一声，这两米多高的大铁笼被撞的晃了几晃，鲜血从他的额头上如瀑淌下，将他的面孔染得狰狞如同恶鬼，他呲着白森森的牙齿，用从牙缝里挤出的声音咆哮道：“贱人，我一定要杀了你，一定要杀了你们！你听到了吗？我一定要杀了你们！”

    茱蒂看着陈亦庸癫狂的样子微微一呆，忽然间双眼放亮，满脸惊喜之色：“对了对了，就是这样，就是这样！这才像一头真正的野兽啊，我想要的就是这样的野兽啊！啊啊啊，受不了了！一刻也等不了了！现在就动手，现在就开始动手吧！”

    茱蒂身后站着的几个怪物答应一声，上前打开了三个铁笼，将三人拖了出来。陈亦庸拼命挣扎，奈何全身上下都被捆得紧紧的，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得，被两人在地上拖拽着向前；格雷格夫人被绑起了双手，在两把火枪的威逼下亦步亦趋；而瓦妮莎则是被一个怪物抗在了肩膀上。

    一行人沿着院墙往前走，走过几个空着的铁笼后，后面连续几个铁笼里面都关着活物：其中有两头黑熊，一只巨鸟，一只长得像袋鼠一样的动物，还有几种动物陈亦庸认不出是什么兽类。

    茱蒂此刻兴致极好，走到一个笼子前，她停了下来。陈亦庸三人一看，险些晕了过去：只见这笼子里面躺着一人，或者说，一个无头的人，这人胸口却还在起伏不定，并没有死，只因他被砍掉头颅的脖子上，被七歪八扭地缝着一颗丑陋的猿猴脑袋！

    这猿猴脑袋连在人的身体上，竟也没死，一双眼睛在众人身上咕噜噜地扫来扫去。

    猿头与人身连接的地方，还有血水在慢慢地往外渗透，赤裸的人身上被血水和泥土沾污得肮脏不堪，老远就能闻到一股腐臭的气味。

    瓦妮莎只看了一眼就脸色苍白地闭上了眼睛，不敢再看，格雷格夫人哇地一声，把隔夜饭都吐出来了。陈亦庸一时也忘了挣扎，看着笼中怪物，面色由白转青，他已经确定自己三人将要面对什么了。

    茱蒂在铁笼前蹲下，兴致勃勃地看着笼内猿头人身的怪物，伸出手去放在怪物颈部缝合的地方，随即手上散发出柔和的白光，白光如雨露般散入伤口两边的肌肤之中，伤口随即缓慢地开始愈合，不再往外渗出血水。那颗猿头张了张嘴，似乎想要叫唤出来，人的躯干四肢也开始蠕动起来。

    茱蒂收回手，叹了口气：“唉！直接换头的话果然还是有些勉强呢，这都多少天了，头和躯干依然不能协调，可怎么办呢？真让人发愁！”

    陈亦庸见她说“让人发愁”的时候，嘴角还带着笑意。心中一阵恶寒，忍不住狠狠地“呸”了一声。

    茱蒂回头看了看他，指着笼中怪物笑道：“怎么？你也觉得他这样不行吗？”

    陈亦庸强压心中不适，双眼狠狠地瞪着她道：“贱人，你以如此酷烈的手段草菅人命，天理难容！日后你的下场必定比此人凄惨十倍！”

    茱蒂嘻嘻笑道：“我的下场如何尚未可知，你们三人的下场却已经很明白了。瞧见没，你们以后也都要跟这些半人半兽的家伙一样了。”

    格雷格夫人一听，顿时双腿发软，跌倒在地上，抬起被捆的双手指着茱蒂想要咒骂，嘴唇颤抖着，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瓦妮莎也吓得浑身颤抖不已。

    陈亦庸面色铁青，咬了咬牙，狠狠道：“那又如何？不管你把我变成什么样的怪物，我都必定会杀了你！”

    茱蒂站起身，走到陈亦庸面前蹲下，笑嘻嘻道：“你现在虽然恨不得杀了我，可等你也变成他们这样以后，你就舍不得杀我了，说不定那时候你看到别人要杀我，还会拼了命地保护我呢！”

    陈亦庸“呸”了一声，“贱人，你做梦！”

    茱蒂道：“哦？你不信吗？你看看这些家伙。”她指着身周那些半人半兽的怪物道：“这些家伙在刚被我抓住的时候也都是赌咒发誓地要杀我，可是在被我改造完后，用不了多久，一个个都盼着天天能见到我呢！你知道为什么吗？嘻嘻！因为当他们被接上羊腿、接上猿臂或者其他动物器官之后，每隔一段时间就需要我用治疗术帮他们治一下，我若不给他们治，他们那些被改造过的地方就会红肿、开裂、溃烂，剧痛不止，当他们痛得死去活来几次后，就再也不敢违拗我了。而且这时候他们因为不断接受我的治疗神术，已经开始上瘾了，上瘾之后，即便他们无病无痛，也会每天盼着我在他们身上使用治疗术。这时候无论怎么辱骂他们、殴打他们、或者用枪指着他们的脑袋让他们离开我，他们也不会走了。不仅如此，我让他们干什么他们就干什么，哪怕我让他们去死，他们也不会有丝毫犹豫！”

    茱蒂说到这里，一手扯着陈亦庸的头发，凝视着他的眼睛，道：“这些家伙没有一个能撑过三轮治疗意志还不崩溃的，小灰，我很期待你能打破这个记录哦！”

    陈亦庸看着茱蒂近在咫尺的脸，这张倾城倾国的脸上洋溢着残忍的微笑，那双湛蓝的美丽双眸中隐藏着得意的癫狂。陈亦庸突然觉得这张脸和这双眼睛比笼子里那散发着恶臭的猿头人身怪物还令人恶心，他嘴唇一张，“呸”，一口浓痰吐向茱蒂面门。

    茱蒂侧头避开，并不生气，微笑着站起身来。

    “哦，对了，你们想不想知道，你们会变成什么样子？”

    她转身对着格雷格夫人：“母亲大人，您想知道，您会变成什么样子吗？”

    格雷格夫人嘴唇颤抖：“你、你、你——”

    茱蒂笑道：“母亲大人，我说过不会杀您，可是就这么留着您呢，总有一天会被父亲和您家里人发现，那就糟了，所以我想，不如把您这张光滑迷人的脸蛋换成毛茸茸的猴子脸，您看好不好？换过来之后，父亲他们就再也找不到您了，而且您会逐渐喜欢上我，我也会更加爱您了，我们俩还是可以像母亲跟女儿一样开开心心地呆在一起，您说好不好呢？”

    格雷格夫人几欲昏去：“你、你、你——”

    茱蒂又走到瓦妮莎跟前：“唉！傻妹妹，别哭了，你长得这么可爱，要是把眼睛哭肿了可就不好看了，乖，别哭了。嗯——嘛！”她在瓦妮莎额头上重重亲了一下：“我在布朗贝尔的那些事情，你明明都知道了，可是你从来都没有告诉过任何人，我很感谢你呢，我也一直想做一件事情来报答你。”

    茱蒂说着伸手指了指陈亦庸：“我知道，你其实已经爱上这个小子了，对吗？可是这小子的族人被我们掳走了，他肯定恨死我们了，他不会喜欢你的，而且，父亲和你外公他们是绝对不会允许你跟这小子在一起的。但我想到了一个办法，让你们俩可以一辈子呆在一起，你说好不好？”

    瓦妮莎双眼通红看着茱蒂，眼神中满是愤怒。茱蒂丝毫不以为意，继续道：“小灰昨天给我们讲了几个故事，其中有一个故事我最感兴趣了，你知道是哪个吗？嘻嘻！”她双手拍了一下，“对！就是那个女娲娘娘和伏羲大神的故事。这个故事可真有意思，女娲娘娘和伏羲大神俩夫妻竟然都是人身蛇尾！我就想啊，要是妹妹你成了女娲娘娘，小灰成了伏羲大神，你们俩不就能长长久久地在一起做夫妻了吗？”

    瓦妮莎终于明白了茱蒂的意思，顿时吓得面无血色，嘴巴呜呜直叫，摇着头，流着泪，满脸祈求地看着茱蒂。

    茱蒂伸手摸了一下瓦妮莎脸蛋，“好妹妹，你别怕，我把你和陈亦庸的身体改造成人身蛇尾后，会重点关照你的，我不会像对待其他人那样，等你疼得受不了的时候才给你治疗，你放心！我不会把你弄疼的！”

    茱蒂转过身看着陈亦庸：“啊！说起来可真巧！小灰，你知道吗？我这里还真关着一条好大的大蛇呢！我一直不知道拿这大蛇怎么办，昨天听你讲了女娲娘娘和伏羲大神那个故事以后，我终于想到了，不如就把这条蛇跟你缝合到一起，让你变成传说中的半人半蛇的伏羲大神，你看好不好？至于我妹妹女娲娘娘嘛，嗯，还得再去弄一条大蛇来才行！好了，说干就干，我们走吧！”

    怪物们架着三人，跟着茱蒂走到院墙边门口，推门进去之后，后面是一个屠宰场一样的房间，房间当中放着一张大铁床，床边挂着铁镣锁链，床边靠墙的位置有一个铁架，架子上放着锯子、斧头、各种刀具、剪刀和绳索，四周的墙壁固定着许多铁环和铁锁。整个屋子里腥气扑鼻，地上还有未干的血迹。想必这间房就是茱蒂给人做“改造”的刑房。

    几个怪物把瓦妮莎和格雷格夫人用铁链锁在墙上，然后把陈亦庸抬到了那张铁床上，用铁床上的锁链将陈亦庸的脖子、胸腹和双腿牢牢绑紧。茱蒂伸手拽了拽那些铁链，点头道：“好！绑得挺结实！小灰，待会儿我会把你从腰这里锯开，然后把蛇头砍掉，把蛇身子接到你的腰上，把里面的肠道血管什么的对齐之后，用针线缝上，过程可能会有点疼，需要你忍一忍。母亲大人，妹妹，你们在这里稍待片刻，我先把属于小灰的那条大蛇搬过来。”说完留下了羊腿人等四个怪物看守，招呼着其余的怪物们，推开另一扇门出去了。

    陈亦庸心中惊怒不已，想着即将被开膛破腹，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心中的恐惧和愤怒无以复加，他有心放声大骂，却又忍住了，他知道骂得再狠也无非是给茱蒂这个疯子增添了额外的乐趣。身下的铁床传递着冰凉的触感，而他的心也冰凉到近乎绝望了。

    这时，格雷格夫人终于骂出了一句：“你、你、你、你这个、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