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坍塌的所罗门圣殿也是壮观而凄美的。

    它的占地足有10.6公顷，且调查组注意到——该隐的硬币所布置的炸弹数量十分有限，位置也十分巧妙。

    分部特别小组在启示录系统的帮助下，建造出圣殿的概念模型。根据长时间、大规模对圣殿遗迹的勘察，模拟出炸弹的布设位置、分布及爆破规律，发现恐怖分子主要依靠一根房梁的坍塌引起周围三四根房梁的连锁反应，从而大大减少所需的炸弹数量——要是他们不执念于把炸弹布置成一个倒五芒星的阵列，或许用到的炸弹数量会更少。

    据悉，圣殿的“爆破拆除”整整持续了50分钟，引得四周居民纷纷出门拍照围观，这次“作业”堪称是施工界的典范，是精准爆破配上强运的奇迹。

    唯一一堵屹立的哭墙足有18米高，祭拜的圣徒在它面前何其渺小，圣殿的废墟堆起来也足像一座小山，由于圣殿的占地面积实在过大，常常会有居民趁警卫无暇分身之时，冲入警戒线内抢夺碎裂的、绘着壁画的砖块，久而久之，警卫和警戒线逐渐丧失作用，居民的行径得到默认。

    “按照倒五芒星的顺序袭击各区是召唤邪神之前的准备仪式？令人印象深刻的猜测，塞西尔警官，我很好奇您是从什么地方寻得这个灵感的。”佩里图恩不甚在意地夸赞道，“圣章会倒是出版过涉及这方面的科普读物。”

    “从安全局超自然现象特别行动小组那里。”德里克随口答道，毕竟圣章会算是这个单位的编外援助，但他很快从对方的话里察觉不对之处，“圣章会出版过有关邪教的读物？”

    “实际上是关于反邪教的读物啦。”佩里图恩像不小心暴露秘密似的尴尬笑笑，“但协会的确也出版过邪教书籍，而且有锡安政府的授权。”

    德里克听懂了他的意思：“这类书籍是私下进行印刷的，并且也在暗地里进行宣传售卖，那些对书籍感兴趣的个人或组织会被政府盯上，其中真正有问题的人会被鉴别出来，并且顺藤摸瓜找到他们的大本营，一网打尽。”

    “这可都是您说出来的啊，塞西尔警官，鄙人可没有泄露过任何国家机密，鄙人只是一位想简单介绍协会出版物的图书出品人罢了。”佩里图恩唯唯诺诺地说道，“嗯……用‘邪神’这个词形容该隐可不太贴切，换成‘邪灵’就比较合适。”

    德里克本来想问问有关那些钓鱼邪教书籍的具体情况，但突然被一个词语吸引了注意。

    在与朱莉安培养出亲人间的信任后，德里克曾在争得朱莉安同意的情况下，将她的血液交给一位医生朋友检验其各项指标，但他重点关注的指标只有一个——基因图谱。

    那时候GSA还并未正式建立，德里克对异变者也只存在大致概念，面对与常人无异的检测结果和朱莉安拥有的异能，德里克不可免俗地考虑到一种可能性，那便是来自天父的赐福。

    他把自己的猜测讲给朱莉安听，谁知十二岁的女孩断然否定，然而不经意间却吐出一个德里克无法理解的词语。

    “您能否告诉我，所谓‘邪灵’，到底是什么意思？”

    佩里图恩露出些微笑容：“乐意为您解惑，警官，您看上去确实像会对此类信息感兴趣之人。”

    德里克微微翘了翘嘴角：“不，其实只是……我妹妹曾提起过这个词，只有一次，在她小时候。”

    “您的妹妹？”佩里图恩捕捉到关键词。

    “我待会儿会和您谈谈她。”

    佩里图恩点点头，边同德里克漫步在坍塌的圣殿周围边讲道：“要谈邪灵，鄙人先谈谈它的对立面，圣灵。”

    “协会中最核心那部分的圣徒，他们的异能均来自于圣灵的启示。圣徒本身并无异能，而是借用着圣灵赐予的异能；难以拒绝异能的诱惑而滥用者会受到惩罚，甚至被夺回异能。圣灵包含万物，在三位一体之神的理论里，圣父和圣子可被看做是特殊的圣灵，圣徒也可以被视为圣灵的一部分，是祂的代行者。

    “至于邪灵……所有的魔鬼、堕落腐化的圣灵、游荡在世上的冤魂厉鬼、在地狱中受惩罚者、被邪灵诅咒者、受诱惑而犯下不可弥补之罪者，诸如此类，皆可冠以此名。”

    德里克认真地倾听着，情绪不佳地撇撇嘴。圣章会到底是官方认证的组织，也与GSA的超自然现象特别行动小组有着长期的合作关系，确实解答得更加全面，也更加毫无保留，不像艾利，就告诉他一个“圣徒”，其他全靠自己悟。

    “您说圣章会里最核心部分的圣徒是受到圣灵启示的？”

    “是，另一部分基本都是圣徒们的助手，他们的异能来自于圣徒的祝福，在协会里也被唤作圣徒，我猜是为了报人数时更有气势一点。

    “并非所有异能都能以祝福的形式施与，类似于‘使自身和特定之人变得强壮’这种可以，而像我这种无法作用于他人的预知能力却不能。

    “这类临时性异能，我们通常称之为祝福效果，祝福效果不会随着双方的距离增加而减弱，但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减弱。

    “最后剩下的便是一些极特殊的个例，比如协会曾经遇到过一个非常有意思的例子，是一个小女孩，她的异能十分出众，输出也十分稳定，但协会里的一位‘圣灵鉴定师’发现，她的能力并非来自于圣灵的启示，而是来自于邪灵的祝福。

    “这可是好久以前的事情啦，我并无荣幸见证那个奇迹，前辈们说第一次见到那个女孩时，她才被收养，年龄很小，只有六岁，金瞳金发，像个天使，最使人津津乐道的是她的异能，据说是降低自身及特定之人的存在感……”

    “……和心灵传音。”

    “和心灵传音。”德里克同他一齐补充。

    他转头望见佩里图恩亮闪闪的眼神：“那就是我的妹妹，朱莉安。”

    “她是用朱莉安·赛文这个名字介绍自己的。”

    “……赛文（Seven）是她在孤儿院时的编号，那里的员工对她很坏，她在四岁那年就自己逃出来了。”

    佩里图恩神色略有些伤感地缓缓点头。

    “被邪灵祝福而获得的异能……这意味着什么？”

    佩里图恩托腮思考一番道：“我们协会在这方面也没有什么先例，只能走一步观察一步。自从朱莉安和你们居住在一起后，她的异能有出现难以控制的情况吗？性格、生活习惯方面，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我不觉得她有任何奇怪之处，心灵传音那个异能的使用范围倒是偶尔会扩大，通常是在她情绪波动较大的时候。”

    佩里图恩颔首：“属于正常状况，人们在特殊情境下总能爆发出难以想象的潜力。说起来，协会副会长曾极力劝朱莉安留下来，协会能够保证她的安全，她可以留在教堂里担任唱诗班，或者担任主教们的教童，但朱莉安却说自己已经有所归宿，想必是真的找到待她很好的一家人。”

    “之后她常在放学后背着书包来协会的图书馆里读书，但10岁之后就没再来过，协会里很多人担心她过得是否还好，副会长倒是从来没有担心过。”

    德里克没有料到朱莉安和圣章会有接触，并且不止一次，朱莉安被收养那年，德里克正好考进阿瑞纳司法警官学院，呆在家中的时间大幅度减少，周末也不一定能请假回来，因此并未发现朱莉安晚归家的异常态。

    佩里图恩说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四年，自己正好在警官学院中度过四年大学时光，而在之后，自己准备继续攻读研究生时，母亲却被一场突如其来的疾病击倒了。

    “无论如何……现在朱莉安小姐怎么样了？”

    德里克沉默一阵，如实告诉朱莉安被该隐的硬币带走的实情。

    “我会向协会详细汇报您及朱莉安小姐的情况，并尽全力为您争取最有效的解决方案，鄙人相信绝大部分的会友都愿意帮助您。”佩里图恩听完德里克的种种陈述，这样说道。

    “感谢您和圣章会的信任和帮助，佩里图恩先生，我也会用能够争取到的资源寻找朱莉安的下落，并且在你们需要时提供帮助。”德里克感激道，“不过，真奇妙啊，没想到政府会允许你们这样的协会存在。”

    佩里图恩面露疑惑之色：“抱歉，塞西尔警官，我没有理解您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们这样肆无忌惮地坦露自己的身份，不怕惹上麻烦？你们……就不害怕？”

    “您是指我们的圣徒身份？害怕？为何要害怕？我会的圣徒均是受到政府保护的。”

    德里克瞪大双眼，难以置信。

    “您没有听说过每一位执行官都是神启者这种说法吗，啊，不应该讲说法，而是真相。每一位执行官，包括锡安的大总统，都拥有与我无异的能力——预知。这是最普遍存在的一种能力，每位受到圣灵启示的人均会拥有，只是能力有强有弱。作为圣灵的一部分，先知们的使命只有一个——推动北陆走向统一，加速地上天国的建成。”

    “仅此而论，我们的目标一致。”

    某地一间类仓库巨型房屋中，无数电子光点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烁，学者模样的人或在操作台上敲击按钮，或彼此低声交谈，一位身材精瘦的男子走向一张巨大的环形屏幕，它是这间房屋中最明亮的光源。

    “你将A2权限授予他了？”

    漆黑的荧屏上打出一个白色文字：是。

    男子点点头：“如果你觉得这是必需的，那便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