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民演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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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城外流民

    张子轩想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道:“事情是你搞出来的,还是派点人出去找找吧。”

    那张成心中委屈只好和血吞了,赶紧应承道:“小的这就亲自出去找寻那姑娘。”

    他抬头偷看了张子轩一眼,心有默契的道:“二少爷放心,如若找到了那姑娘,我等便立即回来报信,也不会惊扰于她。”

    张子轩却是面皮一动斥道:“与我有甚关系?你自去处理吧!”

    于是那张成便叫了几个家丁,一同外出打听去了。

    张子轩则是回屋又坐了一阵,到得卯时便去父母院中请安,因昨日之事又寻了一些借口,好不容易才脱身出来。

    那张成到得午时才回来,向张子轩报道:“那姑娘也是奇怪,我等先去各客栈问了,却是不见人,后来找了几个叫花子才打听到那姑娘竟然在东街屋檐之下过了一夜,几个花子见她模样俊俏,还想上前啰嗦,却被那姑娘拾了根木棍打走了。”

    “哼!”张子轩听到这里冷哼了一声,但也并未再说话,只示意张成继续说下去。

    张成便继续道:“那姑娘看上去瘦弱,但力气却大,几个花子没有讨到好去,又见他衣着不凡怕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只好熄了心思。那姑娘歇到寅时,见收了宵禁,便往西城去了。”

    说到这里张成看了张子轩一眼,见他面无表情,便继续说道:“小的刚出门的时候也是寅时时分,只是为了打听耽搁了一个多时辰,待去西城打听时已是巳时了。却在雍门口(西北角)刚好见到那姑娘,她正带了几个乡民在与那门卫争执,说是要多带几人入城采买。那门卫却是不许,想要榨些财物。小人便自作主张偷偷着人去说了情,让她们入城了。”

    张成发现二少爷眉头稍微动了一下,自知此事做对了,便继续说道:“我看那姑娘带着人到西市去了,这才赶紧回来知会少爷。你看我们是……”

    张子轩不等他说完,便挥手打断道:“我也是担心你闯下祸端害了别人,知道没事就好,此事就此作罢便了。今日差务乃是巡夜,白间无事。走!少爷请你到那栖霞居吃饭去。”

    那张成瘪了瘪嘴,心中牢骚道:“说什么就此作罢,还不是找个借口去那西市了。还说什么用餐,这都已午时了,难道不应该先在家中用完餐再出门吗?”

    于是张子轩又带上了几个伴当,施施然向那西市而去。

    那张成虽然肚中抱怨,但也是识趣的,一路上还是不断给少爷讲解,原来这流民在西城外聚集更多,那西城门的守卫可不像张子轩这般好心,时有欺榨害民之举,连带着那西市中人也经常欺负这些外来人。或许是因为这样,上次那姑娘才会到绕路东市去购买粮食吧。张子轩前段时日埋头苦读,却是不知道这些消息了。

    大半个时辰后,一行人到了西市。自有一个家丁迎了过来,却是张成此前留下的耳目。

    得那家丁报知,那姑娘带着几个汉子,先去那当铺将一身喜服当了,却是恢复了农家打扮,而后又去采买了一大车粮食、药物。许是因为有了银子,也不再买那发霉之粮了,而是买了下等劣米。

    西市之人见他们人多,也不好行那欺诈之事,所以事情虽杂,却是已然在一刻钟之前办完,现今这些人正推着小车往那雍门去了。

    对于这家仆所言,张子轩骑在马上不置一词,只带着几人朝那栖霞居而去。

    张二少爷点了几个小菜,与伴当们吃了。那张成便见机提议去那西城门看看,说是要观摩一下其他城门的门卫状况,张子轩也就顺水推舟的同意了,一行人便施施然的往那雍城门去了。

    一路上见得流民越来越多,纷纷杂杂的堵塞在道上,让这长安城越发混乱了,待到了雍门,却见城外黑压压的都是一片一片的流民,怕不是得有万人之多。

    此时张子轩也是下了马,他不去和那城门守卫啰嗦,只带着家丁们向那流民人堆而去。那城卫士卒自有认得的,连忙叫了一个兵卒过来陪着,似是生怕这位张二少爷出点什么状况。

    张子轩一行来到流民聚集之处,便见到一个管家打扮的人正在与一个獐头鼠目的牙人交谈,那牙人身后跟着十几个头插草标的流民,有大有小,一个个都是饿得皮包骨头似的。

    那管家似是要买个奴仆,不过双方价格还有一些争执,管家只愿意出价三千钱,那牙人却是坚持要价八千钱。

    张子轩也是放下了架子,转头向张成问道:“平日里买个家仆不是至少要一、两万钱吗?”

    张成答道:“平日里确实是这行情,就算是这等瘦弱的人口,也至少要卖一万多钱。不过如今却不比往日了……”

    他话还没有说完,便见那管家与那牙人已经谈拢了,以五千钱成交。

    那管家将钱交给了牙人,自领了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走了。那牙人却是从五千钱之中挑出了一半,转身交给了一个老人,那老人应是男孩的父母,一头蓬发遮住了脸面,连是男是女都不好分清。

    那老人身后稀稀拉拉的站了一些人,不知道是与他一道的,还是其他待卖之人的家人,他却是有一些不服,口中嚷嚷道:“那位大人明明是花五千钱买了二娃,你为何只给我两千钱?”

    那牙人却是将脸一横,恶狠狠的道:“前日我们可是说好了的,你将这娃子两千钱卖我,我去帮你寻找买家。难道你这就要过河拆桥吗?再说了,这两日如果不是我给你们餐食,恐怕早就饿死了,又如何有命来赚这两千活命钱?”

    他见那老人神情有一些畏缩了,声音便稍微柔和了一些,面对着那老人身后的人说道:“你们可别看着大爷眼红,大爷这活计也不是那么好做的。那大户人家都是愿买那等身强力壮的人,你看看你们这些鳖样,如果不是我舍了老脸,赔了无数好话,又提前买通了人脉,人家又怎么会看上你们?你们要想反悔也可以,将这几日的餐食赔给大爷,大爷我拍拍屁股就走,看你们去哪里寻这等买主去!”

    张子轩感叹了一声:“两千钱,嘿嘿……”

    那张成似是会错了意,连忙道:“平日里要买一个美婢得要两三万钱,少爷说了不要亏待那姑娘,所以我才……”

    一百两银子可以兑换一万两千五百钱了,张成还怕二少爷以为自己从中渔利了,因此赶紧出声辩解。

    张子轩伸手敲了张成头一下,不再开口,便继续往这群人后边走去,只走了几步,便闻到了一股恶臭。

    发现张子轩眉头皱了一下,那跟来的兵卒却道:“张少爷还是别进去了吧,这里面……唉……”

    张子轩却是开口接道:“这里面恐怕除了满地黄白之物外,恐怕还有红白之物吧。”

    那兵卒居然听懂了他的意思,点头道:“这些人……吃喝拉撒也就罢了,还有不少死了的,也不找地方埋了……这天气也越来越热了,公子还是走吧,莫沾染了疫病……”

    张子轩摇了摇头,不再理他,找了个人多的方向,毅然走了过去。

    这一路上,他见了许多人。

    见到有一个汉子瘫倒在路旁,他的大腿受了很重的伤,肉已经腐烂了,招来了许多苍蝇,他还没有死去,但已经无力驱赶苍蝇了,只不时从口中传来低低的呻吟声。

    见到有一个孕妇,被家人赶了出来,只因她食量太大,又不能干活。赶她出来的是一个老妇人,一边赶人一边痛哭,口中只道:“你去另外找一家好人吧,趁着年轻。肚里的孩子别要了,咱们得认命。我老婆子也活不了几天了,还不知道死后怎么去见老头子,这李家的骨血到底是保不住了呀!”

    见到一个对夫妇正在争吵,那媳妇说要将孩子卖了,自去寻一条活路,那丈夫死活不同意,说不能断了家里的香火。两人吵了一会儿就有气无力的打了起来,那孩子站在旁边,就这样看着,不知道心中在想些什么。

    见到有一个小孩,才刚出生不久,躺在母亲的怀里大哭,不过他的母亲却躺在窝棚里一动不动。

    更多的是,他见到这里的人,一个个都神色麻木的躺着,连手指头都不动一下,也不说话,就这样躺着,不知道要躺倒什么时候。

    张子轩没有停留,也没有开口询问,他就这样走着,似乎要将这段时日欠缺的路都一下子走完一般。

    不过很快他们就走不动了,因为地上跪满了人,这些人见到有贵公子进来,有那些还能动弹的,便忍不住围了过来讨要食物。

    那士卒大声呵斥起来,却是没有什么用,张子轩只好长叹一声,掏出一把铜钱道:“我要找一帮人,说是杜阳县的,他们不久前刚运了几车东西过去,你们谁告诉我他们在哪里,这些钱就赏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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