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无理取闹
当听到这句话时,张子轩的表情是复杂的,最初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在他心中这姑娘在面对那恶毒老板时不卑不亢的应对,那勇敢坚毅的眼神,那决不占便宜的态度,怎么也无法将之与银子联系在一起。
但是这姑娘此刻就盯着自己,两人的距离不超过一尺,他又如何能够听错?
接下来张子轩感到的是一阵恼怒,他恼的是那张成居然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明明说的是去问姑娘真心,实际却是花钱买的。他怒的是自己原本就是准备花钱买的,结果还以为遇到了真爱,最后转了一圈结果还是要花钱买的。
他张子轩当然不缺这一百两银子,问题是他此前明明以为自己是用风度折服了人姑娘呀,这主动的买,和被动的买,能算一样吗?
最后涌上心头的,是羞愧,这是一种非常难以琢磨的感受。
他张子轩是何许人也?从小到大都有一套自己的准则。他坚持了十六年不近女色,仅仅是为了守护自己心中的那一块净土,那一份坚持。如今自以为自己拥抱了感情,结果却被证明是一个笑话。
他想起了此前自己义正言辞的挺身而出,结果落入别人的眼中却是为了贪图美色。
他想起了自己看不起那风月女子,结果自己却要花钱买妾。
他想起了自己今日急吼吼的模样,断送了这十六年的涵养。
他想起了方才自己还装出一副关爱这女子的模样,结果女子眼中看见的是他的金钱。
羞耻呀!
他恼羞成怒了,他无法忍受自己满腹的期望却得到了这个结局,他要发泄自己的愤怒,他一把将这个瘦弱的女孩推到在地,口中大声的喊道:“张成,你给我滚进来!”
守在门外的丫鬟突然听到屋内传来不善的声音,连忙打开门缝观望,却看见张子轩一边怒骂着张成,一边发怒的砸着桌上的东西,她们不敢进去,连忙便去找那张成。
还好张成并未离远,他早听到了二少爷的那一声怒吼,不待丫鬟开口,他便快步跨进了房门,见到张子轩一副要吃人的模样,连忙跪地道:“二少爷,你这是怎么了?小的做错了事情,你责罚小的好了,可别耽误了今日……”
张子轩怒吼着打断他道:“你做错了什么?你此前是如何对我说的?我……我……我是让你去买女人吗?我张子轩就缺一个能花钱买到的女人吗?”
那张成见张子轩状同疯魔,也是被吓着了,跪在地上只是磕头道:“二少爷你息怒呀,别气坏了身子,都怪我不好,你……你可千万别犯了心病啊……”
那张子轩见他这样,心中也是有一些不忍。这张成虽然是张家家奴,但也是从小与他一同长大。名虽主仆,实则兄弟,还比自己大着一岁,如今这般跪地哀求,他又如何能够坦然受之?
只好深吸了一口气,将怒火强压了下去,平声道:“你给我起来,我从小就告诉你不要跪我,成什么样子!”
那张成却并不起身,只是看了看那倒在地上的女子道:“二少爷,今日好歹是你纳妾的日子,这事老爷太太都是知道的。你有什么不满就责罚于我,否则就算你饶过了我,老爷太太也不能饶了我的。”
张子轩也知道今日之事不好收场,他看了看那叶巾娘,她正坐在地上,用左手抱住右手臂,那里有一圈圈的布带,正是早间受伤之处,方才跌倒之时应是撞到了伤口,苦涩的泪水在她眼眶中打转,却是未出一声。
张子轩又看了看张成,长叹了一口气道:“这不是你的错,你们都没有错,这是我的错。罢了罢了,我终不能就这样草草娶亲的。我自己去与母亲说吧,你……你给了她银子,打发她走吧……”
说完这话,他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张子轩此时能去的地方只能是父母宅院,他必须要亲口向父母解释今日之事,不过这事如何解释得清楚呢?说自己有眼无珠看错了人?在这个时代,花钱将女子买回家中本来就是平常的事情,自己又有什么理由发这么大的火?
这亲是自己要娶的,如今媒也做了,聘也下了,人没有过房,却又要放走,虽然张家不用在乎那些流民的看法,但是父母又如何能够容自己这般胡闹?
还好张子轩有自己的杀手锏,想必方才自己的情况也已经有人传到了父母耳中,他们都以为自己着了心魔,这正是一个大好的托词。
不出张子轩所料,他行至半路便在庭廊中遇到了赶来的父母,还未等父亲发怒,他便一个箭步跨道母亲身前,将头埋进母亲怀中,口中直嚷嚷道:“我好难受,头好晕呀!”
母亲见他这般状况,也是吓得不轻,连忙轻抚其头心疼的道:“轩儿……你怎么了?你可不要吓为娘……”
张子轩也不好假装太过,只是摇了摇头道:“方才我感觉头晕脑胀的很是难受,现在可是好多了。”
父亲原本板着的脸也松弛了下来,这情形也不好责怪于他,只是道:“可是那女子冲撞了你吗?我就说这等粗俗的女子……”
张子轩也不想让父亲迁怒那个女子,连忙说道:“到是与她无干,只是我自己头晕,想是喝多了酒。父亲,娘亲,今日我心绪不宁,想来是今年运道不适,我看这门亲事不如先算了吧。”
张母只要他无事就好,至于区区一个妾室,并未放在心上,口中只是不断安慰道:“儿啊,你没事就好,其他的都依你。”
张守敬见妻子已这般说了,虽然心中仍然有一些疑惑,但这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区区一名流民女子而已,既然儿子不想纳了,放出府去便是。他所担心的反而是儿子一直不近女色,可莫要有什么隐疾才好。
于是张子轩撒娇卖乖的哄了父母一阵,算是把这事揭过去了。
待得送走了父母之后,张子轩一人站在了自己屋前。张成已经将那叶巾娘送走了,未免二少爷再次发怒,连带着这纳喜的布置都已经被丫鬟们撤走了。
此时已近戌时,天色已开始入夜了,张子轩独自一人,吹着门前的凉风,回想起此前的一幕,不由得自嘲的笑出声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那么暴怒难当,就算发现这女子只是为了银子又如何?自己去青楼买笑难道有什么区别吗?
这女子被人从家乡赶了出来,连买米都只能买发了霉的米,就算她喜欢银子,又有什么不行了?
自己和这女子也就见了一面,就算是对她有恩,凭什么就认定人家会以身相许了?
自己确实是有了色心,即便最初相帮是出于义愤,但后来确实是为那女子心动了。好色就好色,承认就是,又为何要自欺欺人的感到什么羞愧了?
他这样一想,今日似乎确实是自己过于矫情了。不过当他想到那个名叫叶巾娘的女子时,确实感到烦闷难当,仿佛有一股声音在心中怒吼:“我不管别人如何,你就是不能贪图我的财物。”
“麻蛋的!”张子轩在心中骂了自己一声:“道理我都懂,但就是意难平,莫非我这就是传说中的‘无理取闹’?”
叹息一声之后,张子轩便推门而入,再用力的将那木门关上,似是要将那烦心的事情关在门外似的。不过过不多久,他又将这门打开了,对外嚷嚷道:“来人啊,去把张成给我叫来!”
院子外面自然是有人值守的,很快就将张成叫了过来。张子轩见了张成,却有一些不好意思起来,扭捏了半天才开口道:“叶巾娘……就是那姑娘,送走了?”
张成不知道二少爷是何用意,只好老实的回答道:“我给了她一百两银子,将她送到了府外。”
张子轩“哦”了一声,不知道是表示满意,还是失望,只是挥了挥手,让张成离开了。
张成见他状态不佳,于是便出门叫来两个丫鬟,低声嘱咐了几句,这才离开。
这两个丫鬟便来伺候张子轩洗漱更衣,他今夜本是洞房花烛,这些事情自是早就做好,张成让这两个丫鬟再做一遍,其实也是另有深意。
他认为二少爷血气方刚,今日纳妾不成,说不定会找个丫鬟发泄一番,若真是这样干了,他张成今日的过错便反而有功了,连着老爷夫人那里恐怕也能得些赏赐。
要知道他虽然知道自己这位二少爷确实对女子动过心,但是老爷夫人那里可还担着心呢,生怕这位主有什么与众不同的爱好。
至于那些丫鬟,能够伺候二少爷乃是他们的福气,自然不会有什么不愿意的了。
不过张子轩却是对两个丫鬟视而不见,只是随她们安排了一番,便让她们出去了,自己一个人躺在床上,胡思乱想了很久,到半夜才迷迷糊糊的睡着。
到得第二日,天还没亮,张子轩却是突然醒了,他叫来值夜丫鬟帮他洗漱穿衣,出门看了看清冷微曦的天色,又将那张成叫了过来。
张成也是一夜没有睡好,顶着两个黑眼圈就过来了。
张子轩稍微斟酌了一下,却是开口问道:“你昨日天黑了才送那女子出去,她可还能出城么?”
张成愣了一下道:“这……想来不行吧,她又不是二少爷你……”
张子轩脸上怒色一闪的道:“你大晚上的将人家一个姑娘丢到街上,她人生地不熟的,却能够到哪里去?莫不要害了人家。”
那张成也是一脸冤枉,心道:“若不是你这二少爷突然发疯,我又怎么会将那姑娘送走?这时候反而来怪我了。”口中却说:“那姑娘拿了银子,想来是找了一家客栈过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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