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蛊心魔张子轩
话说张子轩的炼铁大计出师未捷,反而惹出练铁炉倒塌的事故来,现场鸦飞雀乱鸡飞狗跳的一片慌乱。
他张口想说一些什么,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觉得自己被人拉住了往后跑,只看见那刘师傅慌乱的指挥着匠人们逃命,只看见火红色的铁水从炉子中渗透了出来,只看见黑烟四起烽火滚滚。
他终于想起了该干什么,于是大喊起来:“大家快散开一些,水呢?有没有准备水呀!赶紧救火呀!”
要知道那炼铁熔炉之前被大火烧了两个时辰,生生被烧得融塌了,此时塌砖碰着什么都是一阵轻烟便烧成了灰烬,更有炉中的铁水、燃料等物四散飞溅,场面如同地狱火海一般险恶。
还好那些匠工经验比较丰富,且事前也受了刘匠师眼神示意,早就防备生变,一见事起立马躲开,除了一个倒霉的匠工被飞溅的铁水烫伤之外,并没有产生其他伤亡,而罪魁祸首张子轩和郭胥东二人也因站得远而避免了危险。
然而活物尚可逃散,死物可就没有这么幸运了。那炼铁熔炉之中的飞出的火红之物立时将靠近的木棚点燃,倾倒在地上的火苗又顺着杂物迅速窜到旁边的一个房屋之上,眼看着一场大祸就要酿成。
那张子轩和郭胥东正在指挥手下家仆们救火,但是这炼铁熔炉之中的火可不是那么容易扑灭的,一个家仆好不容易找到一盆水来,往火焰上泼去,却是只扬起一嘭烟尘,那火不但没有熄灭,反而烧得更旺盛了。
郭胥东眼见情况不妙,连忙熟练的拉了拉张子轩的衣袖,小声的道:“三哥,这情形……是不是该溜了?”
这二人干的祸事可是不少,往往是惹下烂摊子之后一走了之,两人都是高门大族子弟,就算干了什么祸事,只要没有被人当场抓住,之后自然有人会来摆平的。
至于被人当场抓住的时候,别人忌惮他们的家世,那也是不敢真的拿他们怎么样,不过纵容下人给他们一顿殴打羞辱则是难免的,只要别缺胳膊少腿,你张家和郭家也不能太过仗势欺人吧。
张子轩此时也是心中发毛,但是看了那火势一眼,还是不忍的道:“俗话说水火无情,我们如果走了,这火势必然蔓延开去,可不知道要害死多少人。何况……何况周家小妹还在庄子里呢,还是趁着火小赶紧救一下吧。”
那郭胥东是个听话的,便道:“就依三哥,大不了是挨一顿打骂。”
张子轩甩开膀子道:“我们也去救火,说不定等火灭了,主人家还不知道呢,到时候我们糊弄一下说不定就混过去了。”
说完他也操起匠人们装材料的木桶,赶去找水救火了。
那郭胥东虽然不甚乐意,但是见张子轩都去救火了,又挂念周家小妹,也只好不顾身份,参与到这场救火之中。
许是众人幸运,炼铁熔炉边上就有一个水井,其实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因为炼铁本就需要大量用水,所以熔炉选址通常是在河边或井旁。
那些匠人们久经考验,在刘匠师指挥之下行动迅速,张家和郭家的八个家仆见主人都上去了,也是个个奋勇努力,很快就将这火扑灭了。
脸黑如灰的张子轩和郭胥东清点了一下,除了熔炉所在工棚及物资全毁之外,还烧毁了旁边一个堆放铁器的棚子和半间房屋,其他并无多大损失,可谓不幸之中的大幸了。
张子轩哈哈笑道:“我就说嘛,等会……”他正准备安排等会糊弄庄园主人的话语,却听见附近人声四起,庄园之内突然涌出数十个家仆,很快就将他们围了起来,有的人口中还喊着:“救火呀!不要走了贼人!”
张子轩和郭胥东面面相觑,知道这下是怎么也跑不掉了,也就放弃了反抗的念头,连同八个家仆和面如土色的工匠们一起被众人压在地上绑了起来。
张子轩扭头看了看同样被捆绑在地的郭胥东,小声问道:“这庄子不是你家亲戚的吗?就算是烧了半间房子,也不至于这样不讲情面吧。”
那郭胥东也是一脸茫然的道:“我家没有合适的亲戚,所以就去问了大哥,还是他们家亲戚多,这才找到了此处。按道理他们也不会这般对待我们呀。”
两人不得要领的胡乱猜测了半晌,却见一个管事的指挥众家仆将他们拉扯起来,押着往庄园内部走去。
众人约莫走了两刻钟,来到了一个大堂之中,堂中早坐了一席人居高临下的审视着被绑缚之人,张子轩抬头一看,发现那客座上坐着一人,正是那周家小妹周清漪。
张子轩正要开口询问,旁边郭胥东却已经大呼道:“迎霞妹子,是我呀!”
那周清漪见状盈盈一笑,不慌不忙的对主座一名貌似此间主人的老者施了一礼,脆声道:“吴阿伯,正是因这位郭家哥哥提前告知,小女子才发现了端倪。”
那老者听到周小妹的话之后,绷着的脸色稍微缓了一缓,抬手对郭胥东稍一施礼,然后一挥手道:“给这位郭公子松绑。”
几个下人连忙给郭胥东去了绑缚,又将他让到客位末端就坐。
张子轩见状也心中狐疑,有样学样的呼喊周小妹,对方却是充耳不闻。
待得郭胥东就座后,那貌似主人的老者才对堂上绑缚的众人厉声说道:“你等贼人以谁为首?究竟为何要来烧我庄园?此事背后有何图谋?”
一时间那些被绑缚的家仆和工匠便将目光集中到了张子轩身上,张子轩也不推卸,朗声答道:“此事皆因我起,无非是一个小小事故而已,有什么损失我张家一力承担!”他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绳索,不以为然的道:“贵主人又何至于如此?”
那老者“哼”了一声,貌似十分生气的道:“张家!你说哪个张家?”
张子轩昂然道:“还有哪个张家,自然是濮阳张家。”
那老者听到濮阳张家几个字,脸色稍微变化了一下道:“你就是张家那个无法无天的小子吧,听说有个名号,叫做蛊心魔的莫非就是你?”对于这个称号,老者显然是非常不屑的。
张子轩老脸一抽,目光稍微一矮,显然对于自己的“恶名远扬”有一些不好意思,不过很快就恢复了神态说道:“什么蛊心魔都是旁人污蔑的,在下正是张子轩。”
他原本以为老者听到濮阳张氏的名头之后就会放了他,没有想到老者好像更加气愤起来,只见他转头对家仆吩咐道:“老夫今日就代张家好好管教一下子女。来人呀,给我打!”
张子轩眼看要遭,心念急转之下连忙大声嚷道:“老伯先别动怒,此事应有误会,且代小子分辩一二再行定夺如何?你无缘无故恶了我张家,怕不是好事。”
那老者显然也不想贸然得罪张家,于是强压怒气让家仆先住手,看张子轩还有何话可说。
那张子轩这才稍微从容的打量了堂上众人,中间正座自然是那位老者了,边上主座还有几个脸色铁青的人,张子轩认得此人名叫吴信,之前就是走的此人的关系才进入庄园借到炉子。
对面客位上首坐着一个似曾相识的冠者,此人目光四散,貌似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张子轩细思急想之下记得此人像是曹家之人,当下心中暗自叫苦。
在此人之下便坐着周家妹子了,此时她神情端庄目不斜视一言不发,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
最后便是那刚刚逃得一难,正一脸狼狈的郭胥东了。
张子轩目光在周清漪脸上转了几转,果然发现了暗藏着的绞结神色,他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周小妹却不动声色的眨了眨眼睛,朝上席略微呶了呶嘴,面对张子轩责难的眼神,她反而略微露出了一副受了欺负的模样,仿佛堂下被绑缚的不是张子轩,而是她一样。
张子轩又看了看那郭胥东,却见这厮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完全没有响应张子轩求助的目光。
那老者自然不会由着张子轩慢慢思索,当下冷哼了一声道:“你道有话要说,为何还不开口?你这小子满口胡言,且是你无缘无故来我府上生事,不是我要恶了你张家。你给老夫好好说来,究竟有何图谋?”
张子轩心中也是迷惑,见主人问得急了,只得含含糊糊的答道:“我等并无歹意,好好的借你家器具一用,只是不巧生了事故,这才致炉塌火起,原是无心之过。况且我等已尽心将火扑灭,却不知贵主人为何动怒如此?”
听到张子轩的辩解,那主人脸上怒气丝毫未见消减,他还没有来得及说话,旁边那个叫吴信的主家人“唰”的一下站起身来,用气得发抖的手指着张子轩骂道:“好一个无心之失,我好心借器具与你等,没有想到你却包藏祸心,你处心积虑制造祸端,险些害了我吴家满门,莫非还要反怪我等冤枉于你?”
张子轩听了此人这话,心中更是迷惑不解,今日自己塌炉闯祸不假,其时虽然说水火无情,稍有不慎便要酿成大祸,但如今起火已然扑灭,主家损失不大,为何此间主人还要小事化大口口声声咬定自己别有图谋?
不过他也是聪慧过人,就这么刹那之间居然被他发现了一丝端倪。他见那吴家之人已经不太耐烦听他辩解下去了,于是便一改之前小心翼翼的模样,挺了挺胸脯大声回道:“不错,今日放火之事正是我谋划的。此前所说的炼铁造器云云都是幌子,我的真实目的就是想烧光你们这个庄院,烧死这里的所有人!”
他这话一出口,顿时惹起堂上一阵喧哗,旁边那些家仆仆人个个怒容满面,想也知道如果真的发生大火,这些人及其家人将会遭遇危险至极的后果。
那堂上的主家人也被气得够呛,一边跺脚一边质问道:“张家与我吴家无冤无仇,你为何要谋害我等?”
“哼!烧了你吴家,当然是为了对付曹家。”张子轩横眉立目的道:“我早就看曹家不顺眼了,不过他曹家毕竟是名门大族不好下手,你吴家和曹家关系匪浅,小爷要出这一口恶气正该找你们!”
“你……你……胡说什么!你要对付曹家,关我吴家什么事?你烧了我院子还要口出狂言,莫非是欺我吴家无人么?”那吴信见张子轩胡言乱语,只气得话都说不清楚了,竟然越过家主下达了命令“给我打!狠狠的打!我倒要看看张家难道就可以在这大新朝只手遮天不成……”
“且慢……”那个居中而坐的家主此时脸上反而露出了深思的神色,他出言打断了吴信的妄动,沉吟了一阵后正色对张子轩道:“你说你想对付曹家,又是为何?”
张子轩见了家主的神色,心下稍稍一定,又迅速的扫视了堂上众人一眼后说道:“还能为何?那曹正宏身为御史大夫,却不思为国出力,反而在朝廷拉帮结派肆意妄为。我要对付他自然是想要为国除害了,还需要什么别的原因不成?”
那吴家之主听了张子轩这话,果然转头看向了那坐在客座首位的冠者。张子轩心中松了一口气,偷眼朝周小妹看去,发现她也正看着张子轩,面上露出惊讶的神情,好像没有猜到张子轩方才会如此作答。不过此女眉眼含笑,显然不认为张子轩说了什么错话。
那名客座冠者此时再也无法保持事不关己的模样了,他对吴家之主拱手施了一礼,转头面露愤色道:“此人显然是在胡说八道,吴兄切莫中了他的计谋。要知道此地可是吴家而非我曹家,此人煞费心机纵火烧宅,我也是好心提醒,总不能被他胡乱攀咬一番就让吴兄生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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