殇逝三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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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平王凌仲达寿终 战东兴魏军败阵

    1王凌

    王凌不知令狐愚死因,又遣杨弘联络黄华。黄华魏初任酒泉郡守,曾与张掖太守张进共同反曹,张进败亡,黄华降服。黄华早年在王凌麾下,令狐愚死后,黄华任兖州刺史。黄华以往很敬服王凌,可这次认为废曹芳改立曹彪之举难以成功,不敢冒然轻随,杨弘亦觉有理,权衡之下二人联名密告于太傅司马懿。

    嘉平三年春,吴军进犯涂水,王凌去了扬州。曹芳早就秉政了,可始终没掌握军权。王凌的印绶,只能调动州郡兵。调动征、镇大军的虎符,过去在曹爽手中,现在在司马懿手中。王凌以抗击吴军为由,给司马懿写信,讨要调动征东、征南大军的虎符,司马懿当然不能给。王凌表面上的目标是曹芳,但曹芳把朝政大权全交给了司马懿,反曹芳实质就是反司马懿。司马懿虽已病体难支,可如今太尉反叛,另者很难平复,只得咬着牙去应对。曹芳送行时,见司马懿的两个护卫,一个手捧炭火炉,一个手捧煎药壶,准备在路上给司马懿煎药,这个局子做的,把曹芳感动得热泪盈眶。

    司马懿水路兼乘,当船靠近颖水北岸的百尺偃时,王凌在虎丘,二人相距已不远了。司马懿写信给王凌:你的机谋已败露,看在老朋友的面子上,赶紧投降吧,我会在皇帝面前,替你说好话。

    王凌手中无兵,见司马懿亲自到来,自知败局已定,回信于司马懿:……谓齐王不任天位,楚王彪长而才,欲迎立彪都许昌。不图圣恩天覆地载,横蒙视息,复睹日月……生我者父母,活我者子也。

    王凌回信的意思是:我之所为指向曹芳,如若送我到京城,由皇帝处置,肯定无赦,能不能得活,全看你司马懿的了。

    王凌轻信了司马懿的话,遣副官王彧将印绶、节钺送与司马懿,先行谢罪。

    王凌自缚其身,乘船前往浦口。司马懿立于船头,于十几丈外停住,令主簿解开王凌的绑绳,送还印绶、节钺,又好言安慰一番,遣步骑六百人送还京都。

    王凌一行到项城时,路过贾逵灵祠,王凌凄声呼叫:“贾梁道,王凌固忠于魏之社稷者,唯尔有神知之。”

    贾逵字梁道,正直无畏。曹操死后,贾逵在争嗣上斥责过曹彰,战场上斥责过曹休,司马懿惧其刚正,不敢对视,相逢绕道。贾逵任豫州刺史期间,镇压豪横,整肃官吏,甚得民心,死后有人为其刻石树碑,立于水边道旁,时常祭祀。

    王凌想到曹爽,高平陵之变时,司马懿也曾许诺,蒋济也曾作保,曹爽若肯交出兵权,不但可保身命,还将生为富侯,结果却是以刀向颈,诛夷三族。王凌怀疑司马懿的信誉,为试诚意,向其索要棺钉。司马懿不但给了棺钉,还给了包金粉,人若服之,必死无疑。王凌当然明白,这是让自杀,行年八十,身名俱灭!

    司马懿为什么非杀王凌不可?送到京师,由皇帝处决,自己不沾屠戮之名,又不结怨王凌的亲系,那会有多好。非也,正是这些亲戚送了王凌的命。并州太原附近的五大家族,王、郭、孙、温、裴氏之间皆为姻亲,五指抱拳,王凌为拇指。王凌的五个儿子,皆比司马懿的儿子优秀。司马懿初闻其名时,曾向蒋济讨问,蒋济说:“王凌文武过人,当今无双。儿子们的志气和英名,有美于父亲。”蒋济说完后又后悔了,认为:“吾此言,灭人门宗也。”司马懿牢记于心,此时恐惧的是若王凌到京都,太后见没究其罪,当皇帝怂恿几句,将其赦免释放,有朝一日,再行崛起,其家族将是司马家族的劲敌,此时不除,更待何时?斩草去根,不留后患。

    朝议后,曹芳赐曹彪服毒自尽。挖掘王凌、令狐愚之墓,暴尸三日。听说王凌吞金而死,那些发财心切者,为得金粒,开腹切肚,你一段我一段,将其肠子争抢得粉碎。

    叛逆之罪,十恶之首,在抄杀王凌全家时,儿子们拒捕,虽个个武功高强,终因寡不敌众,除小儿子王明山外,其余兄弟四个相继战死。小儿子王明山且战且退,徒步逃出,骑兵将要追上时,有飞鸟集于桑树,随枝荡悠,为震慑追兵,明山举弓射去,箭到鸟落,追者畏惧,不敢靠近。太原附近,到处都有王家的亲戚,明山饥饿难耐之下,投于亲家求食,被亲家出卖,终被逮杀。

    有关此案的参与者,全部被杀。

    回都归府后,身心俱疲的司马懿病卧于床,百医不灵。七月初七“鹊桥会”,司马懿梦见王凌的惨状,呼天号地向其索命。又梦见贾逵那狰狞的面孔,伸出两指抠他的双眼。又梦见辽东那七千颗骷髅头,像葫芦瓢一样穿在一起,漂浮在半空向西游去。一只灰鹤飞来,不停地在他头顶盘旋,惊厥之下,骇然断气,终年七十三岁。在葬丧上,曹魏不但有制,曹操、曹丕还亲体力行,连曹叡那样要面子的主也没敢奢葬。司马懿的陵寝称高原陵(位于今洛阳偃师县北邙首阳山),常服入殓,不埋器物,不封大丘。司马炎立晋后追谥司马懿为晋宣帝。

    司马懿、王凌死后,曹魏朝廷对顶层权力又进行重新分配,没有丞相和太傅,司马孚领任太尉,为首位权臣。司马师任抚军大将军兼领尚书府,几个月后,又正式得任大将军。此时,司马师是曹魏政权的前台行使者,司马孚是后台操控者。曹芳仍然两手空空。

    2叔侄之分

    兴势兵败,郭淮无责,加领征西将军,雍州刺史,军政全统。夏侯霸兵败责任不大,在右将军之号上,加领征蜀护军。夏侯霸虽然骁勇善战,屡挫姜维,但郭淮有时拿他当挡箭牌,有时拿他当猴耍。嘉平元年,郭淮又加领车骑将军,夏侯霸更增怨气。

    曹芳对王凌恨之入骨,仍对其亲属穷追不舍。王凌是郭淮的舅哥,事败后曹芳把诏书下给郭淮。

    郭淮把诏书捧给夏侯玄看,哭丧着脸哀叹:“唉,天大的祸事,王凌谋反未遂,株连三族。我的夫人是王凌的妹妹,劫数难逃啊。”

    此时的夏侯玄也没有个明确职务,只能算是郭淮的副手。夏侯玄看后,望着郭淮:“怎能让我押送尊夫人,朝廷不是已经派来押司了吗?”

    郭淮说:“是裴秀陪捧旨太官来的。裴秀是郭配的女婿,怎么能押岳父的嫂嫂呢?”

    郭配是郭淮的弟弟。

    夏侯玄摇头:“朝廷遣谁来不行,怎偏偏叫裴秀来呢?”

    郭淮这样分析;“非为不可理喻,朝廷自有朝廷的想法。舅哥犯了这么大的案,魏法夷三族已比汉法宽多了,犯妹遭斩无可非议。但朝廷怀疑我俩会怨恨,你与曹爽是姑表兄弟,曹爽被诛,你会既恐惧又怨恨。你我同掌雍州重兵,倘然一时气愤,失去理智联手谋叛,祸患不亚于王凌。朝廷今遣裴秀来,是想安慰我,调你还(huan2)都(du1)是想把咱们俩分开,以防不测。”

    夏侯玄发自内心说:“将军在小身面前,诚吐肺腑之言,实在令人感慨啊。”

    郭淮说得很动情:“与足下相处这么多年,深深佩服你的为人。足下字泰初,有人说,与泰初相交就如同立于泰山之巅,看着东方初升的太阳,朗朗入怀。原以为你这个征蜀元帅屈为我的属下,会耿耿于怀、时时拆墙头,没想到你胸阔似海,坦荡无私,与姜维相拒,你献了不少良策出了不少力气。”

    “说实话,我只是个学者,书虽看了不少,但只是纸上谈兵。兴势大战,主帅实在担当不起,麟趾斗凶鲵,败阵在所难免。将军方略精详,进退有序,下身决无二话,自当鼎力相助。朝廷心眼可也太小了,你我皆非鸡肠之腹,怎能行那糊涂之举呢?”

    “我与足下当然都能想得开,但我的五个儿子皆为孝子,有几个脾气暴烈,得知母亲获罪后,不会轻意放行的,恐怕会撒野。足下收拾一下,明晨起早走,别让孩儿们知道,他们发觉后恐出麻烦。”

    夏侯玄说:“太后就不必多说了,司马老兄弟们,不论是仲达、叔达还是显达,皆都为豁达之人,看在将军几十年枪林箭雨忠心保朝的份上,夫人此去不会轻蹈冤狱。”

    郭淮说:“人面可顾,法理难容啊。不管怎说,我写几句话你给带过去,他们宽容与否,对夫人来说,我就算尽情了。足下今晚还应做一件事,诚恳地与夏侯霸谈谈,他对司马心存隔隙,时常抱怨不受器重。朝中嫉妒足下之才者不乏其人,回都后,你万一出了什么意外,恐夏侯霸会生事端。”

    夏侯玄起身施礼:“身正不怕影子斜,小身不得暴病不会有何风险。叔叔有些偏执,万一步入岐途,将军定要将其拉回。”

    夏侯玄的父亲夏侯尚与夏侯霸是从兄弟。

    吃过晚饭,夏侯玄邀夏侯霸散步。

    夏侯玄告诉叔叔:“侄儿明早就将上路,送车骑将军的夫人去京候审,我走后,叔叔一定要配合好车骑将军,多为他想想輜重粮草运输畜力等诸番事项,别轻视姜维兵少,其非凡将啊。”

    夏侯霸忧心忡忡:“侄儿精明绝顶,怎能看不出此番令你回都是个阴谋呢?”

    夏侯玄没深思:“叔叔心思过于敏感,哪来的阴谋?”

    夏侯霸提醒:“此诏看似冲的是郭家,其实是冲你来的,将你调到都城,好对你下手,慎行为好。”

    夏侯玄没予理会:“侄儿光明正大,从没树过敌手,与何平叔之争也只是理辩之争,况且其身已亡,还有谁能对我下手呢?”

    夏侯霸明言:“司马啊!魏国名分上是国君秉政,实际朝权在司马掌中,再具体说来,是由司马孚操控的。司马孚其人可比司马懿阴多了,与太后关系暧昧,曹魏的天下实际上已是司马的了。”

    夏侯玄问:“叔叔怎能称大魏是国呢?此次的诏书是裴秀陪太官送来的,看其颜色裴秀没太在乎。叔叔揣度揣度,郭淮夫人去后,命当几何?”

    无论王国、郡国或属国,都隶属于中央王朝。曹魏与蜀汉,都自称为正统,是不能自称为“国”的。

    夏侯霸说:“裴秀深得太后器重,太后必然向着本家,今遣裴秀来是向郭淮交个底,夫人去都,只是走个法律程序,做样子给大家看看,郭淮夫人是绝不会出大险的。”

    “可能如此,我去看看就明白了。”

    “现在就应看明白。你进都(du1)就等于进了囹圄。”夏侯霸另有打算,“不如抓住此机,联结郭淮干番大事业。”

    夏侯玄惊愕:“什么大事业,叔想乱朝还是叛朝?”

    夏侯霸说:“不是乱国也不是叛国,而是护国,剪除奸逆还我们曹氏夏侯之朝。”

    夏侯玄连连摆手:“叔叔怎么反复用‘国’字呢?不可,万万不可,内战是不能打的,蜀国早就对雍州虎视眈眈,大魏倘若火并,蜀国必会乘机进犯,大魏的危亡还真就不远了。”

    夏侯霸咬牙:“这样的朝,存之何益?不用‘国’字用什么?侄儿不要惊讶,我还想联结姜维共同伐魏,建一个真正属于咱们家族的大魏朝。”

    夏侯玄怒视叔叔:“狂啊,叔叔太狂了,国与朝暂且不论,叔叔难道忘记了杀父之仇吗?”

    夏侯霸之父夏侯渊,当年被蜀将黄忠杀于汉中定军山。

    夏侯霸却说:“将与将,拥兵相战血肉横飞,乃各为其主,非为个人恩怨,无论生与死,不应永远耿耿于怀。不知你父(夏侯尚)向没向你说过,咱们与蜀主是至亲。你姑姑十三岁那年春,进山踏青赶上天变,慌乱间溜下险崖,绝望之下被张飞所救,壮男妙女结下良缘。你姑姑为张飞生下两子两女,两个女儿都先后成了后主的皇后,刘禅宽厚仁慈。姜维在蜀国无亲无靠,去后都可以领重兵。咱们前去,蜀主更不会怠慢我们。”

    夏侯玄追忆着往事:“叔叔只记得从姐,可刘禅也不会忘怀他的母亲和胞姐。”

    夏侯霸讲:“这是听你母亲(曹爽的姑姑,后封为德阳乡主)说的吧。这话你别不爱听,你的母亲是为良母,但非为贤妻,弯眼长舌,刁蛮嫉妒,其话不可全信。刘备的女儿究竟如何,叔着实不知情,但我知道的是,你父亲的宠嬖虽然姓刘,但并不一定是刘备之女,你母亲诬其为刘禅的姐姐,是想置其于死地而已。”

    夏侯玄却没在乎:“如今而言,是与不是已毫无意义,往根儿上说,你是想把大魏送于蜀汉?”

    夏侯霸辩言:“非为送于刘家。刘禅是条蟠龙,胸无大志安于一隅,我借用他们的兵,重整大魏后,两家和好,互不相犯,永为睦邻。”

    夏侯玄目光深远:“你这是想让华夏天下永远分裂。自东汉末年算起,朝政昏暗,民不聊生,‘黄巾’起事,诸侯混战,华夏不宁,天下大乱,六十多年来,民众在水火中哭嚎,生灵在鬼域中哀泣,有情之士莫不悲之。但大道在天,物极必反,日蚀之天能有几刻?又一个甲子,精释易理,天下再统将在近年,我们应尽力做个促统者,而不应做个分崩者。”

    星光下,突然出现个黑影,夏侯霸大喊一声,那人拔腿就跑。

    夏侯霸叹道:“别信郭淮的鬼话,咱俩时刻有人监视,回洛阳有可能丢掉脑袋,去蜀国肯定会安如泰山。叔的话已说到尽头,何去何从,你好生掂量掂量吧。”

    夏侯玄执意回都:“大魏固然有很多弊端,但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宁当宗土的屈死鬼,也不当敌国的安乐侯!”

    夏侯玄回到洛阳,将郭淮夫人交给廷府。

    王凌之案牵连了很多人,有不少是太后的亲戚,也有一些司马的爱将,起初因不明真相而被定罪,又因此举胎死腹中,没大动乱,皇帝遂即诏告大赦,郭太后得到了宽宥。

    夏侯玄新领大鸿胪,得任太常,这是个交结显贵悠悠然然的职务,他也没拿之当作正事,成天只顾著述,悠然是悠然了,然而却得罪了会要他命的几个人。

    孙权因二宫之争,弄得焦头烂额,偏瘫卧床,孙和摇摇晃晃地当了八年太子。此时,孙亮的母亲潘夫人最年轻也最得宠,其他的几个都被冷落。孙权的病越来越重,大虎日夜守护在身前,经允许,几个夫人相继来看望。

    王夫人走后,大虎谗言于父亲:“父皇看没看出来,王妈好像更年轻了。”

    孙权点头:“是的,脸更白了,体也胖了。”

    大虎说:“她现在的心情可好了,成天乐滋滋的,吃什么都香。”

    孙权顿生反感:“她可能是见我不行了,心情才好的吧?”

    大虎又往深处说:“父皇不往这上问,孩儿不敢往这上说。孙和是太子,王妈却不是皇后,她盼父皇早点晏驾,孙和登基了,她就是太后了,能不高兴么?”

    孙权气的嘴唇直哆嗦,好半天也没说出话。

    大虎又对孙霸说,废黜孙和后,以长序来说,新太子就是孙霸了。孙霸遂与全寄、吴安、孙奇、杨竺等密谋,制造谣言,谗毁孙和。那天都来看孙权,当着孙权的面,几人唱起了戏。

    杨竺问:“太子哪儿去了,怎不在身边啊?”

    大虎说:“太子孝顺,这些日子总在祠庙祭拜,求天求神,以盼父皇早些好,这时理应还在那里。”

    孙奇说:“不能吧?多少天来,我也没少去求告,怎么一回也没见到太子呀?”

    大虎问孙奇:“孙和在张休家旁的那个庙,你去的是哪个庙?”

    张休是张昭之子,太子妃的叔叔。

    孙奇说:“当然也是皇庙。为大帝讨寿,我还能去别的庙么?”

    全寄与张休是邻居。全寄压下嗓子,用似乎不让孙权听到却偏偏又能听到的声说:“孙奇说得不差,我天天都能看到,太子总在张休家。”

    孙权暴怒之下,诏废孙和,降之为南阳王,遣之于长沙。孙和冤屈被废,虽然已成事实,朱据、屈晃等仍不罢休,收集证据,力图为孙和翻案。孙权偶尔清醒之际,看了那些材料,将全寄、吴安、杨竺等拘来,考问之下,道出实情,大虎也往孙霸身上推,孙霸即被赐死,同伙皆被诛杀。

    赤乌十三年(公元250年),在大虎的搓和下,孙权又越过孙奋和孙休,立幼子孙亮为太子,大虎先前配于周瑜的儿子周循,周循早死,又配于卫将军全综,大虎又鼓捣把全尚(全综之弟)的女儿嫁给了孙亮为太子妃。孙权的前五个夫人都没被册封过皇后,大虎为了拉近与孙亮母子的关系,几经努力,不久,潘夫人就被孙权册封为皇后。

    孙权封五子孙奋为齐王,居武昌。六子孙休为琅邪王,居虎林。神凤二年(公元253年)四月,孙权驾崩于建业,终年七十一岁,谥曰大皇帝,葬蒋陵。

    十岁的孙亮登基,开元建兴,孙大虎干预朝政,侍中孙峻与其通奸,得任丞相。

    吕岱九十二岁了,人不抱上不去马了,名进实退为大司马。吴国的大司马为最高军阶,还有左右大司马和中司马,是为功勋卓著的老将上不了战场时设的高薪逊位之职,可以布大局当顾问,并没实权。

    吴国废弃了上大将军之位,大将军诸葛恪统领全军。

    4.诸葛瑾父子

    诸葛亮是刘孙联盟的首倡者,诸葛瑾是孙刘联盟的拥护者。孙权比刘备清楚,孙刘联盟的存亡,关系到两家的存亡。关羽死后,孙权不想与刘备彻底决裂。夺来南郡后,深知捅了娄子,为防刘备兴师报复,遣诸葛瑾领南郡太守,住公安。诸葛瑾秉承大略,写信给刘备,不卑不亢陈明利害。同盟操戈等于自杀,刘备不但不理,还对诸葛亮产生了反感。刘备一意孤行,御驾亲征,夷陵大败。吴国的吕岱、全综、朱然等在军事上皆比诸葛瑾优秀,但由于诸葛瑾人品敦厚,对孙权有生死不移之交,再加上吴蜀同盟的需要,诸葛瑾一路飙升到吴国军界的第二号人物。

    诸葛瑾在赤乌四年(公元241年)柤中战役中败于司马懿,不久即死。终年六十八岁。

    诸葛瑾嫡子三个,长子诸葛恪在少年时期有很多的佚闻轶事,概括起来就是,才思敏捷,机智果敢。

    诸葛亮初始无子,诸葛瑾将次子诸葛乔过继给诸葛亮嗣后,诸葛乔青年早丧,留下个儿子不知其名,只知诸葛乔的孙子叫诸葛显。

    诸葛瑾的三子诸葛融,娇生惯养衣饰华丽,目空一切不堪大用。

    诸葛恪博学多才,孙权十分欣赏,在平定山越时初露锋芒。孙权后期,徭役繁重民不堪命,饥民频频反叛,最难平定的是山越蛮夷。扬州南部春秋时为越国,山越是指皖、浙、闽、赣地区的山贼。那些山贼,勇猛彪悍,既分散且众多,吴军屡次平复,屡次再兴。孙权再次选将时,诸葛恪主动报名,并要求丁奉助其讨贼。诸葛恪采用丁奉之策,武讨文抚,减税减赋,可让其安生,首先平定了丹阳的叛军。丁奉老当益壮,不知是褒是贬,被称为“魔鬼将军”。丁奉在那些投降的山贼中挑选了具有魔鬼般身体素质的三千人,伙食标准超高,进行魔鬼般训练。这些人猿猴般敏捷,猎鹰般速度,山水之间,人莫能敌。诸葛恪能言善辩,但一句不提丁奉的功劳。丁奉不识笔墨,也不力争,平复山越的所有功劳都归到诸葛恪的簿上。诸葛瑾看的却是另一面,诸葛恪外露毕显,刚愎自用,若有点功劳,必定是盛气凌人,倘然威震其主,极易引发灭门之祸。诸葛瑾与陆逊交谊很深,在诸葛瑾的求说下,对于诸葛恪的过分提升,陆逊也在孙权面前横加阻拦,致使诸葛恪都四十岁了,仍蹲在牙门旗下不得施展。诸葛瑾死后,诸葛恪迅即升为大将军,仅在上大将军陆逊之下。诸葛恪的儿子诸葛倬,曾为孙霸跑过关系,孙霸被赐死后,诸葛恪毒死了诸葛倬,孙权赞赏其大义灭亲,又让其兼任太子太傅。

    孙权临终,诏孙峻、孙弘、滕胤、吕据、诸葛恪辅政。中书令孙弘与诸葛恪向来不睦,互相诋毁,孙权死后,孙弘密谋假传圣旨,诛杀诸葛恪后,再行发丧。

    孙峻,武卫将军加侍中,是孙权三叔孙静的孙子。孙峻对孙弘暗中也嫉妒,害怕其势太大,将来压过自己,将孙弘的阴谋告密于诸葛恪。诸葛恪以邀谈公事为名,将孙弘骗来杀死。孙峻大权在握后,宠信诸葛恪,废弃其上大将军之职,升任诸葛恪为大将军,统领吴国全军。

    5东兴之役

    司马师刚刚统军半年,也像当年曹爽那样,急于立功以树军威。“兴势之战”后,蜀国的战略定位在于防守反击,无意北犯。司马师见孙权死去,吴国动乱,良机不可错过,准备兴师伐吴。

    司马师第一次指挥如此大战,在研讨战略方案时,相当认真。

    司马师任大将军后,高柔改任太尉了。高柔先说:“文帝当年数次伐吴,大多是在夏季与秋季,酷暑难挡,水土不服之下,屡逢大疫,不是惨败而退就是无功而返,这次伐吴应选在冬季。”

    司马昭赞成:“是的,马上就到小雪了,正当其时也。大将军应先公布下你的布局,然后大家就有话说了。”

    司马师讲:“我的设想是,兵分三路,同时开战。征南大将军王昶为西路,攻南郡,下江陵。镇南将军毌丘俭为中路,攻吴国的江夏,下武昌。东路由司马昭为总监军,领征东将军胡遵,镇东将军诸葛诞,从巢湖上船进军濡须。我们的战船若过了濡须口,就顺流进入长江,建业(南京)也就指日可下了。诸将另有什么看法,可以拿到桌面上来说。”

    大多数将领怀疑司马师的指挥才能,只是泛泛地讲了些兵法的要旨和常规的战略战术,皆没深谈。

    诸葛诞的女儿嫁给了司马师的庶弟司马伷,司马师常称诸葛诞为诸葛叔,诸葛诞觉得亲近,就讲了自己的看法:“战线太长,势必难以兼顾,没有备军,无法增援。末将主张分兵两路,先不进攻建业,留出一部分相机增援,江夏及南郡拿下后,再集中兵力东征。吴国现在的首都在建业,濡须口是第一要地,吴军不可能任之丧失。他们的守军虽不多,但仗着地利的优势,僵持几月大有可能,敌之援军一旦来到,我军破之也就难了。末将认为,我军应自西向东卷着来,集中到濡须口时,就以石击卵了。”

    司马师说:“公休(诸葛诞)言之在理。不过,你亦应知,我分兵几路进攻,敌就得分兵几路防守,我军是敌军的二倍,无论怎么分,都是我众敌寡,所以说,不必为分兵而担心。”

    诸葛诞在东路,再坚持就像畏战似的,也就闭口不语了。

    司马师亲自挂帅,统领二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向吴国杀来!

    巢湖的出口流到东兴乡的濡须山时,与西岸的七宝山对峙,形成了个狭窄的隘口,叫作濡须口。

    孙权早年就在濡须隘口修筑船坞、堤道和堡垒。吕岱掌军后,对原有设施进行加固外,又结合堤坝建了两座小城控制航道。

    诸葛恪也是头一次指挥如此大战,小心翼翼,周密设防,遣全端、留略各领一千军士驻守濡须口,伺情再适度增援。

    濡须水在裕溪口附近进入长江,而后偏向东北奔向建业,因此段的流向而称孙吴为江东。濡须口是江东最为重要的防线,三十多年间,孙、曹双方在此多次争夺,互有胜负,此时在吴国手中。濡须县因水东的濡须山而得名,横跨儒须水,河东由吴国控制,吴国改叫“含山县”。河西由魏国控制,几番征战无大功,曹丕改叫“无为县”。

    徐州面临东海,水军最为精锐。胡遵遵照司马昭的部署,首先来到濡须口西南岸,在徐塘的堤坝上扎营,怕诸葛诞来后抢功,胡遵迅即进攻。

    濡须隘口也就几百多步宽,可吴军投了无数大石在水下建了纵横交错隐隐没没的狼牙堡,如同海中的暗礁,大型船只无法通过。那两座小城,是由原先的船坞扩建的。大堤即是小城的一面墙,另面墙由水中拔起,两头的城门等于闸门,大船上下通行,必须经过这四个闸门。也就是说,魏军必须先夺来这两座小城,方能打开航道,战船才能东去。

    魏军只能用小船往返运兵,像拄着拐杖一样来到小城临水这面墙下。墙体皆由巨石砌筑,十分坚固,难以挖出洞。抓钩绳刚抛上去,即被吴军砍断。魏军别无良策,只能向上胡乱放箭,可足下无根,小船摇晃着,无法瞄准,然而吴军放箭,魏军就无处藏身了。魏军屡次强攻,屡次伤亡,屡不放弃,屡次失败。

    胡遵一筹莫展之际,诸葛诞的先头部队来了。

    司马昭也来了,因降将韩综对此处的地理概况了如指掌,司马昭领其来为参军。

    韩综,吴将韩当之子,韩当南征北战,军功显赫,将号昭武将军,黄武二年病逝。韩综为将后,领军镇守武昌,因其屡犯军法,甚怕被惩,趁葬父之机,领属下部曲数千人投魏。

    胡遵介绍完战况。司马昭问:“既然城外之水并不太深,墙头也不太高,那你们为何不架云梯?如将大量将士送到城下,云梯一个挨着一个架上墙,凭着我方兵力的绝对优势,忍受点牺牲,夺得小城并不太难。”

    胡遵说:“我的问题是,仅凭那些小船,是无法将云梯和大量将士运送到墙下的。”

    吴军善于水战,司马昭打问韩综有无办法。韩综手指漫山遍野的竹林说:“浅水涉渡,竹筏最佳,此处盛产大竹,天赐良材,不用不敬,三十棵大竹,即可扎成一片大竹筏。”

    行军司马王义有疑:“竹筏运云梯,当然没问题。但运兵仍显太慢,每筏也就是十多个吧,不说全部,运之两万,那得哪年哪月?”

    胡遵认为再无良策:“多做,大量地制作,轧制它五百六百排,几趟也就过去了。”

    胡奋(胡遵之子)思路更活:“竹筏还得人划,不如干脆做浮桥,人在桥上跑,速度快多了,二百排竹筏可连十条浮桥,无需五六百。”

    司马昭拍大腿:“妙,妙!无有他论了,十条不行,扎它二十条浮桥!”

    诸葛诞的大军陆续来到,司马昭令其赶制竹排,诸葛诞得令,砍竹拧绳,紧急制作浮桥。

    正如诸葛诞所料,诸葛恪早就备好增援,四万援军分别由丁奉、唐咨、吕据、留赞率领,哪里紧张就赶到哪里。正当魏军赶制浮桥之时,丁奉率三千丹阳“魔兵”急驰而至,见魏军停止进攻,赶制竹排,丁奉决定反攻。

    黄昏时分,东北风裹着雪花漫天飞舞,为抵雪寒,魏军聚于帐中饮酒。

    吴军小城这边,打开闸门,战船承载着“魔兵”陆续向对岸驶去。魏军的哨兵对吴船上的奇异景象感到诧异,喊帐中的将士出来观看。只见船上的“魔兵”丢盔弃甲,赤裸着上身,一手持盾,一手握刀,像跳大神一样转着圈狂舞。这是为什么?魏兵有的说:“这是冻的,跳着取暖。可怕冻为什么还赤身?”有的说:“甲盔不御寒,穿着跳不起来。”魏兵看了半天,见其构不成威胁,笑骂几声后,退回帐中继续喝酒。

    吴兵脱去重负一为便捷,二为标识,跳舞是为热身,在雪花的刺激下,热血更加沸腾。看魏军已懈怠,丁奉一声令下,三十条战船迅速靠堤。丁奉有手绝技,裤兜中藏着两块卵石,扬手飞去,五十步内,指鼻不打耳,指眼不打鼻。魏军两个哨兵正在观望之时,两枚飞蛋“嗖嗖”飞来,一个捂鼻一个捂眼,倒在地上翻滚。“魔兵”们迅速冲向魏帐,身手脚步眼,一蹦八尺高。吴军个个两眼通红,见穿衣者即杀。魏军原为骑兵,长枪大戟,马上功夫了得,今在吴兵的短刀盾牌之下,施展不得,不逃即死。丁奉正逢韩综,一刀将其砍死。桓嘉等诸多魏将皆死于慌乱之中。吴兵边杀边烧,大堤上的魏帐所剩无几,傍岸的战船也灰飞烟灭。天快亮时,诸葛诞来迎战,但吴军上船回城了。

    司马昭当晚歇在上游诸葛诞的营帐中。担架把胡遵抬到司马昭面前,胡遵讲述了“丁奉雪夜奋短兵”的恐怖。

    无论如何,你胡遵是玩忽职守,罪在不赦!

    当司马昭看着那即将扎成的浮桥,转颜安慰胡遵:“据韩综说,曲阿有种太极神药,服下后,一昼夜内,体神奋发,无可匹敌,但药劲过后,即疲软如泥,不躺两月,再难复起。‘魔兵’的魔神已去,不必恐惧了。”

    胡遵不能指挥了,司马昭令胡奋带领残军。

    浮桥,把竹排一个个连接起来就行,不用昂头不用翘尾,扎制速度很快。

    浮桥下水了,先将这头拴牢于岸,水流流速虽不太大,竹排也得靠得有点角度,才能做到一个连一个,逐渐延长。

    丁奉只是援军的前锋,诸葛恪见西线可以僵持,朱据、唐咨、留赞接踵而至,但吴军的主力并不急着露面,而是停在隐处,专等魏军的浮桥下水。

    二十条浮桥连续下水,魏兵们蹦蹦跳跳接踵而上。第一架云梯刚待举起,吴军的战船冲出闸门,奋力向浮桥撞去,魏军哪防到这一招,第一排摇晃着倾覆了。魏兵想退也退不回,越惊慌越失措,越不稳越易翻,接二连三,二十条浮桥全部翻滚。冷水重甲无法泅渡,数万魏兵多数淹死。

    此时,诸葛诞的战船陆续驶来,与胡遵的船队接在一起,堵在河中几十里长,一百,二百,三百,四百……数不过来了。有的船载粮,有的船载草,辎重器械,人马混装。诸葛恪指挥弓弩手,有的乘小艇,有的于东岸,东北风“嗖嗖”吹,火头箭“呼呼”飞!那条草船着火了,烧断了锚绳,被风吹得靠上另一条,两条,三条,五条,十条……引到了载人载马的船上。人与马都躲火,重力都偏向西南侧。倾斜,倾斜,再倾斜,翻了,滚了,人哭马嘶,惊天动地!

    吴将朱据、唐咨乘船沿着狼牙水道砍杀在水中挣扎的魏军。留赞的骑兵下船上岸,在徐塘大堤上狂风般卷杀。

    留赞,字正明,神话般的战将,不必讲其善使何种兵器或力敌多少人,只讲其一只脚,即能看出其如何凶悍。留赞少年为将时,斩“黄巾”大帅吴桓,自己也一足被创,勾屈不能伸。医不能治之下,留赞自割其筋,血流如注,惊骇众亲,万幸的是,引申其足,得以磋步。再度领军任屯骑校尉,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吴军士气高昂,水路并进直扑过来,魏军残兵败将,再不逃跑,那就是个死。

    这是魏吴之间的第四次濡须之战,战场在东兴乡的徐塘大堤上,史称“东兴之战”。

    毌丘俭把自己与王昶比了起来:王昶只是江陵战役那点小功,现已晋为征南大将军。我呢,辽西之战先不算,四次征北,一次比一次辉煌,现在还只是个镇南将军,暂时可忍。

    如今伐吴,王昶的任务是攻取江陵,从新野出发,南面不用过长江,后边靠的是襄阳和南阳,进不去可以退,回旋余地大。

    毌丘俭的任务是从安陆出发,过长江进攻武昌。必须首先在江面上战胜吴国的战船,才能逼近武昌。毌丘俭的主力是陆军,吴将朱然的主力是水军,朱然的战船比毌丘俭的战船强悍多了。毌丘俭思量:这不是让我葬身鱼腹吗?

    毌丘俭怀疑,司马师居心不良。毌丘俭压根就没信心,小心翼翼,步步为营,左顾右盼,徐徐而进。司马师见毌丘俭的营寨整肃有序,旗帜鲜明,放下心来,就到王昶那儿了。

    人与人之间若有隔膜,想得就多了。司马师无论如何,也不能故意使自己的部下败阵。司马师的出发点是,毌丘俭领军四万,朱然领军两万,以二对一,是有绝对优势的。可司马师连这一点都不懂,地利与军种素质不同,不能单凭数量来衡量。司马师是当不好统帅的。

    没想到东线溃败得那么快,毌丘俭得讯,转身就退兵了。

    正当此时,蜀国大将军费祎被刺身亡,姜维成了军界第一号人物,率军出石营,经董亭,围南安,司马师刚令雍州刺史陈泰去解围,又传来并州动荡的消息。以鲜卑为首的几个少数民族对曹家不忘旧恨,时刻都在注视着中原的局势。今见司马兄弟俩将主力全倾注于长江流域,雁门、新兴两郡的鲜卑人即刻伸出手脚,抢府掠农,一片大乱。镇北将军刘靖老得只剩半口牙了,虽擅长于理民,但不打几场胜仗也是枉然,那次他从马上掉下来,剩下的那半口牙也都摔在了地上。

    王昶只是拼点消耗就草草收场了。

    “东兴之战”成了第二个“兴势之战”,这两场战役共同载入了历史上鲜有的臭仗之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