殇逝三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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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司马懿难破飞锤将 公孙渊火烧停尸棚

    1云梯

    雨过天晴,魏军开始攻城。司马懿命令:“不战而屈人之兵,先文后武,把劝降书射进去。”

    劝降书缚于箭上,胡遵开弓。天气太潮,弓背失力,箭飞不远,落在墙根。换弓再射,仍没射进。

    杨祚说:“公孙渊铁心铸定,剥皮亦难服,别指望他投降了。”

    司马懿说:“走个过程而已。咱弓无力,敌箭却不疲啊!”

    城上观之,众皆大笑。公孙青向下喊:“憋气吧,老头撒尿,你们的箭就这么远啦!”

    夏侯霸拉开铁背大弓:“看我的!”

    夏侯霸将劝降书射上城头,公孙渊踩在脚下,不许人看,挥臂下令:“出战!”

    燕军冲出南门。强弓狂射,混战一场,魏军抵抗不住,只得后退。

    夜,魏营帅帐内,诸将聚议。

    秦朗献策:“强战不利,当以智取。火与水乃兵家常用之器,当下之际,火是谈不上了,连日大雨,太子河暴涨,以水灌城可为一策。”

    司马师瞧不起秦朗:“不知哪本兵书上说过,水能以低灌高?”

    司马懿瞪儿子一眼:“有话好好说么,别总带酸辣味儿。应向监军解释明白,太子河水虽然不少,但襄平城随势而就,哪处都比临近的河水高一点儿,无法引水倾灌。”

    秦朗点点头。

    司马懿面向杨祚:“杨将军应知此城结构,如若强攻,何器最善?”

    杨祚说:“亦曾探问过,墙基皆用千斤巨石砌筑,难以挖掘。城门处的瓮城比主城还坚固,即使破了外门,瓮门你也打不开,反而易被围歼。只有搭云梯爬墙了,可这护城河,又宽又深,云梯也难抬过去。”

    胡遵说:“护城河不打紧,可叫军士们搬石填河。”

    司马师说:“路途太远,拉来的云梯太少,若都被其砸烂,还没有后续的,就只能望城兴叹了。”

    司马懿说:“在辽西时,我就想过这事,叫毌丘俭赶制五百套,不知多会儿能送来。”

    司马师说:“看毌丘俭那心情,重阳节前送不来。”

    曹肇说:“这么高的城,单节云梯是不行的,当时没强调这一点,毌丘俭赶制的可能都是单节的,就是送来了也白费。”

    秦朗说:“别等毌丘俭了,自己赶制吧。”

    双节云梯中间带轴,下面还得有支架。

    司马懿感到有些困难:“双节的,小木料做不了,没有干木,湿树太重,不等你架起来,城上一阵乱石,架梯者就得抱头鼠窜。”

    司马师说:“城东还有那么多人家,去那些高房阔屋之院,说几句好话,拆下大柁,云梯可成。”

    秦朗不同意:“房子拆了,人家到哪儿去住?几句话就能说通吗?国君有嘱,收服辽东,在于长久统治,不许轻意伤民。”

    司马师顶之:“军事不胜,如何得民?”

    司马懿说:“攻城情急无法久等,先将现有云梯改成双节的吧。”

    魏军集中于几处,搬石填护城河。城上放箭,魏军一部分持盾挡箭,另一部分填河不停。

    两处河道已填浅,魏军抬云梯过河,城上箭矢如雨,军士手持盾牌掩护抬梯者。城下魏军举架云梯,城上燕军砖石齐下。魏军不顾生死,将云梯举向城头,奋勇爬梯,被石砸下一个,就再上一个,又会被砸下。城下箭矢集中射向城墙上的投石者,有几名投石者被射中,就会再来几人补上,继续投石,魏兵仍然上爬。

    城上公孙青观之:“别投砖石了,让他们上来几个!飞锤将,砸几个恼瓜壳,让他们看看。”

    一个魏兵快爬到城头,飞锤将一锤下来,铜锤正中脑壳,脑白血红滚下梯来。再上一个,仍然如此,城上哈哈大笑。

    城下将士无不骇然。

    牛金欲上,司马懿阻之:“别上了,只是试试,再上去几个亦是无用。”

    飞锤将连挥几下,将云梯砸烂。

    城上有人向下唱:“不怕东来不怕西,小卒就怕爬云梯。刀不愁来枪不愁,小兵就愁爬城头。爬呀,上呀,多捡些脑瓜瓣,抱回营去啃!”

    胡遵发愁:“飞锤将太厉害了,无法强攻。”

    司马师边退边说:“这样的飞锤将他们才能有几个,云梯造够后,四面同攻,方能奏效。”

    毌丘甸,毌丘俭之长子,领车队拉云梯来到辽河边,云梯陆续运到魏营。众人围看,除了水曲柳,就是蜡木的,做得也不错,都是双节的。

    秦朗赞道:“话不能拿过来就说,毌丘俭真当大事来做了。”

    司马师嘴一扭:“毌丘俭不敢太含糊,怕误了攻城,他罪担不起啊!”

    曹肇说:“做得也算快,我以为少说也得两个月。”

    毌丘甸说:“父亲原准备今年攻襄平,去冬就开始做了,没想到给了你们。”

    司马师变话:“我说的么,早做好了的,不敢不给。”

    秦朗怼司马师:“话都是你的了,拿下公孙渊,谁能看着说不好?”

    司马懿手一挥:“怎么又呛呛起来了?!抬云梯!准备强攻!”

    曹肇摆手止之:“元帅,且慢。襄平城东面与北面的护城河是天然的,南面与西面的护城河水是从东头的太子河引过来的,可把上游的引水口堵上,由于东西有坡度,往下就不必细说了。”

    爬沟总比渡河易,没人不赞成。

    魏军密如蚂蚁,抬云梯来到城下。

    孙综指挥百姓们搬石上墙,烧水做饭,捡城外射进来的箭……

    城上,几步一个飞锤将,蹲在城垛下。弓手们连连开弓,箭如飞蝗般向抬梯者射去。

    城下魏军不少中箭,在盾牌的保护下,一架架云梯举向城头。

    城上砖石纷纷砸下,魏军一个个跌下来。

    秦朗一手举盾牌,一手挥剑督战,有个小兵抖抖缩缩,不敢爬梯,秦朗一剑劈下,身首异处。

    谁还敢不奋勇?一将快到城头,飞锤将一锤下来,脑浆飞溅滚下云梯。

    胡遵高举督战刀:“卒长,伍长,百人将们,率先上!”

    牛金身先士卒,上梯开爬。爬到多半,飞锤将一锤下来,牛金脖子一歪,铜锤砸在云梯上,再一锤下来,上节塌下,牛金跌下来,上面砖石接连砸下,牛金头破血流,腿被砸断。在盾牌的保护下,众兵把牛金救出。

    魏军攻城失败,鸣金收兵。

    雨夜,魏军将士们垂头丧气。

    司马懿发愁:“这么多飞锤将,云梯强攻无法取胜。堆积土山,用抛石车砸之,应能好使,可惜车还没运来。”

    杨祚说:“辽东原有的抛石车,在玄菟用过,现存放在居就县。”

    司马懿面对夏侯霸:“后将军领一个师东去居就县,夺来抛石车,咱在这儿先堆土山。”

    曹肇还想到首山的马,司马懿又遣将去夺马。

    大雨连绵,立秋不停。

    营帐泡在水里,魏军将士苦不堪言,湿疹浓肿红眼病,呕吐痢疾烂肠子,几乎天天在死人。

    司马父子身披蓑衣,趁雨稍歇,漫步巡营。

    司马师说:“父帅别再固执了,疫病如若大爆发,城没攻破兵先殁。移营到太子河东吧,那儿高爽无积水,先到那儿躲几天,虎头暂时不会跑,暑退后再回来一鼓作气。”

    司马懿摇头:“数万大军,几千里奔袭,人马耗费,器械供应,每天得多少?你应知道。好不容易围到这份儿上,能说撤就撤么?别看我们死与伤,据俘虏讲,城内已死尸无处埋,处处臭气熏天。没料到突然被包围,百姓已缺粮,战马快断草,崩溃只待时日。此时撤了围,敌军城内城外接连上后,就会遍地是战场,其时更难取胜啊!”

    司马师说:“儿是担心父亲身体啊,如此抓心挠肝,不能不上火。父亲应有所为有所不为,别什么事都强为,倘若支撑不住,就一切都完了。”

    “上火?是有点儿,儿看没看出来,父亲的火是上在哪儿啊?”

    司马师说:“上在将领身上。下级军官无所谓,上将中的胡遵和夏侯霸等,如此艰难之期,什么点子也不出,全看父亲张嘴,这样的蔫吧佬,确实愁死人。这样吧,父亲想处治哪个,当儿说一声,过点儿火候不要紧,杀一儆百,不要姑息。”

    司马懿却说:“不要忘了,你这岁数,正当交朋结友之际,尽量少得罪人。秦朗是监军,处治之权,全给他吧。”

    2停尸棚

    襄平城内的停尸棚破败不堪,苍蝇嗡嗡,臭气难耐,几个看护兵表情沮丧,时不时遛向远处。一个老太太见棚前无人,战战萎萎啼啼哭哭走过来,快到棚前,脚根不稳,扑身倒地,起几下没起来,向前爬行。几个护尸兵见棚边有人,赶紧跑向老太太。

    那个护尸兵说话温和:“来做什么?老奶奶。”

    老太太哽咽着:“看,看看我的孙子,我的孙子停在这里。”

    “不让随便看,老奶奶,回家去吧。”

    “谁不让看?怎么不让看?”

    “上头儿不让看,家家都来这儿哭,都让过来翻腾着,那就乱套了。”

    老太太坐着哭:“我能翻腾什么?看一眼就得了。”

    “都用布盖着,不挨个去揭,怎知哪个是你孙子?”

    老太太拍着膝盖哭:“我的二驴子呀,你死了,奶奶可怎活呀?”

    柳甫走过来,抬手向东指:“上峰来了。怎么搞的?连个老太太都没看住,赶紧架走!”

    孙综和公孙青陪公孙渊边走边谈。

    孙综说:“若再来雨就不知多会儿能停了。尸体不能再放了,趁这两天敌人没攻城,这批就赶紧先埋了吧。”

    公孙渊说:“明天埋吧。把牺牲者家属都召来,隆重公祭,朕亲自致词,然后再埋。”

    公孙青说:“死人的家都悲痛欲绝,都全到这儿来哭嚎,可能会乱套。不如只把各里里正们召来,代理一下就行了。”

    公孙渊解释:“公祭是做给百姓们看的,让他们知道朕拿将士们当回事,激励他们奋勇杀敌,人越多越好。”

    孙综捂着嘴:“这味儿太大了。还能带来传染病,越快越好,最好下午就埋。”

    公孙渊说:“你是太常,应懂祭祀的礼仪,下午多么不庄重,明天中午吧,祭完就埋。”

    公孙青建议:“城内这点地儿,埋也无处埋了,不如烧了吧,一把火烧了利落。”

    孙综说:“死的人,哪个族的人都有,有的族土葬惯了,形成习俗,突然火化能接受吗?”

    “非常之期,别顾忌太多。”公孙渊说,“火化是个好办法,能很快消除异味儿,还不污染水。可向家属们讲清楚,将骨殖存放些时日,胜后再归各家祖坟。”

    停尸棚前,两个看尸兵一人一只胳膊,架着老太太往外拖,老太太哭着不想走。

    公孙渊与孙综和公孙青走过来。

    柳甫斥老太太:“这么些大官儿都来了,快走!”

    孙综问:“怎回事,怎回事?连个老太太都看不住,你们还能干什么?”

    柳甫斥责看尸兵:“笨蛋,不会给她抬走吗?”

    看尸兵抱起老太太就开拖。

    老太太使劲挣:“放下我,放下我,你们这帮该杀的。官儿不能不讲理,哪个官不让人看孙子,我看看他到底是不是人?”

    公孙渊摆手:“不能这样对待老人家。老人家,你孙子是个大英雄,为国捐躯该享祭奠,明天进行公祭。经过祭奠火化的灵魂,十八年后还能转生为人。明天上午你再来吧。”

    老太太似乎信了:“那可好。可明早就没有吃的了,那时就走不来啦!”

    公孙青见公孙渊的话好听:“这老太太真难缠。看就看一眼吧,看完赶紧走。”

    老太太向棚内瞅:“脸都盖着,不知哪一个呀!”

    孙综很着急:“老太太,盖布上都有名,你孙子叫什么名?”

    老太太说:“大板牙,脸挺长,在家叫二驴子,当兵后,伍长给起名叫马户。”

    公孙渊低声问公孙青:“哪个是?叫她看看吧。”

    公孙青说:“八号,能让看吗?挺惨的,不成人样了。”

    公孙渊说:“那就不能让她看了…想个法儿把她支走吧。”

    公孙青面对老太太:“马户呀,能打仗,有点驴性。谁说他死了?恭喜老太太,马户没死呀。”

    老太太瞪大眼:“没死?有人说他死了,箭射在嗓葫芦上,栽下城去,没有个头样儿。东院张大胆儿给收的尸,他的话能假吗?”

    公孙青说:“张大胆看错了,也可能是吓唬你。马户出城搬援兵去了,大将军回来后,一阵儿就能把敌人杀干净。”

    老太太抱着拳说:“那可好,那可好。这几年都怎的了,不是挨饿就是打仗,好好过日子呗,打仗干什么?”

    公孙渊说:“司马懿围了城,想把襄平人全杀光,他打咱们,咱不打他不行啊!”

    老太太不太信:“不是说虎头想当皇帝,朝廷才派兵来打的吗?”

    公孙渊却说:“咱们的国君若当上大皇帝,老百姓们就全好了。”

    稍远处的死难者家属渐渐靠拢过来。

    公孙青着急:“别和老太太磨牙了,赶快驱走吧。”

    人群呼啦一下跑进棚,护兵阻不住,这个揭盖布,那个伏尸嚎。

    有人大骂公孙渊:“虎头怎不死?都是他惹的祸!”

    公孙渊急忙后退:“点火,点火,快快点火!”

    军士们抱来柴草,点燃停尸棚。难属们叫骂着,有的往火里撞,有的往外拉,乱成一片。

    烈焰冲天,乌云聚来,滚滚雷声!

    3埋尸营

    大雨又来了,魏军再次开军事会议。

    曹肇讲:“根据各军的簿报,死亡总数已达两千。值得注重的是,非战斗伤亡竟然过了六成,如此惊人,前所未有。军医皆言病根在水,浸泡还是小事,盛暑之下,饮用水太脏,必生异端。如何保证食水安全,可谓当务之急!”

    杨祚说:“埋尸是大患,没有统一的规范,得哪儿埋哪儿,埋得太近埋得太浅,大水冲淌腐水四溢,人马饮之必然患病。”

    曹肇说:“言之有理。此情此景非同以往,理应建个专业埋尸营,远埋深埋方能有效。”

    司马懿也认可:“咳!只能如此了。老夫征战几十年,头一回建埋尸营。咳,照你们的话办吧。”

    曹肇说:“史上亦曾有过,白起在长平还组建过埋尸师呢。”

    司马懿苦笑:“白起埋的是疫病群死的俘虏,可咱埋的是自己人啊!”

    许仪是许褚的儿子,言道:“死兵埋了就完事了,可伤兵更愁人,暑气腐气加火气,挂点彩就难好,轻伤转重伤,重伤还连累别人给侍候,能不能快点送回后方?”

    司马懿也为伤病难心:“路太远,送到老家不可能。”

    司马师出主意:“可先送到辽西,叫毌丘俭医治。”

    司马懿说:“那也难,一来没有那么多的车,二来道儿上还得些懂医术的人陪护,军医这边正忙乱,一个也不能放走啊!”

    司马师:“还是有法儿,遣人告诉毌丘俭,令他遣车派人来拉。在那儿没事干,无活干还会有怨气。”

    秦朗不爱听:“话不应这样说,自在,谁能有怨气呢?”

    夏夜,毛毛细雨。

    司马懿与司马师居于同一营帐:“父亲上火了,用不用叫辟(bi4)邪(ye)来看看?”

    辟邪本为巫医,这个辟邪却相当于心理医生。

    司马懿言:“破城只是早晚的事,火是上在军心上,勿须他来安慰。这几天,军营中有些流言蜚语,如不赶紧压下去,军心会越来越不安。”

    司马师说:“我找曹肇巡巡营,抓几个长舌头治治,即能压压噪音。”

    司马师与曹肇夜中巡营,躲在军帐外听里面说什么话。

    兵甲:“兄仗什么门路进了埋尸营?”

    兵乙:“看你说的,上哪儿生门路?抓阄抓到的。听你这话好像是个什么美差?”

    兵甲:“不用冲锋不用陷阵,怎不是美差?”

    兵乙:“不躲刀,不避箭,好像命不必忧,不过,明白的人说,瘟死的人有丧气,被其哈着时,也得跟着去。”

    甲:“今天埋多少?”

    乙:“六十二个。不都是咱的兵,遇见野地的死倒儿也得给埋上。”

    甲:“一营兵,每人还不够埋一具死尸,怎这么晚才回来?”

    乙:“挂名埋尸营,其实才四十来人。现在的埋法与过去不同,抬了三十里,坑挖得有屋檐深,家什也不好使。后来想个巧法儿,坑儿加了宽,每坑埋五六个。若一尸一个坑,现在也回不来。”

    甲:“我看毛六也被抬走了,他真死了吗?”

    乙兵压低声:“小声点,毛六还有点儿气,罪遭够了,旅长查铺时,憋了口长气,我见太可怜,说是真死了,旅长好像也有数,瞪我一眼后,挥手往外抬。”乙兵说到这,手指里边那空铺,“豁牙哪儿去了,怎现在还没回来?”

    甲:“那才是美差,和后将军夏侯霸挂点亲,跟车送三旅长了。”

    乙:“三旅长怎的了?”

    甲:“今早跨沟时,一步没过去,说是大胯劈了,得送到后方治,豁牙跟车去了。”

    乙:“劈了下大胯就得往回送,那些伤员们,叫一个就比他重多了。豁牙的大靠山是哪个?”

    甲:“据说三旅长是司马师的小舅子。”

    曹肇在帐外问司马师:“三旅长真是你小舅子吗?”

    司马师说:“三旅长不是我亲小舅子,送他去后方不是我安排的,夏侯霸跟他比我近。”

    司马师的夫人叫夏侯徽(字婉容),是夏侯霸的侄女。帐内俩兵继续议论。

    乙:“多会儿能回家呢?襄平城啊襄平城,你怎就这么难拿下呢?”

    甲:“难攻确实是难攻,但也和主帅有大关系。当年跟张郃战街亭,人家那是一马当先,连挑马谡旗下二将,眼珠一瞪,麾下个个向前冲。现在的老帅,淋点小雨身披蓑衣,旁边还得有两张盾牌围护着。狼上狗不上,众将的气势从哪儿来?”

    帐外,听了俩兵的对话,司马师拔剑欲进,曹肇拉住:“小兵之言无关大局,怒之不值,听听牙将们怎议吧。”

    司马师对着营帐推剑入鞘:“他妈的,再去别帐听听,若别人无言语,回来就收拾你俩。”

    司马师与曹肇缓缓前行。几十步外,一个黑影走近哨兵。

    哨兵喝:“口令!”

    黑影答:“大葱。回令!”

    哨兵答:“豆角。”

    黑影近前,与哨兵小声说了两句后,走开了。夜幕下,司马师与曹肇走近哨兵。

    哨兵喝:“口令!”

    曹肇声不大:“大葱。回令!”

    哨兵听出了话音:“豆角。啊,原来是两位将爷。”

    司马师问:“刚才那位是谁?”

    哨兵说:“十六师师长诸葛绪,找十八师师长张静有事。”

    司马师说:“这口令也没大用呀,前面过去了,后面跟着的就学会了。”

    曹肇说:“提提精神而已。”

    司马师和曹肇悄脚来到十八师师长帐外,偷听里面说话。

    张静问:“你师减员如何?”

    诸葛绪说:“六十多了。连军医今天也被埋了,我心更没底了,不少弟兄牙床出血,嘴唇开裂,大家都害怕,请兄明天遣你的军医来咱旅看看,是不是死疫之兆。”

    张静懂点医学:“不拉浓血就没大碍。咱师也有那种现象,主要是多日没食疏菜,单吞炒面引起的,光吃炒面太久还会引发别的病,当务之急是弄点青菜。”

    诸葛绪有怨气:“昨天埋尸兵从农家整来一筐长豆,被监军看见了,给记了一大过。帅帐那边,什么菜也不缺,小兵弄筐长豆就算违纪了,谁心能舒服?东边高岗处,即使不掠民,野菜也能采到些。可是老元帅,死活不让移营,再过十天不开晴,不战死也都得病死。”

    张静怨气更大:“老帅怕围网出了缝儿,外军与城内接上手,歼敌更是难上难。他曾立下军令状,重阳节是界限,提前一天赏一千,老帅为多得几万钱,将士们的小命不就值钱喽。”

    军帐外,司马师怒不可遏,“嗖”地一声拔出剑。

    曹肇急阻之:“不应轻易惹战将,此话说给监军听,秦爷处治比咱俩强。”

    帐内继续聊。

    张静又说:“这儿的河滩上,有种蛰麻子,像蒿又像麻,节点上有毒毛。咱师二营的牛八,大腿被毒毛蛰得不轻,又红又肿钻心地疼,一瘸一拐地上了阵,腿脚不灵利,肿处又中了一箭,怎治也治不好,又往上边肿胀。耐不过遭罪,寻着法儿想死。求人给弄蛰麻子,邻铺给弄来了点儿,牛八给熬成了汤,想喝完后瞪眼走人。万万没想到,竟然出了奇迹,不但没毒死,肿胀反而渐渐消。咱的军医有头脑,又让别的伤员试,治好了不少肿胀病。火头军将那些嫩叶熬成汤,又鲜又嫩十分适口。你这知道后,别传到嫡系军,他们的蔬菜,比我们齐全多了。”

    雨天,魏营军事会议。

    秦朗主讲:“这次旅以上军官会议首项为整肃军纪。天时不好地利不佳,敌军顽抗,坚城难破损兵折将,不唯将士们烦躁,将官们更焦虑,军心再不和,难以致胜啊。好在你们都年轻。看看咱们老帅,五十九岁的老人了,身患湿疹,肤如黄花鱼,腿如烂茄子,舍生忘死,一心破城。可有的师长却说,老元帅是为了功,为了赏,这话是没良心的。四方之势非为辽东一役,西有不宾之蜀,东有自立之吴,此处多呆一日,二贼多猖一天。老元帅坚持不懈,到底是为了谁?是为天下一统,早日归魏!”

    司马师拍手:“监军讲得好!”

    曹肇故意问:“哪个师长如此诽谤元帅?”

    秦朗大喝:“十八师师长张静!”

    张静颤抖着站起:“我没说老帅为了功呀。”

    秦朗斥之:“争辩什么?绝对没冤枉你!又妄言嫡系与旁系,所谓嫡系,也就是曹氏与夏侯,即当是我与夏侯霸了。可夏侯霸只领本军,关联不到别人家,督查全军者只有我监军了。大家仔细数数,我秦朗待诸位,有偏有斜吗?此刻处置你,并不是我心独泄私愤,而是为了整肃军纪,以保最后的胜利。执法士,将张静拿下,枭首示众!”

    至此,张静认为是诸葛绪出卖了他,转而大骂:“诸葛绪,我怎交了你这么个狗屁朋友?算我

    眼瞎!”

    两个执法士将张静驾出,不一会儿,端头进来。

    司马懿正襟危坐,面带泪痕:“将领们。谁也没料到此役会如此艰难,但我们没有退路,要胜利就不能失志。我们这边艰难,城内更艰难,他们的死尸无处埋,水更脏,病更重。良将不打消耗战,但现在,是要与其死拼到底的。我们的粮会源源不断地运来,他们的粮吃一粒少一粒,他们是熬不过我们的……”

    司马懿还没说完,咳嗽了起来。

    秦朗接言:“看没看到,给老帅来口水。我们是为了天下的整合而义战,公孙渊为了个人的贼心而逆战,城内的民众,将是公孙虎头的掘墓人!”

    司马师举臂领呼:“誓与元帅同生死!誓与元帅同胜利!”

    将官们齐呼:“誓与元帅同生死!誓与元帅同胜利!”

    司马懿最后说:“在这关头,不单靠战力,心理的承受力更重要。将领们的心理影响着战士们的心理,我的心理影响着将领们的心理。圣上是位战神,早料到这一点,连自己的辟邪都让我带来,这个辟邪并非是呼天呛地的一般巫医。本帅的信心和意志,某些方面来自于他的辩析与鼓励。等会儿让辟邪给讲讲,为什么我们有坚定的战斗意志,而敌人却没有,为什么我们必胜,为什么敌人必败!”

    4酒旅长

    公孙渊判断,魏军今天不能攻城,设席激励将士:“将领们,勇士们,敌人的云梯,皆被我们砸烂了,司马懿现在是垂头丧气,快成死马了。大家共同举起杯来,为了敌人的灭亡,我们的胜利,干!”

    众人饮毕。公孙渊假装擦眼泪,“此时此刻,应想起飞锤的创始者,我们的毕将军。朕一时糊涂,误中奸计,愧对了他。这巡酒,不祭天不祭地,祭于毕盛吧!”

    有人迟疑有人观望,最后,共同饮下。

    公孙渊话入正题:“功归功过归过,朕对毕盛有过,已经自责。部下们的过失也不可姑息,兵熊一个将熊一窝,胜念不足,出击不力者,大家有目共睹,即当自警。”

    公孙青知道该自己说了:“上次出击,畏畏缩缩的将领,旅长中就有两位,已录于簿,再不奋勇,下次就是军法了。”

    别人都不喝了,韩起又给自己满一杯。

    公孙渊斜视韩起:“酒确实能壮胆,但临阵却不会提升战力,防守时还常误事。北门的二旅长韩起,酒后大酣,军粮被乱民所抢,竟不知何者所为。公孙青,你看何以治之?”

    韩起勇猛,若非贪酒,公孙渊会用他当师长。

    韩起站起,一个劲作揖。

    公孙青说:“韩旅长,勇将啊!下不为例吧。”

    公孙渊却说:“你手软,不想治,那朕治。别看是驸马,执法士进来,拉出去砍了!”

    韩起又面向连襟郭昕作揖。

    郭昕此时任监军,为韩起讲情:“圣上!韩旅长的飞锤无人可比,那日连砸三架云梯,令敌丧胆,末将赐其点小酒,一下喝多了,怠误了职责。但军粮损失的具体责任在值班营长身上,那个营长畏罪自杀了。末将愿为韩旅长分责。”

    公孙渊皮笑肉不笑:“如何分罚,砍下你的半拉脑袋吗?”

    郭昕语塞:“这,这……”

    王鼎却笑:“脑袋么,砍半拉和砍整个一般大,用将之际别轻杀功臣。我说虎哥,这样好不好……”

    公孙渊不高兴:“朕都称帝半年了,还虎哥虎哥。你想把他怎样?”

    王鼎改口:“是,圣上。不处治是不行的,这样好不好,再出击时,令韩旅长斩敌旅长以上的一个将领,以功偿过。如其不成,再砍不迟。”

    公孙渊答应:“也行。敌人正在瘪气上,现在就出击。韩旅长!”

    “在,末将听令!”

    “带你旅出城,砍个敌旅长回来,朕亲自给你斟酒!”

    公孙修疑虑:“韩旅长喝到这份儿上,眼睛都红了,斧头能砍准么?改日再战吧!”

    郭昕也怀疑:“我看也是。”

    王鼎不怕乱子大:“韩旅长是个酒仙,越醉越威武。”

    韩起提斧上马。

    公孙渊亦恐有失:“韩旅长太宝贵了,别太认真呀,朕只是闹闹。”

    韩起却说:“此情不解,心老提溜着,早点把货拿来,方能早安。”

    韩起拍马,兵士们紧随。

    战鼓咚咚,韩起出城挑战:“吾乃大燕韩旅长,绰号酒旅长,越醉斧越快,将号小的别出来,畏战者自己砍下头!”

    韩起于马上耍起醉花斧,对方一将挥刀冲来。

    韩起举斧:“不用报名,多大的官?”

    来将答:“三军十五营肖营长,看刀!”

    韩起甩把鼻涕:“姓小,你个小营长出来干,干什么?”

    肖营长举刀就砍,韩起躲过,一斧下去,没砍着人,却砍中马脖,那马扑身倒地,肖营长滚在地上。

    韩起并不高兴:“酒旅长大斧不砍小脑袋,你头不够大,回去换个旅长来!”

    肖营长抱头跑回魏营,魏军中出来个秃头旅长。韩起指着来将头:“你,你怎没毛?”

    秃旅长挺认真:“犯点小过,被髡了头,今拿你头抵过,戴罪立功!”

    韩起说:“别闪舌头,看没看见刚才,酒爷不砍小于旅长的头。”

    秃旅长有点怯战,不过三回合,被砍下马来。韩起‘哈哈’大笑,继续叫阵。

    公孙青城上看见:“韩旅长身已不稳,魏营再出者必是猛将。”

    公孙修向下喊:“行了,行了,韩旅长,回来吧!”

    韩起正在兴致上,哪肯回城:“杀个更大的才过瘾。司马在哪儿?有种的过来个师长!”

    魏军中典满出阵,典满是典韦的儿子,张牙舞爪,怒不可遏:“呀呀呀呀!你不死,我不活!”

    典满举起双戟就刺,韩起并没着急:“报官呀!”

    典满没理会他:“你祖宗在我裤裆里。”

    韩起举斧相迎:“你他妈的骂人,看斧!”

    斧戟大战,韩起渐渐不支。郭昕眼看不好,责无旁贷,提刀上马,出门助战。

    典满力敌二将,越发凶悍,左戟切断韩起之喉,右戟刺中郭昕之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