殇逝三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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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公孙渊内外交困 青石岭卑衍枭首

    1粮草

    公孙青陪公孙渊视察城防,一匹马突然鼻孔喷血,扑身卧地。

    公孙渊惊问:“这马怎的了?”

    公孙青皱眉:“上火了,有这症状的马已经不少了。”

    公孙渊黑着脸:“没出击过几次,怎说也没累着,哪来这么大的火,是不是又有马倌整事儿了?”

    公孙青讲:“不关马倌的事,主要是草没吃好,这季节不食点青草不行,城中绿地少,就道边儿那几把,都不够塞牙缝儿的。再说,干草也没多少了,饲草是个大问题。”

    公孙渊说:“敌人正在堆土山,可能会用抛石车,这威胁太大了。不能让其堆成,不出击不行啊。原先的羽林军马少,王鼎也从来没出击过,东边房屋稀,绿地比别处多,当王鼎说说,以后放马时,界线别划得那么清。”

    公孙青讲:“那老伙家呀,成天有怨气,别的大能耐没有,看管草却最有精神,别人越过一步也不行。”

    公孙渊发怒:“他娘个屁!扇他一巴掌,你是主将,连个师长也训不住吗?”

    公孙青说:“他是御使大夫,是元老,与陛下是表兄弟,我怎么好开口训斥他?”

    公孙渊瞪眼:“你这是失职!什么御使大夫,还元老?他就是个葫芦头,不听指令就砸他!”

    公孙青问:“说句不得体的话,那老家伙呀,谁都认为他不是个好鸟,陛下怎就看中他了呢?”

    公孙渊显得无奈:“早知他不是善虫,看中的是他对朕的忠诚,自小就在一起,像只绿豆蝇一样成天跟在屁股后,他把今生寄托在朕的身上,会与朕同生共死的,这样的忠臣实在难找啊。还有,由于太子河的天然屏障,东边与北边,敌人临不到城下,所有的飞锤将全都调到南面与西面,增强主要部位的防御能力。”

    夏侯霸夺来抛石车,装上石块,试几下,抛出老远,魏军将士们欢天喜地,准备空战。

    公孙渊深知抛石车的厉害,见魏军有了这东西,心中害怕:“敌人土山堆成后,威胁就更大了。”

    公孙渊与公孙青正研究如何对付抛石车,孙综和公孙修登上城楼。

    孙综问:“圣上,地上粮仓全掏光了,打不打开地下粮窖?”

    公孙渊说:“叔叔的唯一功劳,就是挖了这么些窖,储了这么多粮,到用的时候了。只要有粮就有城,一定要省着用,用飞锤的将士一定要吃好,其他人一天吃一顿。”

    孙综:“遵旨。先期的防御,百姓亦有贡献。现在家家都缺粮,躺在光地上,肚子像猪槽子,一步挪不动,无法搬砖石,给不给他们吃几口?”

    公孙渊思量了一会儿:“咳,子民啊,忍着点儿吧,守城的民兵每天喝顿大锅粥吧。”

    公孙修缩着脖子吞吞吐吐说:“那个……圣上……”

    公孙渊来气:“朕是‘那个’吗?”

    公孙修更怕了,随口吐字:“是,圣上。”

    公孙渊发怒:“到底是什么?”

    公孙修不知怎说了:“是陛下。”

    公孙渊扇其一耳光:“你他妈的,究竟想说什么?”

    公孙修好不容易才说出来:“宫中也没米了,那些女人怎么整?”

    公孙渊喘息着:“不会说话的混犊子!父皇的姬妃,哪怕还是个春花待开的少女,你也得称皇娘。还说整,你去整吧!”

    孙综帮解释:“皇子是想说,得给她们点饭吃。”

    公孙渊好不容易才喘匀气:“废物!就这么一句话,也说不明白。当然不能让他们都饿死,白云和蓝海,一定要让她俩吃好,其余的吃半饱。”

    公孙修嗓眼儿话:“半饱是多少?”

    公孙渊没回言。

    孙综说:“据臣所知,粮窖中全是谷子,无法带皮吃,毛驴都饿死了,碾子怎么推?”

    公孙渊瞪眼:“什么都问朕,要你们干什么?叫宫女们推,由公孙修赶。”

    公孙修嘟囔着:“我说的女人就是指宫女,个个饿得如柳叶,怎能捧碾杆?”

    公孙渊说:“难道叫朕去赶吗?叫宫女们围着推,上不去碾道的别吃饭。再有,民兵们别想吃小米,清水煮谷子喝。”

    孙综又出难题:“一捆柴禾也没有了,煮也煮不成了。”

    “你们这些人,自己不动脑,有些家已无人了,拆下房木烧,冬天没问题。”公孙渊突拍脑门,“好!提到火,想到抛石车,想到了神鹰营,训鹰三十年,没算白费劲,到用的时候了。这几天秋傻子,万物皆干,纵鹰放火,烧敌营烧草垛,烧粮包烧抛石车,烧他个精光无二。好好准备准备,今晚即行动。”

    2欲擒故纵

    太阳刚落下,几十只夜眼鹰,纷纷飞向魏营,投下火种,接连起火,魏军乱成一片。守护抛石车的士兵也向营帐跑去。顾着东失了西,抛石车堆也起火了,军士们就再跑回来。魏军将领围着火烬,扒拉着,将还能修的抛石车往外拉。

    司马懿跺脚:“嗐,本帅之责啊,司马坚说过他们的鹰,疏于防范啊。”

    曹肇说:“元帅别泄气,城中军民不是铜板一块,都知公孙渊早晚必亡,皆思退路,望朝廷大军救其于水火,盼城早破者当不为少数。此时应远紧近松,放部分百姓出城,招降遣间,使其从内部瓦解,可谓一策。”

    清晨,魏军把信箭射进城,众人争相看。

    王鼎走过来:“拿来拿来,有没有点层次,你们怎能先看?”

    看者把信递给王鼎。

    孙综走过来说:“既然有人知道了,念念给大伙听听吧。乱猜易出谣言。”

    王鼎读信:“襄平之城,不日即破,早日投降,可得一生,负隅顽抗,玉石俱焚。但朝廷大军,仁义至上,怜悯民生。炊灶无柴,生米难食,久睡凉炕,妇老难耐。宽限五天,南门大军,暂退八里。放民出城,割蒿拾柴,以生烟火。言必有信,切切此告。”

    孙综说:“我刚从南门过来,那儿也射进一封这种话的信。”

    王鼎示意军士们散开,对孙综说:“抛石车被毁,无奈之下敌人又出新招儿了,这信国君知道不?”

    孙综说:“他也在南门,认为敌人在寻隙,打算将计就计,遣将扮民出城去南海,调卑衍回来,内外夹击共破围军。”

    王鼎摇头:“虎哥真会说话,明明是求救却说是共破。”

    孙综试问:“你也认为襄平危急吗?”

    王鼎假笑:“你心比谁都明白,这时还问我。襄平这个样,卑衍不可能不知道,南海肯定紧张,腾不出手来,要不然,他早就回来了。放民出城,有些肯定不能回来,主公考没考虑到这一点?”

    孙综说:“国君心如明镜,但他说得也有道理,城中有不少人盼他早点死,在内是隐患,走了也干净。他叫我告诉你,拾柴回城的人,一定要仔细盘查和辨认。重点看护好粮窖,就这点命根子了,一旦有失,万般皆休。城北墙根有一家,屋中挖地道,差不点逃了出去,逃走是小事,倘若把敌军引进来,娄子可就捅大发了。你这更应注意,万一挖漏了粮窖,就等于挖走咱俩的命根子。”

    王鼎半笑不笑:“太常老在我东门转悠,原来是对我不放心。”

    孙综假装严肃:“你也应该对军士们不放心。”

    天刚蒙蒙亮,襄平南门开条小缝,随即放下吊桥,百姓们拿着绳子陆续出城。

    城门官对出城者逐个叮嘱:“别光顾捡柴,注意观察魏军动向,说明白的有功。”“不要害怕,远点儿走,看看魏军究竟撤到了哪儿。”

    城门官不停地说,出城者有的点头,有的不理。

    下午,捡柴百姓扛着柴捆回城。城门官边点数边询问,百姓皆答没看见什么。

    傍黑,公孙渊来到城楼问:“这两天出去多少人?”

    公孙青答:“头一天出去二十八,昨天出去一百二,二十二人没回来,据说有两个死在外边。”

    公孙渊点头:“光杆儿一个的,跑了也不奇怪。”

    孙综问:“还有两天了,何时遣将调卑衍?”

    公孙渊说:“后天叫柳远去。明天赶民出城,尽量接近魏军,以便柳远乘机混出去。”

    孙综建议:“民言不可太信。应派几个兵,穿点破烂衣裳,扮作老百姓,叫他们远点走,探探敌军底细。”

    魏军帅帐内,司马懿正在愁闷,曹肇进帐:“报元帅,暗哨观之,城内一民出城后东张西望,转过柳丛后,突然没影了。暗哨刚才又见蒿丛中有人向这边爬,被逮住后,其言要见大帅。”

    司马懿睁圆眼:“好啊,带其进来。”

    曹肇出,经过化妆的孙水被带进来。

    孙水拜过后说:“小者城中之人,受家主之遣,来见司马元帅。”

    司马懿问:“你之家主,究竟何人。”

    孙水讲:“家主说,为了安生,先不告名,事成后也不求大赏,只要不究前过就行。”

    司马懿抚须:“是个明白人,不说就不说吧,看功大小,该赏者照赏不误。”

    孙水说:“公孙渊如同疯子,自不量力暴虎冯河,众人皆知其必亡无疑。家主是公孙重臣,燕亡后,能保祖坟不毁,家族安生,愿助大军破城。”

    司马懿正色:“魏君圣明,早有诏告,无论何人,迷途知返不再助贼,革面向朝者即为良民,以功偿过,前罪不究。”

    孙水悄悄说:“城中储粮,尽在东门附近的地下粮窖。近日还将有雨,小者名水,家主想到水。他有随意进出禁地之便,如毁其粮,城内即时夺命,襄平城不攻自破。”

    司马懿高兴:“不细说也明白了,引水灌之,数日即烂。妙招。”

    孙水又言:“还有一情,明晨柳远将扮民出城,去南海搬卑衍回救襄平。柳远长双驴腿,下身长上身短,左嘴角往上歪。”

    司马懿点头:“弄点柴回去吧,事成后,必当重赐。”

    孙水走后,司马懿召集众将:“明早城内将有一将去调卑衍回救襄平,其人长腿高个,歪嘴角。南边那条水湾处是其必经之路,叫牧马兵赶几匹笨马到那去放,不要太在意,装作躺在树荫下睡着的样子,那人偷马时就让他偷。”

    胡遵不解:“怎么,不但不逮,还特地给他匹马?”

    司马懿:“不怕诸将笑话,提起辽东,心就想到卑衍,铜雀台上显神功,虎将个个都在脚下。给他匹马,是能算准他来回的时日。伏路打援,尽快歼之。不知何将敢往?”

    杨祚笑:“元帅不应过惧,卑衍将临花甲,早失当年之勇了。”

    司马懿斜眼看杨祚:“在老人面前不应欺老,本帅也临花甲,怎就不行了?黄盖六十烧赤壁,黄忠七十斩夏侯渊,欺老者必败。”

    杨祚抱拳:“末将失言,元帅休怪。卑老虎那根浑铜棍,人间无人能抵挡一棒,但其去年身中箭伤,力不从心了,那棍已截去一段,他那匹追风火龙驹,去年也阵亡,现在这匹斑豹麒麟骥,虽也日行千里,但极不耐饥,如途中不让食草,追其不难。”

    司马懿点头:“当然应立必胜信心。”

    曹肇说:“可学韩信追霸王,十面埋伏,接连出击,使其不得喘息,五百里后,铜马铜人也得倒下。”

    杨祚说:“不过千里,何必十面埋伏,五处即可。”

    司马懿面对杨祚:“你熟知辽南地形,又知卑衍根底,此责就交给你,任选五将,择地设伏,不歼卑衍,拿你是问!”

    杨祚得令:“末将愿立军令状,率军五旅,五百里内,于青石岭南歼之。”

    3父子

    公孙渊与诸将在城楼上南望,王鼎从下边上来,手向北指:“那边起火了!”

    众人回头看,浓烟滚滚,但不一会儿就灭了。

    公孙修气喘吁吁跑上来,王鼎问:“怎么回事,哪处起火了?”

    公孙修喘息未定,有点胆怯:“御膳房。前来告知圣上,封厨子把御膳房点着了,还想去点帝宫,被羽林拿下了。”

    公孙青问:“烧成什么样了?”

    公孙修说:“只烧了窗户,不算太严重。”

    孙综没听明白;:“什么样的人找不到,御膳房怎能用个疯子?”

    公孙渊没太在意:“不是疯子,姓封。把谁饿着也饿不到他,他怎能放起火来呢?”

    公孙修说:“他是城内人,距家不太远,兄弟打仗死了,家中有个老母亲,常常往家偷吃食。一来二去,被邻家的懒小子瞄到了,前天破门去抢吃食,可能是老母不让抢,撕打了起来,封厨子回家送东西,见老母被打死了,憋了一肚子气,回宫放起火来。”

    王鼎说:“往家偷东西,本已犯大罪,他母被打死,与帝宫什么事,如此恨圣上?”

    公孙修说:“他认为百姓饿肚子,打仗死了这么多人,祸根在于圣上。”

    公孙渊踢一脚:“百姓不敢说的话,你把它说出来了?!”

    公孙修豁上了:“反正是说了,我就多说点,全当祭旗那会儿叫你杀了。我说你呀,想干什么干什么,想玩什么玩什么,有江山有美女,干什么非称帝不可?这阵子倒好,焦头烂额,声嘶力竭,民怨鼎沸,众叛亲离,辽东没了,平州没了,家族没了,到地府后,你怎么向列祖列宗交代啊?”

    没想到公孙渊竟没动火,无奈地摇摇头:“鼠目寸光啊。我们东北,只有白雪皑皑的山顶,没有四季花红的峻岭。有冬如明镜的湖海,没有长年扬帆的江河。有咆哮山林的虎豹,没有傲视天地的大象。父亲中庸,藏才不展,叔叔懦弱,酒睡躯懒。我崇拜爷爷,然正欲腾飞,鲲鹏折翅,赍志而殁。轮到我了,韬光养晦没到火候儿,骑到虎上一时难下。怎办?不能留芳百世,也要遗臭万年!”

    公孙修反驳:“可是你的妄为,不只是你一个人的事,关乎到平州二百万人的生存啊!”

    公孙渊骂:“小兔崽子,你若有点志气,哪能到今天!”

    4青石岭

    海上,魏军战船结对而来,卑衍指挥将士力战,王昶屡登不利,无法上岸。

    下半晌,一骑自北,摇摇晃晃而来,快到跟前,前蹄突软,崴倒于地。

    柳远爬起,见卑衍后急呼:“大将军,大将军!”

    卑衍向其走去:“原来是柳将军。这马……?”

    柳远喘息着:“累的。襄平危在旦夕,无论海岸如何重要,大将军都得回救襄平城!”

    代军长问:“可有圣上的调军虎符?”

    柳远说:“没人顾得了啦,都什么时候了,还守那规矩?”

    代军长害怕卑衍走:“大将军不能走,什么时候也不应藐视军规呀。”

    卑衍说:“柳将军是不会有假的。连调兵虎符都不顾了,看来襄平非为小险,这样吧,我带一师即刻回救。”

    柳远说:“一个师好干什么,即使无法全带走,至少也应带两个师。”

    代军长:“调走一个师,也都不知这边能否勉强维持住啊!”

    卑衍瞪大眼:“无论如何,必须死守!取消你的“代”字,你现在就是四军长,倘若有失拿你是问!备马!”

    四军长仍缠:“天都这时候了,何必披星戴月,明早再走吧。”

    卑衍着急:“救兵如救火,别管星或月了。”

    “大将军多在此一刻,我心多安一时。”四军长又找理由,“就算你是铜人,不饮也不食,但战士们苦战一天,再连夜奔驰,等于去送死啊!”

    卑衍这匹斑豹麒麟骥,白天如飞龙,夜晚似懒猪。

    孙远也担心:“大将军还应想到马,这匹马非为‘虎斗’的种,不应强行啊。”

    卑衍叹声气:“可惜我那火龙驹,两天无草料,仍然狂飚如飞。这样吧,今晚都好好歇一歇,明晨丑时造饭,寅时起程。”

    伏击卑衍的魏军去了五路,司马懿仍然不放心,对夏侯霸说:“杨祚所点之将,皆为猛将之后。但杨祚艺高轻敌,本帅昨晚梦见卑衍连胜五将,众皆败北,为防不测,后将军也去接应他们,必枭卑衍之首级。”

    夏侯霸得令。

    火头军好顿忙活,摸黑吃了口饭,鸡叫三遍,卑衍披挂,麻师长列马点兵。

    四军长仍阻:“都中秋了,早晨还这般奇热,今晌可能有雷雨,也兴许带冰雹,大将军明天再走吧。”

    卑衍斥之:“你这臭嘴唠叨个屁!就是下刀子,现在也得走,你看护好海防得了。”

    麻师长说:“大将军,掂量点马力,别催太急,大家跟不上啊。”

    卑衍双腿一夾,麒麟骥箭般向北飞驰而去,后面的将士累死也跟不上。过了普兰店就是瓦房店,天亮来到万家岭。还有十来步远,两边伏兵发声喊,用力抖起绊马索,那马早经训练,四蹄跃起,竟然从人来高的绳索上腾空而过。松林中一阵锣响,伏兵齐出,许仪率军拦住去路。

    许仪挺刀指卑衍:“这大脑袋,定是蛮将卑老虎了。快快下马投降,保你老命不死!”

    卑衍手握浑铜赶山棒,怒喝:“乳毛没干,口出狂言,报你爹名来!看看值不值我一棒。”

    许仪大刀举起:“我乃大魏虎痴将军许褚之子许仪也!看刀!”

    卑衍等他落刀:“你爹跟徐晃俩人都没抬动一口鼎,你还咋乎什么?”

    许仪大刀劈下,卑衍也不躲,挺棒向上一挑,许仪没把住,大刀飞向空中。众骑见之,个个像喝了六神无主汤,再不逃就得去求伸腿瞪眼丸。

    卑衍也不贪杀,催马向北奔去。到了望儿山,又听一阵锣响,典满大喊一声,伏兵四面齐出。

    典满手抡双戟:“闯过许仪刀,过不了典满戟。”

    卑衍:“姓‘典’的人很少,你爹有点儿名气,看来是典韦的儿子了。”

    典满:“吓着了?那就投降吧!”

    卑衍着急赶路,举棒就砸,典满见躲不过,举双戟来架,大棒下来,典满两臂发麻,双戟落地。周围数枪齐举,卑衍抡棒横扫,枪皆飞去。

    乌云滚滚,卑衍继续向北奔去。中午,卑衍来到馒首山西,又一阵锣响。

    庞会,庞德的儿子,率军从杂树林中冲出:“闯过许、典二将,卑将军名不虚传啊。肚中无食了吧?看我庞会擒你!”

    卑衍刚待举棒,那马,不食不饮腿已乏力,前蹄发软欲待跪下,卑衍提缰复又立稳。

    庞会大喜,哈哈大笑:“你行,马可不行了,赶紧投降吧!”

    卑衍更不搭话,大棒下去,因马没动步,棒砸了个空,差点儿晃下马来。庞会壮了壮胆,举刀相战。马腿不吃劲儿,卑衍无法使全力,二人你来我往,几回合过去,突然天空一声炸雷,庞会一缩头,卑衍一棒砸下,砸中马屁股,庞会滚下地来,卑衍的马也趴下了。卑衍见魏军拥着庞会跑了,薅了几把草,送到马跟前。

    卑衍催马一路跑一路战,跟随之军一路不停,中午,麻师长和柳远带军赶了上来。

    麻师长说:“咱们的马也饿疲了,趁雨还没到之前,赶紧让马啃几口草吧!”

    都过晌了,人也得吃几口,众人掏出干粮饼子。几阵雷响后,大雨哗哗而至。

    卑衍大喊“不好!待会儿柞河涨水,那就过不去了。”

    喘气儿雨,下一阵停一阵。卑衍不待马饱,催马疾行。

    柞河南岸,张统率伏兵从树林中涌出,一见卑衍,便知那三将都没将其拦住,心虚嘴却硬:“真不熊啊!卑老虎,竟能闯到这里,看来功劳是我张统的啦!”

    卑衍用棍指:“能挡住爷爷者还没降生,你爹是谁?”

    张统给自己打气:“提起父亲的名号,逍遥津的孩子都不敢哭。”

    卑衍听说过张辽:“张辽只能吓唬小孩子,卑爷我急着过河,不和你玩儿了!”

    张统哪肯放过,背后追来,卑衍放缓马步,张统将至,回身一棒,张统栽下马来。

    麻师长和柳远赶到,魏军的许仪、典满和庞会也随后撵来。河水猛涨,卑衍打马过河。

    等柳远到河边时,河水已满,过不去了。稍后,魏军也至,双方混战。魏军以逸待劳,辽东兵马皆都精疲力竭,麻师长阵亡,柳远被俘,一师骑兵全军覆没。

    卑衍听河南喊杀连天,无法顾及,继续向北奔去,眼前正是青石岭。

    卑衍到了青石岭,杨祚单枪匹马拦住去路,由衷赞叹:“卑大将军连败我四员猛将,神勇难挡,可敬可佩!”

    卑衍鼻子一哼:“那些猛将怎能都那个熊样儿?没一个能像样儿地战一场!”

    杨祚也知难以取胜:“当然了,他们都不是你的对手。但公孙渊大势已去,不可逆转,即使大将军今日胜了我,也难挽回大局。随我参拜司马元帅,征吴讨蜀,方能扬名天下啊!”

    卑衍亦知杨祚非同凡将:“宁为忠义粉身碎骨,不求富贵苟且贪生。今生从未逢过敌手,唯一欣赏的就是你的枪法,咱们俩玩一番,生死无憾啊!”

    杨祚抱拳:“不陪失礼!”

    卑衍,大棒落下山难挡。杨祚,银枪四两拨千斤。勇与灵较量,力与巧相缠。二人这场大战,山摇还不够,雷公来添威,河哭水咆哮,鸟藏兽无踪!

    毕竟对手太强,杨祚渐渐不支。突然一声炸雷,山上乱石滚下,两匹马腿皆被砸断。二人在地上徒手大战,杨祚即将命丧之际,又一声炸雷,乱石再次滚下。躲之不及,卑衍下半身压在乱石下,随即昏死过去。杨祚一条腿也被滚石砸断,坐在地上嚎哭。

    哭声把卑衍唤醒,望着杨祚:“天惩于身,活不多会儿了,我都不哭,你只断条腿,还值得如此哀嚎?”

    杨祚边泣边说:“你为败军之将,朝廷罪臣,今日不死也活不长了,都这么大岁数了,当然无憾。我本朝廷大功之将,奖赏必当不菲,年纪轻轻富贵在即,如今与你死在一起,前功尽弃怎能不哭?”

    卑衍问:“你的功劳是肯定的,朝廷会封你妻荫你子,何必哀嚎呢?”

    杨祚哭声更大了:“我身专致练武,至今还没娶妻。来前刘放鼓励我,如若立了大功,他将把圣上的二公主保给我,可我死后,什么功劳都如风般飞走了。”

    联想到亲人,卑衍落泪了,为了女儿,想讨好杨祚:“腿伤离夺命老远着呢,你不会死的。”

    杨祚说:“骨头有可能还会长上,可血快淌光了,身上没血了,还能不死吗?”

    卑衍告诉:“你年轻,可能不懂,你先用手指压住大血管,即可止住,保住了血,当然就不会死。”

    杨祚照做,用手压住大血管,流血渐少。

    杨祚不理解:“咱俩刚才打得天昏地暗,你死我活,现下,你怎还能救我呢?”

    卑衍语调平缓:“欣赏你的枪法和智谋,你若是个草包,我不会理你的。”

    杨祚非为奉承:“原先有点自傲,刚才和大将军比,才知我差多了。那一棒都扫到我鼻尖儿了,你的大棒若不被截去那一段儿,我头可能早就碎了。”

    卑衍不失傲气:“那是肯定的,那一棒叫作二郎撼山,无人能躲过。去年胯下所中那箭,伤之太重,你说怪不怪,胯下之伤竟能连到臂力和速度,如若再快点儿,你还是躲不过。”

    “大将军的马肯定是累疲了,腿都发抖了,不然的话,我也活不到这会儿。”

    “那是肯定的,可惜那匹小‘虎斗’,给了莫护跋。”

    “力气越大的人,越不耐饥渴,大将军这一天可能没进食,若是饱肚的话,打我如同打小狗。”

    “那是肯定的。力气当然受影响,不过,临阵并没觉得饥。”

    “我兜有把观音土,饿极时吞点可耐饥。”杨祚真被感动了,掏出甩向卑衍。

    卑衍苦笑:“那是愚弄人的东西,别戏弄我这快死的人了。我对你可是真心,我怀中有把止血草,嚼后咽下,止血奇效。你也不能动,丢只鞋给我吧。”

    杨祚问:“要鞋干什么?啊,投草。”

    杨祚向卑衍丢只鞋,卑衍接过,把草塞进鞋中,投向杨祚。杨祚并没嚼,放在一旁。

    卑衍问:“怎不嚼,怕有毒吗?”

    杨祚一笑:“鞋不净,都被血灌满了,再来雨时,洗一洗再嚼。大将军真是个好人,来生我俩应是好友。”

    卑衍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单就你我而言,互无怨仇,各为其主罢了。死前在一起者,就是条毒蛇,也会觉得亲香。”

    “别人也曾这样言过。”杨祚点头后说,“公孙渊是头恶兽,大将军死保此等非人之物,为其而死,值得吗?”

    卑衍闭上眼:“我家住在衍水边,取名卑衍。幼少之时,那些比我大的小伙儿都打不过我。那天,他们在浅水边上挖个深坑,把我引诱到那里,我不会水,上了当,正在沉浮时,公孙渊他爷爷路过那里,救了我的命,见我相貌奇伟,领到公孙模膝下拜师学艺,成了将军,风光了几十年,此时无法相弃。”

    杨祚感叹后说:“一会儿,咱军还会有人来,定会对大将军破首戮尸,弟甚不忍。莫若让我割下你的头来,携之尊葬,也算兄弟临难一场。”

    卑衍泪如雨下:“刚才话没说完,也为一件事,我才救你。勒死鬼如同吊死鬼,死时吐舌头的永远转生不回人。我想求求你,先用你的裤带勒死我,勒时把两条绳头放在我的耳前,别放在耳后,死后就不会吐舌头,到阴间后,还能再转生为人。如此成全了我,就是真朋友了。”

    杨祚拖条断腿移到卑衍跟前。

    卑衍哽咽着嘱咐:“还有,砍头时要把嗓葫芦留在脖上,再次为人时,我不会成哑巴。”

    虽然如此,杨祚的手仍颤抖:“是,我把脖子长点儿留”。

    天将黑,夏侯霸领兵来到,杨祚听声抬起头,害怕其抢功,摆手示意先别过来。

    杨祚手捧卑衍的头:“千万别睁眼,若不,我手会抖的。”

    卑衍把头正一下:“死后刀口如仍不正,你帮我再平平。十八年后,我还会是条好汉。”

    杨祚割下卑衍的头。

    老虎也有温情时,死前的卑衍如只绵羊,与杨祚的恳谈,温情脉脉,别认为反常。酷战中的将士,早把生死置之度外,对亲属的牵挂,往往胜于自己。卑衍这番话,是想感动杨祚,是为自己的亲人着想。

    夏侯霸过来,对那颗大头狠踢一脚:“竟闯到这儿了,够得上英雄。”

    杨祚摇头:“英雄是英雄,但也傻得不轻。”

    夏侯霸问:“他最后和你都说了些什么?”

    杨祚说:“他说,他家老人俱故,没有子孙只有一女。朝廷胜后,必当追究罪臣家族,如若牵连到其女之家,求我帮着周全周全。”

    夏侯霸摇头:“就凭这句话,不应言其傻。”

    杨祚说:“以后要常向士兵们宣讲,魂灵不死还会转生,相信有来生的人,临战时就不会太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