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是我让人传出去的。”

    兑泽区基地遗址地下城。

    昏黄的灯光下，孟劳坐在一个翻倒的货箱上，对着围坐一圈的同伴说道：“白帝城的防卫在收紧，我们最近的活动很受限制。先生认为我们的情报有泄露的可能，计划需要适当更改，辞夕宴当天的戒备可能超出我们的预期，不是下手的好机会。所以我们的行动需要提前。”

    提督坐在离她较远的位置，听到她的说法，率先出声道：“您是想用流言逼迫女皇公开露面，然后我们再制造混乱？”

    孟劳赞许地看了他一眼，“是的，如果流言变成了舆论危机，先生自有办法让女皇不得不在公众场合出面澄清谣言。”

    提督问：“可是突然有人冒出来说女皇病重，会有人相信吗？”

    “我们有一些特殊渠道得来的消息，女皇最近减少了工作，除了几位内阁大臣，连皇嗣都见不到她。是不是真的健康出了问题，还真不好说。”孟劳说得模棱两可，“但不管消息真假，用来制造谣言是足够了。现在的问题是，中央星区的星网受到的监管远比其他区域更严格，如何在最短时间内推进谣言的传播很重要。”

    与会的破晓会成员们闻言不由交头接耳，同样被这个问题难住了。

    提督听了几个人毫无建设性的发言，在大家一筹莫展时提问：“孟姐，这个流言是要在帝星传播，还是只要在白帝城传播？”

    “只要能在白帝城传开就够了。”孟劳感兴趣地看向他，“你有什么不同的想法吗，杰克？”

    提督假意踌躇了一会儿，说：“如果只是在白帝城传开，并不一定需要上星网。只要有人就可以。”

    孟劳眼睛一亮，鼓励道：“哦？你说说看。”

    “很多地方的游民，根本没有条件上星网。特别是一些被废弃的星球，因为被废弃，反而聚集了很多游民。我们彼此来往不可能靠星网，而是靠专门的‘传信人’，或者借助一些原始的工具。在那种地方，很多消息都是口口相传，所以其实很容易传出谣言和错误的信息。”

    提督一说完，孟劳立刻明白他要说什么，她鼓掌赞美道：“谢谢杰克，你给了一个很棒的思路。”她的目光扫视了一圈与会者，问道：“在坐的各位都有游民生活经历，你们觉得，以我们现在的人手，是否能做到通过口头交流把信息传播出去？”

    人们议论纷纷，有赞同的，也有不赞同的。但即便是赞同的人中，也大多不知道该如何进行这项任务。

    提督心中明了，看来破晓会虽然自称游民组织，却并不是真正的游民。至少他们虽然和游民打交道，可没有和游民一起生活过。

    “杰克，你以为呢？”孟劳最终又把问题落在了提出这个建议的提督头上。

    提督站了起来，用一种迫不及待想要表现自己的语气，斩钉截铁地说：“孟姐，如果你信得过我，让他们都听我安排，我保证不出一周，全城都在讨论这个消息！”

    孟劳看着他自信满满的表情，半响，笑眯眯地说了声：“好，我相信你，那就交给你来办。”

    *

    全息投影的光线在桌面上构成了一组等比例的人体组织，360度缓缓转动。这是一段人体的颈部，气管被从横向切开，切口深而光滑，将气管一分为二。

    在投影的两边，还陈列着一些光屏，有的展示着脑部的扫描图，有的则显示着各种名目的化验报告。

    穿着白色工作服的女子正专注地仔细比对着伤口，时不时在她面前的电子屏幕上记录着什么。

    这时她手边的桌面终端弹出了一块光屏，帝国调查局第三处处长卡尔·美因茨的头像出现在光屏上。

    “杰西，弗兰肯·斯坦因的解剖还没结果吗？”

    女子叹了口气，“处长，这是您今天第三次问了。我既然答应了今天会给完整报告，就一定会完成，您干扰了我的工作进度。”

    “那就把你现在已经完成的部分报告先给我，”向来好说话的第三处处长难得板起俊脸，眼下多出来的黑眼圈让他看起来像朵缺水的鲜花，流露出几分萎靡，“现在，马上，练殿下需要。”

    女子无语地看着他。

    “拜托，杰西。”卡尔叹了口气，“我可不敢面对殿下的怒火。”

    女子翻了个白眼，到底还没能扛得住上司那张哀愁的俊容：“给我十分钟。”

    十分钟后，拿到不符合规范但简单明了的初步报告，卡尔·美因茨匆匆赶往令月庄园，向他的主君汇报调查的最新情况。

    第一皇女的令月庄园，相比她兄弟姐妹的府邸，可能是最没个性的。它整体设计线条简洁而单调，过分平铺直叙而缺乏变化，勉强能称赞一下风格大气。因为整座庄园的建筑更注重功能性，几乎摒弃了任何观赏性的用心，与其说是住宅，看上去更像军事化的机构单位。

    在主建筑的一间会议室内，第一皇女练妲章正听取她的近臣，关于不明人士潜入帝星密谋行刺的调查进展。

    “弗兰肯·斯坦因死因和孔侍官长初步判断的一致，除此之外身体无伤口，无药物残留。但是初步尸检发现脑部神经组织这个区域有异常。”卡尔放大了光屏上的图像，圈出图像上的某个部位说明道：“这里的神经组织在死者生前出现大量死亡，可能是因为激素分泌导致的过度兴奋，但具体原因尚不清楚。这种情况通常反应在过量吸食致幻剂的人身上，但死者体内并未发现相关药物成分。”

    卡尔看向第一皇女，又补充了一句：“对于脑组织的异常原因，进一步的尸检分析还在进行中。”接着他打开了另一份档案，“而根据我们对弗兰肯·斯坦因的身份调查，他是外号‘灰狼’的星际赏金猎人，在圈子里颇有名气，并非为诺亚联邦政府工作，至少明面上不是。‘弗兰肯·斯坦因’是他常用的身份，这个身份当前受雇于联邦一个名号为‘R先生’的独立商人，任务是追查R先生遗失的货物。可惜对于这个R先生，基于星际猎人系统的用户保密原则，我们无法获取确凿的身份信息。”

    坐在一旁的孔翟不以为然地插了一句：“什么贵重的联邦货物，要追查到帝国的皇城来，你真的相信这种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