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陈述我得到的情报。”

    卡尔无奈地看了皇女的侍官长一眼，面向练妲章继续道：“不管怎么说，这样一个人被人一刀毙命，对方不仅是不常见的好手，而且有一些不为人知的非常手段。但是因为孔侍官长发现尸体时下大雨，现场没有留下多少痕迹，想要找再多的信息，恐怕得问问永平庄园的防御系统有什么记录了——前提是那位殿下同意将防御系统的日志供我们调阅。”

    第一皇女颔首，平淡地说了声：“继续。”

    “弗兰肯·斯坦因到了白帝城后，最多的活动轨迹在兑泽区，更确切地说在基地遗址附近。我们从他到白帝城后入住的自助旅馆找到了一些线索，推测基地遗址可能隐藏着他的目标。只是在基地遗址，三处的调查官发现不少在可疑名单上入境的人，都有在这里出入过的踪迹，就是无法确定他们停留的地点。”

    “基地遗址？”第一皇女眉梢微挑，冷冰冰的面容终于露出一丝玩味的情绪，“看来这伙人倒是对皇城很熟悉。”

    作为首都行星的中心城市，白帝城固然是帝国鼎盛的象征，但也不是每一个角落都能沐浴恒星的光泽。譬如始建于圣皇称帝之前的基地遗址区域，就是被历史和主流淘汰的典型。

    这里设施陈旧，因此存在很多防御体系的盲区。但同时房租廉价，聚集了不少低收入群体以及外来人口，难免隐藏着鱼龙混杂的龌龊。毕竟就算是皇城，也不是没有贫困和犯罪，更不是人人都是良民的乌托邦。

    第一皇女不奇怪那些来历不明者在这里出没。然而他们选择在这里出没，说明他们当中一定有十分了解白帝城的人，或者说，白帝城中有人和他们内外勾连。

    “所以，第三处的调查到这里就没有线索了？”皇女问她的近臣。

    只是不带情绪的提问，却让卡尔颇有心虚之感。

    “是的，三处的人跟踪过那几个名单上的可疑人员，但他们反侦察能力很强，调查官们对那个区域的内部情形也不了解……”

    卡尔·美因茨面露尴尬之色。白帝城的帝国调查官，还不如外来可疑分子了解白帝城地形，而这些调查官还隶属第三处，他真的不想承认这么糟糕的事实。他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面对主君目光冷冽的审视：

    “抱歉殿下，这是我的责任。第三处的调查官太过依赖技术手段了，碰上无法用技术和辅助设备解决的任务，他们的调查进展就十分缓慢。我没能早点发现这个问题并及时补救，是属下失职！”

    第一皇女并没有生气，只是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面露沉吟之色。

    “啧。”倒是一旁的孔翟忍不住先发声道：“卡尔，你就是太好说话了。我早跟你说过，你底下就是一窝小鸡仔，被你护得不知天高地厚，早晚要翻车。你狠不下心教训，自然会有人教他们做人——可是他们失败事小，耽误了殿下的大事，他们担得起责任吗？”

    卡尔苦笑，站直身恭敬地向第一皇女请求道：“请殿下责罚。”

    第一皇女瞥了他一眼，“我不急，你急什么。”她想了想，又问：“除开这件事，最近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异常么？”

    帝国调查局平时的工作，包括定时搜集各类情报并进行汇总上传。这些信息大部分会同步会共享给调查局的各个部门，不限为皇室私人服务的第一处到第五处。不过卡尔浏览着屏幕上打开的最新一期汇总列表，神色有些犹豫。

    “卡尔？”

    “有一条信息比较令人在意。帝星的星网上，前两天出现过疑似女皇陛下病重的流言，据说消息是从宫内泄露的，证据是女皇陛下已经有两个月未曾公开露面。当然这些谣传很快依照星网安全管理条例掐断了，格林局长有批注要特别警惕这一时期星网的舆论动向。”

    “母亲病重的……流言？”第一皇女反问，但并不是要她的下属回答。她只是在思考，关于母亲的健康状况，今年以来各种传言和揣测不断，但大都小打小闹，不成气候，毕竟没人敢公开讨论。

    ——可是这不代表公众就真的相信，那些传言只是传言。不然，立储之说也不会成为舆论热点。

    第一皇女屈指敲击桌面的节奏逐渐加快。“当然我们都知道这是假的，但如果运作得好，倒是可以引蛇出洞。”她忽然说。

    “您是说……”卡尔其实意识到她要说什么，忍不住皱起眉头。

    “我们找不到那些谋逆者的藏身之处，那么反过来问，那些图谋不轨者，是否就一定能找到实行刺杀行动的机会呢？如果现在有一个机会，比起戒备森严的辞夕宴更容易让他们达成目标，你说，他们会怎么做？”第一皇女表情不变，盯着下属的眼睛却像是在发亮。

    “……他们可能提前行动。”卡尔声音有些发涩。

    这就是他之前犹豫的原因，他意识到这条消息可能如何被他的主君利用。

    第一皇女看似冰冷的表象之下，包裹着一团火，一团名为野心的欲望之火，具备着与外在截然相反的冒险与偏激的成色。这也是一直以来卡尔·美因茨内心的隐忧，太过旺盛的火焰是否会把自己燃成灰烬？

    “所以我们可以提前给他们制造一个机会。帝星的流言，不一定从帝星向外流传，也可以从外向帝星流传。这样也能规避帝星的星网监控。而且有时候，人们会对传不出去的消息深信不疑。现在每天都有大量人员入境帝星，谁说信息的传播只能靠星网？”第一皇女看向三处处长，“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侍官长孔翟动了动唇，先一步问出了卡尔心中的担忧：“可是这涉及女皇陛下，万一出了意外，或者被他们得手怎么办？”

    “堂堂帝国禁卫军，怎么可能连母亲的安危都保护不了？”第一皇女淡淡地反问，无比笃信地道：“相信我，不会有万一。整个帝国，没有比母亲所在的位置更安全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