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皇子庄明看着薛白呈上来的报告，心情不怎么美妙。

    悬在眼前的光屏，大部分都是他的弟弟第二皇子赵和招摇的身影，小部分是他的幼妹第二皇女胡安安开茶会慈善直播的后续报道。星网的评论大多关注着这两人的动向。

    特别是赵和陪小孩子过家家，造了一个糖果梦境不说，还把没吃完的糖果按不同部位分割拍卖，拍卖款将捐赠给贫穷星球的育儿院，在星网上引发了进一步的谈论热度。

    ——与之相对的，第一皇子返回帝星的消息，似乎都没人注意。

    身为所有皇嗣的兄长，女皇陛下的第一个孩子，尊贵的第一皇子殿下当然不会因为弟弟妹妹出了风头这种小事感到不虞。他们年纪小，有些轻狂可以理解，但在这个临近授衔涉及立储可能的节骨眼儿上，未免有些轻浮了。

    不过这些都不是庄明心情恶劣的根本原因。

    一开始，他不美妙的心情确实因为不省心的弟弟赵和。薛白特意找人匿名放给第四处的情报，送出去却如同石沉大海。他那个傻乎乎的弟弟，根本没有任何反应，更没按照他预计的那样把消息汇报给皇宫。

    这让他继续陷于两难的选择。

    此时的第一皇子并不知道和自己的母亲——更为尊贵的女皇陛下，难得母子连心地做了同样的事。

    然而不受控制的事一件没完，又冒出了另一件。

    当他的近臣把化名“弗兰肯·斯坦因”的联邦商人带到他面前之时，庄明费了不小的力气才没让自己表情泄露情绪。

    但弗兰肯是能解读微表情的。

    多重身份的弗兰肯先生在见到庄明的第一眼，就知道对帝国的第一皇子来说，他有多么不受欢迎——大概他是个完全不该出现的大麻烦。

    不过弗兰肯并不在意这位殿下高兴不高兴。既然第一皇子在接到他的求助信号后，真的派人来接应他，那说明对方还愿意继续履行和他主人的合作，也就是说短时间内他是安全的。

    “向您致意，殿下。”弗兰肯脱帽，学着帝国的礼仪问候，“十分感谢您的援手！我知道我的到来让您为难了，若非不得已我也不会贸然求助于您。当我离开联邦时，老板曾经说您是他在帝国最信任的人，如果我遇到无法解决的麻烦，可以向您寻求帮助。”

    第一皇子冷漠地看着他，没有做声。

    出声的是站在皇子身旁的侍官长。

    “你所谓无法解决的麻烦，是什么？”

    “我被人盯上了，有人找到了我的住处。暂时我是无法回去了，现在整个帝星对我而言最安全的地方，大概就是您这儿。”弗兰肯弯着腰，一脸诚恳地道。

    “如果你触犯帝国法律，那么对你而言最安全的地方会监狱。”皇子的侍官长显然不满意这样的回答，追问道：“为什么来帝星？”

    弗兰肯坦然回答：“并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不知您是否听说，前段时间联邦有考察飞船遭遇星盗血洗？我的任务就是追踪这批货物的下落。有情报显示，这伙星盗曾经到过帝国境内。我追查到一个人，可能是星盗在帝国境内的线人，我是跟着他的行踪一路跟到了帝星。”

    “联邦境内的劫案？”侍官长顿了一下，显然想起了这个案子。因为星盗手段残忍、胆大包天，加上遇害的人里有好几位知名学者，在帝国星网上也颇受关注。“这种事不是由联邦警察负责吗？”

    “那艘考察飞船有我们老板的赞助，承接了一些不能公开的商业项目，不方便让警察接手。”

    侍官长耐心听完弗兰肯的叙述，看向他身后。“薛处，你觉得他说的是真是假？”

    刚从门外进来的薛白先向上位的第一皇子行了个礼，然后才答道：“何必判断他说的真假，他的名字都不一定是真的。不如直接联系联邦的那位先生问个究竟，为什么在这个时候突然派人来帝星？”

    弗兰肯沉默了一下，貌似无奈地说：“好吧，虽然我的任务是机密，但既然您是老板信任的朋友，透露给您也无妨。”

    侍官长严厉地警告道：“你最好不要再试图对殿下撒谎，你能得到的安全保证，将视你的诚信而定。”

    “我岂敢欺骗尊贵的皇子殿下？”弗兰肯按着胸口微微欠身，“我只是话没说完。星盗把考察飞船上劫走的东西贩卖给了冥河星域的游民势力，其中包括了老板的货物，落到了一个新兴游民组织手里。我追踪这个组织的交易负责人，才到了帝国境内。可以确定的是，对方现在就在白帝城。”

    侍官长挑眉，“一个游民，是怎么跑到帝星来的？”

    “这也正是我感到疑惑的。在来帝星的过程中，我发现似乎不止一个游民混入了帝星。”

    侍官长闻言，和第二处处长交换了一个眼神。

    弗兰肯似乎并不意外他们那点微妙的在意，“对于这些游民，如果我在追踪过程中有什么发现，十分乐意同贵方情报共享。”他姿态恭敬地请求道：“所以，尊贵的皇子殿下，不知能否请您给我一个便于出入的新身份，至少能让我在帝星期间能避开一些额外的骚扰，以便专心完成老板的任务？”

    对于他这种面上客气其实相当不客气的要求，侍官长斥责道：“斯坦因先生，你在要求一位尊贵的皇嗣为你做事吗？未免太无礼了！”

    “没关系，渔火。”第一皇子温和地制止了他的侍官长，“斯坦因先生的老板是我亲密的朋友，对于朋友，不需要太讲究礼仪。”

    “那么您是答应了吗？”弗兰肯非常直白地确认道。

    第一皇子矜持地微微颔首，动作幅度小得几不可见。“你有什么要求可以找薛白，”他点了一下站在下首的心腹，“只要你保证不触犯帝国法律。”

    “万分感谢您的慷慨！再次向您致意！”

    弗兰肯恭维了几句，便跟着薛白离开了房间。

    待房门合上，安静了片刻，猛地听到一阵刺耳的碎裂声。搁置在第一皇子手边的一套天青色茶具被掀翻在地，顿时碎成了好几片。

    “殿下……”侍官长递上一块手帕。

    第一皇子面无表情地擦着手指沾上的茶水，“联邦人……真以为永平庄园是他想进就进的么？盯牢他，我的弟弟妹妹来做客，可别让他给我闹出事。”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