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月之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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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争斗

    随着炳南喊的这声‘爹’,这位大太子殿下就开启了撒泼打诨模式,脑子里一边回想着自家小姑当初挣房产时,在众位亲戚面前的演技,一边照葫芦画瓢似的学了出来。

    皇上着实吃了一惊,原本还愠怒的神情顿时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惊讶和迷惑。

    魏国公的乐子可大了,他什么世面没见过,什么阵仗没经历过。自幼弃文从武,出生入死,杀人的事儿,干的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可无论他怎么想,也想不到他这辈子能遇到这么个‘滚刀肉太子’。什么朝堂权谋、什么杀伐狠绝,在这位的面前都不好使了。

    炳南口中念念有词:“爹啊,爹~孩儿不孝,孩儿不孝啊~~眼瞅着孩儿都这么大了,还让您老人家操心操肺的,孩儿看着心疼啊。孩儿就怨啊,怨自己个不争气啊。孩儿没本事,挣不了大钱,干不了细活儿,连累了您老人家。让人指着您说,自己个儿子不中用。可不是嘛,就是不中用嘛。哎,我就想,咱一来没人家本事大,二来没人家嗓门粗。心里想,算啦,别争啦,跟人斗这嘴有啥用啊。还不如省下力气,在您老人家面前多尽尽孝心。虽然我干不了大事,但小事总还是可以的,什么时候您看书看累了,我给您揉揉腰。什么时候您想喝水了,我给您递杯茶。我有时候半夜里做梦,在梦里突然发现我找不着您老人家了,给我急的啊,急的那是嗷嗷的哭啊,哭着哭着就醒了,醒了之后继续哭。那时候我就想,我不要了,啥都不要了。他们争,他们抢,他们看不上我,都由他们去吧。我就希望以后,他们别赶我走,我不愿意走,我舍不得您啊。往后啊,您要是乐意呢,我就在您房子墙边上搭个窝棚,这见天儿的能看见您,我也就放心了。您要是不乐意,我就在外面囫囵的找个地儿对付着,然后我还见天儿的过来看您。您需要啥,就跟我说。您别看我没能耐,但我为了自己个的老爷子,就是豁出命去,我去外面挣,去外面求,去外面讨,也得让您顺了心。爹啊,爹啊~!孩儿不孝啊,孩儿不孝~但孩儿不想离开您啊,孩儿舍不得您,啊,老天爷啊~~~”

    炳南学着自己小姑当初的样子,有的词记得,有的已经忘了,自己又添油加醋的演绎了一番。到后来,连他自己都听不下去了,俯下身,脸紧贴着地,一边咧着嘴乐,一边装腔作势的把戏演完。在别人看来,还以为他是情之所至。要是知道了真相,非得把他当时就废了不可。

    皇上痴痴的看着炳南,好像刚认识这个儿子一样。扶着桌案的手,也慢慢的松弛了下来,眼窝里闪了光,屏气凝神的听着。很多大臣也是非常感动,太子的这番话,虽然文采全无,但胜在‘真情实意’。有几个眼窝浅的,不停的用衣袖抹着眼泪。

    这就是贵妇吵不过泼妇的道理,在对方混不吝的乱砍乱杀面前,一切原有的成功体系都是脆弱不堪的。你跟他讲道理,辩逻辑,人家不跟你在一个层面上较量。他用大白话讲孝道,你再去用圣人言说利弊,无论你说什么,都是吃亏的,因为你已经站在了大中华的传统核心价值观,即‘孝道’的对立面。在旁人听来,你说的越多,就错的越多。你说的越有道理,就让别人越觉得你的那些道理,都是虚情假意。如果你要是跟他在一个层面上竞争,不但拉低了自己的层次,还让自己原本的优势全无。而且到了人家擅长的一亩三分地儿上,你还真不一定能干的过他。

    魏国公从没有吃过这种亏,平日里,若是他见谁不顺眼。只需在大庭广众之下,略微贬损那人两句,后面自有一大群趋炎附势的言官和显贵,一窝蜂的在朝堂上把对方给骂化了。让这人,轻则丢官,重则流放,甚至能丢掉性命。可今天,不光是魏国公懵了,连他手下的那群狗也懵了,心想这是什么路数啊,想替国公爷出头,但从哪儿下嘴呢?

    见大家都在发愣,无人敢插话,炳南的胆子更大了,继续着他的表演:“爹啊,爹~孩儿今天就在这里,同着这么多人的面发个誓,如果这里的所有人,都同意废了我,我绝无二话。我自己个,脱了这身衣服,不干了。让我干啥,我干啥。让我咋地,我咋地。大伙儿觉得谁能干这活儿,就让他干。只要是大伙儿的意见,我坚决服从。我立刻给他跪地下,磕三个响头。从今往后,那哥们儿就是太子了。以后我就负责孝顺我爹,那哥们儿负责让大家满意!”

    炳南心里这个乐啊,心说‘这里的所有人?’,哼,你们问过老子的意见了吗?我能同意自己废了自己吗。即便不说这个,从概率学角度说,无论是小学选班干部,还是国外的总统选举,有人能得百分之百的票吗,哼,一帮傻子,哈哈……

    他心里正美着,打着自己的如意小算盘,忽听魏国公的大嗓门又响了起来。

    “陛下!陛下!莫要听信竖子胡言!!!”

    炳南被他大嗓门吓了一跳,转身一看魏国公,他头上青筋暴起,怒目圆睁,右脸颊上的血迹,此时显得颇为恐怖。只这一眼,就又把炳南从他的小确幸中,拉回了现实。

    魏国公已经几乎失去理智,大声宣泄着自己的不满,“陛下,太子自从受封以来,行事荒唐,有悖人伦,实是一个不忠不孝之人。短短数年光景,他就做下了多少荒唐事。我朝初立,虽经先帝和陛下的励精图治,但也只是才二十多年而已。这天下,远未太平啊。眼见陛下龙体日渐消瘦,若一日撒手人寰,将大权交于这样的太子。必将国无宁日,国无宁日啊,陛下!!”

    魏国公一边说,一边不由自主的踱到玉阶之下。他越说越激动,只听到:“陛下!臣受先皇托孤,不敢不以国事为重。当今太子,是万万不能继承大统的,请陛下三思。”

    顿了顿,他猛吸了一口气,重重的说道:“我朝不幸,有如此行为不端之辈充作太子。更加不幸的,是放眼皇室宗亲,竟无适龄的男儿。臣今日在圣祖堂内,当着先帝的牌位,提出的解决之法,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魏国公的一只脚的脚尖,已经抵到玉阶边上,向前倾着上身,盯着皇上。

    皇上没想到他能当众重提旧事,十分不快,但转念一想又不愿与他翻脸,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强压怒火地说:“此乃朕的家事!”

    “非也!此乃国事,万万不可因情而废国事啊,陛下!!”魏国公抗拒的说,“陛下,当今太子无道,我朝内忧外患,不可无储君之位。臣有一策,可解此难。陛下尚有两女,在淑娴和妙颜两位公主中,只需择选一人,与功臣名宿的有为之子择期完婚。若诞麟儿,可为储君。若无麟儿,可收驸马为养子,日后将大位传承于他!这样一来,可保我朝不至落入昏庸之辈,从此了断社稷倾覆之忧啊,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