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月之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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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巧遇

    承明殿外,看着众多太监和宫女忙碌的进进出出,炳南和陈管事,一主一仆,斜靠在殿门上。一边磕着瓜子,一边说着闲话。

    陈管事逐个给他介绍典礼的制度,大臣的座次,还有宫娥端着的各样器物的名称和用途。但炳南更关心今天晚上吃什么喝什么,仿佛刚刚在圣祖堂的一切都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儿似的。

    “哎,哎哎!爷,来人了,来人了~”,陈管事看远处有一群宫娥簇拥着几位贵妇往这边走来,赶紧招呼了炳南一声。

    待那群人走进,炳南才看清楚,打头的是两个十六七岁的小宫女,每人手上都提着一盏灯笼。其实天还没黑,这两盏灯笼,与其说是照亮用的,倒不如说是摆排场用的。后面是十几个宫女簇拥着四五个年轻姑娘,这几位姑娘胖瘦不一,但都穿着华丽的服饰,一看就知道身份不一般。

    待她们走到炳南跟前,两位打着灯笼的宫女左右分侍两旁,后面的一位姑娘上前走了几步,在炳南面前缓缓的施了一礼,说:“太子殿下安好,娴儿在此见礼了。”

    炳南心说‘这姑娘长得真俊!’

    一旁的陈管事先说道:“奴才见过大公主殿下~”

    炳南被他一叫,回过神儿来,记起刚才陈管事嘱咐的规矩,说:“大,大公主……安好。”

    大公主一笑,回他:“承蒙太子殿下挂念,妹妹一起都好。”,说话间,她一回头指向其他随行的几位姑娘,说:“这几位都是妹妹的闺中密友,他们的父兄大多是朝堂之臣。”,只见她身后的那几位姑娘都是飘飘下拜,显得十分恭敬。

    炳南又得练一次,“各,各位……不必多礼。”,说罢,右臂僵硬的在空中往上抬了一下,算是示意她们可以平身。

    大公主接着说:“太子殿下,您不在殿中小坐,站在这门前作甚?”

    炳南回答:“这儿好啊,这儿空气新鲜,还有热闹看,比里面强多了。”

    大公主苦笑的摇了摇头,说:“太子殿下,莫要再闹了。稍后,您还是进到偏殿休息吧。陈管事,侍奉好太子殿下。”。说这几句话的时候,语气平稳,字字清晰,有一种莫名的气场。

    说罢,又施了一礼,带着身后的姑娘和宫娥们,从正殿侧门进去了。

    炳南用胳膊肘捅了捅陈管事,问:“这大漂亮,谁啊?”

    陈管事假装一瞪眼,说:“嘿~~,太子爷,又耍老奴玩是吧?您自己个家的亲戚,您不认识啦?大公主啊,淑娴大公主!她们姐俩个,是当今陛下跟侧妃生的,可惜生母早亡。这姐姐呢,天性纯良而诚实,是由乳母一手带大的。她那个妹妹啊,自幼被她们姑妈抚养长大,非常自傲,火爆脾气中还带着点放纵和聪慧,简直就是一个活祖宗。哎呦不好,活祖宗来了!”

    陈管事用手一指远处廊下来了三个人,前面是一个小宫女打着灯笼,后面是一个更年轻的姑娘,她身后跟着一个青年。跟的很近,几乎肩挨着肩。

    陈管事就跟老鼠遇见猫一样,把脖子一缩,跟炳南说了句‘爷,老奴先去行个方便~’,说罢作势就要溜。

    炳南心里那个骂啊,心想你个老东西,你不在这帮我挡着,早晚不得露馅。

    想到这哪能放过他,也不知从哪来的劲头,一抄手已经抓住陈管事后领,一用力,又把他稳稳的拉回了身边。

    这人啊,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那一对男女,似乎也发现了炳南,略微一怔,原本有说有笑的神情逐渐黯淡了下去。

    待到他们走到炳南面前,那位姑娘抢先上了几步,到了几乎快碰到炳南鼻子的位置,突然停下。仔仔细细的上下打量起他,一边看,一边转圈。炳南心想,这姑娘跟刚才那位相比,反而有不同的韵味,用他那个时代的话说,就是有点‘辣’。

    这位小辣妹转了一圈,还没等说话,可把旁边的小年轻给嫉妒死了。一跺脚说,“你怎么还盯着他看啊,他有那么好看吗?”

    小辣妹看都没看他一眼,仍然在自顾自的欣赏炳南的脸。

    小年轻重重的哼了一声,阴阳怪气的说:“对,多看两眼也对。不定什么时候他一被废了,那时想看也难喽。”

    炳南对他那小心思和阴阳怪气的语调有点不耐烦,眉头皱了一下。

    谁料这位小辣妹,不动声色,转向小年轻,右手一扬,‘啪’的一声,重重的抽了他一巴掌。

    炳南和陈管事两人都吃了一惊,小年轻也大惑不解,但看着小辣妹愠怒的神色,也不敢多说一句。

    小辣妹真是够泼辣,刚打完人,却又跟没事人一样,转了回来,继续跟炳南说到:“太子哥哥,许久未见,可想死妙颜了。这段时间外面风言风语的,净是些不三不四的人乱嚼舌根子。”,说着,瞪了小年轻一眼,小年轻的不怒反喜,还有些陶醉的看着小辣妹。

    只听她继续说:“要是我说啊,太子哥哥就是心太善了,您是当朝太子啊,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谁敢说您的不是,他不要命了吗。要真是那样,您就应该让京兆府拿了他们,关在地牢里面喂老鼠,或者打发去滇南挖铜矿,总之这辈子就不用再做人了。这样才好玩嘛,太子哥哥,你说是不是啊。”

    虽然她一个劲儿的撒娇卖萌,但炳南作为一个阅人无数的老HR,心里明白的很,能这么轻易的就把别性命当玩笑的姑娘,不是假天真,就是真残忍。

    这位小辣妹并不等炳南反应,看着大殿里面忙碌的身影们,自顾自的说“不过这天下,究竟是不能这么随心所欲的。哎,我刚看见姐姐了,那妹妹就先告辞了,莫打扰了太子哥哥的雅兴才好。”说着,眼睛瞥了一眼小年轻,左手食指勾了勾,只见小年轻面容大喜,跑了过去,想搀着小辣妹的手,却被小辣妹反手一拍,装作生气的走了,小年轻笑嘻嘻的跟了上去。

    炳南看着这两位一直走远,才怔怔的问陈管事说:“这两位是谁啊?”

    陈管事一皱眉,说“您看您,这不是妙颜二公主嘛,她跟大公主是亲姐妹。”

    “哦,那她旁边那个小白脸呢?”

    “您说的是刚才她打的那人?闫相闯啊,五军都护府闫将军的二公子。这位公子哥到是一位闲人,二十好几了,连个八九品的杂官都没混上一个,比他爹可差远了。”陈管事答道。

    炳南还想进一步问点什么,突然感觉右肩一痛,感觉被什么东西拍了一下。猛一回头,看见一副大长脸直冲着自己。这张脸,出奇的长,而且还长了不少青春痘,乍一看下像极了一条大黄瓜。

    然后,这根黄瓜开口了:“太子,嘿嘿,果然是你。嘿嘿,我离着老远儿就瞧着你了。哎呦,让本侯看看,都这么大了,小时候本侯刚见你的时候啊,你只有,只有这么点。”,说着,抬起右手,本想往下压到膝盖的位置,后来想了想,又提高到了胸口附近。

    炳南看着他这奇怪的姿势,心想还有这么充大辈的?而且你看着也比我大不了几岁,还能是看着我长大的?

    看着炳南质疑的眼神,大黄瓜到是心理素质极好,干咳了两下,想给自己找台阶下,说:“不管怎么说,本侯也嘿嘿~”

    跟着大黄瓜一同前来的,还有一位胖倭瓜。这个胖倭瓜,细眼圆脸,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此时出来替大黄瓜打圆场,说:“太子爷,安康。微臣祁德利,见过太子殿下。微臣斗胆插句嘴,这天下谁人不知,侯爷可是当今陛下的伴读中,年纪最小的一位啦。虽长不了太子殿下几岁,但自幼陪伴在皇上身边,说是看着太子长大的,那是一点都没错哇。”

    “嘿,嘿嘿~”,大黄瓜又干笑了起来。

    此时陈管事上来打圆场,毕恭毕敬的一拱手,说道:“奴才太子宫詹事府家令丞陈右祥,见过东昌侯殿下,见过许州牧祁大人!”

    大黄瓜和矮倭瓜本来对这个老太监并不在意,一听居然还是从三品的官职,而且还是太子身边如此重要之人,顿时换了一副面庞,笑哈哈的回应着。

    ‘东昌侯、许州牧’,炳南在心里暗暗默记这两人的官职。

    两人显然也并无话跟炳南他们说,尬聊了一会儿,纷纷找个由头离开。

    他们一走,正好让炳南有时间详细了解他们二人的背景。

    陈管事一听是关于他们二人的,脸上都乐开了花,说:“太子爷,这二位是我朝大大的笑话啊。咱们先说刚才那位拍您的人,他们家也是从龙部署,田姓。从爷爷那辈起,就跟随先帝爷起事,也是东挡西杀。先帝坐稳天下后,封他们家为东昌侯,世袭罔替。可是他爷爷有个癖好,就是……嘿嘿,就是好色。据说当年在战事最紧急的时候,他爷爷都没断了这个念想,还差点惹出大乱子,好悬没被先帝爷军前祭旗。后来封了侯,再加上先帝爷驾崩的早,就没人能管他了。据说,在他的那块封地里,只要是稍微有点姿色的,都逃不了他的手掌心。管你是什么部下的妻女,还是良家的妇女,听说甚至是寡妇和尼姑,只要被他看上了,都要纳入府中。后来啊,他在领内大力发展烟花柳巷的生意,吸引了周边数个府县的妓院和戏班。只可惜,晚节不保,九十多岁了染了花柳病,没抗半年,就咽了气。据说咽了气的当天晚上,就埋了。老侯爷得的这个病,腌臜的很,家里面实在是待不得。这位是田家的第三代,却是第二代东昌侯,主要是他爹死在了他爷爷前头,他爷爷一死,只能轮到他承袭东昌侯之位了。”

    陈管事咽了口唾沫,继续说:“至于他旁边那个矮胖矮胖的,那可是大名鼎鼎。他名叫祁德利。嘿,他爹妈给他取的这名好,真是好,这一辈子,净干‘得利’的事儿了。听说他本来是许州巡抚衙门里的一名笔帖式,那年许州大旱,巡抚瞒报旱情,导致灾情延误。等朝廷闻讯,再调集粮草之时,已然来不及了,许州百姓饿死大半。最要命的是,死去之人无人掩埋,久而久之闹起了大瘟疫。这瘟疫太厉害了,把许州剩下的百姓里,十去其九,差点给绝了。当年瘟疫传的快,魏国公领命阻止瘟疫传入京师。当时在京师与许州的交界处,一群饿殍,跟蝗虫式的往京师的方向涌来。朝廷没了办法,最后还是魏国公挥师掩杀,就地掩埋,并烧光了当地方圆二十里内的一草一木,这才救了京师。等魏国公率军感到许州巡抚衙门时,发现全府上下皆病死,唯独一名笔帖式幸存。当时疫情还在肆虐,众人不愿逗留,就让这名笔帖式来料理后事,然后大军飞奔回朝。这名笔帖式,就是他祁德利。不到半年,朝廷收到祁大人的奏章,说许州赈灾已毕,民生回复。朝廷派员一查,果然疫情已平,且朝廷发放的赈灾粮,一粒未少的发给了百姓。先皇大喜,下旨越级提拔祁大人从一名笔帖式直接做到了州牧之职,可谓是鸡犬升天。但后来,没过一两年,陆续有言官上奏,说他祁德利是没动赈灾粮款。但他利用那段时期的便利,侵吞了所有绝门绝户之人的家产,甚至有些大户人家还剩个一儿半女的,直接被他扫地出门,强占了家业。后来这类事情越告越多,眼瞅着祁大人这州牧就当到头了。可是不知他使了什么手段,居然投入魏国公门下。哎,这奏折就变成了留中,然后就杳无音信了……”

    还没等陈管事说完,突然听到大殿内一副金锣奏响,跟着两旁乐声大振。陈管事一听这个阵势,眼睛放光,打了一个激灵,拉起炳南的手就往殿内走,说:“爷,皇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