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毛匆匆穿过小院，跑到正中那间稍大一点的茅草屋，正想敲门，却被门槛绊倒，一下撞了进去。

    “张兄弟，俗话说得好，这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笔买卖你要是——”

    “爹！”

    “我没有骗你，那个哥哥他真的...”

    张阿毛大口喘气，一抬头，却发现屋子里坐着个陌生男人，正不悦地看着他。

    一旁的张老三眉头紧皱，不耐烦走到阿毛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领丢了出去。

    “别来找打！”

    说完便砰地一声，用力地把门关上。

    被摔了个七荤八素的阿毛刚站起来，却被听到动静赶来的李秀莲一把抱起，往柴房走去。

    “你这会儿招惹你爹干啥，有啥子等客走了再说！”

    “娘！是真的！那个哥哥真的是从天上来的，他跟我说他叫第五，他还会治病，不信你看我的脸，他用手一摸就真的好了！”

    李秀莲这才注意到阿毛光洁的脸颊，连一丝血痕都没留下，迟疑了一下，但还是说道：

    “那也等你爹谈完了事再说！”

    ......

    草屋内，林货郎搓着双手，一张马脸上堆满了别扭的假笑，两只眼睛本来就小，再这么一笑，便眯成两条细缝。

    在昏黄的灯火下活像一只成精的大耗子。

    “怎么样，张大哥，这笔买卖要是做成了，你至少能得这个数！”

    林货郎伸出五根手指，在张老三的眼前狠狠地比划了一下。

    “可这事要是传出去了，那可是杀头的罪啊！”

    张老三的声音很低，但眼中一闪而过的贪婪却被林货郎敏锐地捕捉到。

    “这是嫌少啊！”

    林货郎心中一喜，就怕你不上钩！随即又说道：“这事你知我知，有什么怕的？”

    “再说了，那小子摆明了就是个当娘们养的兔儿爷，说不得就是被人家玩傻了才扔到烂泥塘自生自灭呢！”

    张老三之前已经把少年的来历给讲的一清二楚——当然，他也是从阿毛那听来的。

    “话说回来，你一个人拉扯孩子和弟妹，自己的眼睛又...”

    看张老三面露不快，林货郎连忙又说：

    “张兄弟，我知你是个响当当的汉子，不愿做些造孽事，可刘家二奶奶还能饿着他不成？再说了，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啊！”

    林货郎不愧是个走街串巷的老江湖，几句话便把个张老三唬住，动了心思。

    他正要开口，却又把眼睛闭上，闷着不开腔。

    林货郎正纳闷怎么突然哑巴了，突然灵光一闪。

    “张兄弟，可是嫌这个数不够？”

    张老三这才睁起一只独眼，示意他说下去。

    “他妈的，还跟老子装，不就是想加钱吗！”

    林货郎笑嘻嘻的，心里却已经开始问候张老三的祖宗十八代，嘴上却不停：

    “那，这个数如何？”

    只见林货郎比了个八。

    张老三还是不说话。

    “那好！”

    林货郎咬咬牙，好像做出什么莫大的牺牲一般。

    “我自己掏个腰包——这也是看嫂子病着不容易，出到这个数，要是还不行，张兄弟你就自己养去吧！”

    说着，林货郎伸出十个干瘪的手指。

    张老三豁然起身。

    “林兄弟果然是个走江湖的，讲义气。这事我应了，不知要如何准备？”

    林货郎大喜，连忙说道：“这种事说快不说慢，避明不避暗——依我的意思，就在今晚！”

    见张老三只是点头看着他，却不动弹，林货郎哪还有不明白的，赶忙掏出五钱银子塞进他手中。

    张老三掂量一番，死死攥着。这才眉开眼笑地去了。

    一旁的厨房里，李秀莲见两个大男人偷摸往那个叫“第五”的少年房里走去，又看了看躺在怀里的儿子。

    突然小声哭了起来。却死死抱着阿毛，不敢让他出去。

    草屋里，少年看着手持绳子和麻袋走进来的二人，眼神又如之前那般，死气沉沉。

    张老三拿着绳子，又有些迟疑。林货郎见他叽叽歪歪的，不由急了，竟然拿起麻袋便往少年脑袋上一套，少年却并未反抗——此时的他并不理解，眼前这两个人在干什么。

    同时，一股奇怪的感觉萦绕在少年心头，似乎有个什么重要的东西在等着他，而跟着这个两个人才能找到。

    “还不快帮忙！”

    张老三见状，只得麻利地把少年绑住，趁着干净的月色，一同冲了出去。

    长街上，一个老姑子和一个老头赶着一架马车，载着好几个同样的麻袋，一同消失在夜色里。

    第二天，张阿毛一边给娘亲煎药，一边抱着雪白的衣服，眼泪不停地往下掉。

    ......

    刘老爷是县城里数一数二的地主，祖上甚至还出过好几个举人，哪怕现在落魄了，在整个南屏县也是顶着天的大人物。

    夜色里，林货郎在那个老姑子的带领下，一脸谄媚地走进刘家的院子，足足走了一刻钟，这才到了二少奶奶的门外。

    一进门，林货郎便忙不迭地跪下，冲着一扇鸳鸯合和屏风扣头如捣蒜。

    咚咚咚——

    “少奶奶您万福、万福！小人给您磕头了、磕头了！”

    这雕花着锦的屋子十分宽敞，却又昏暗地很，林货郎在地上磕了半天，也没看清四下里到底是个什么布局。

    过不久，一个穿着麻布衣，头上顶着个红盖头的人儿被五花大绑，在老姑子的带领下，被一个老头背着送进了屏风之中。

    “哎呀~”

    没过多久，那屏风后的人似被惊到了，喘出一声娇羞。

    林货郎把头死死埋在地上，一声粗气都不敢出。

    不一会儿，还是那个老姑子走出来，端了个四寸见方的柳木盘子，上面放着个足有二十两的银元宝。

    林货郎答应张老三的不过十钱银子，算下来刚好一两而已。

    “少奶奶说了，你办得不错，这是赏你的，下次要是还有这样的货色，尽早送来，还有重赏！”

    “小的遵命、遵命！”

    林货郎大喜，又叩了几个头。那老姑子见状，满意地说道：

    “行了，下去吧。对了，记得从后门走！”

    林货郎揣起银子，手脚并用，连忙爬了出去。

    “曹婆婆，你们也下去吧，我来和这小官人耍耍。”

    昏暗的屏风里，一个懒散的女声响起，透着无尽的欲望。

    曹婆婆眼中露出惊恐，忙不迭地招呼下人们，眨眼便走了个干净。

    屏风后，一根粗大的蛇尾缓缓升起。

    一股腥臭冲破红盖头的阻拦，涌入少年的口鼻中，灵巧的尾巴尖轻轻一掀，红色的盖头便掉落在一个满是鲜血与残肢的香炉里。

    被晕染地越发鲜艳。

    一个面色青白，嘴唇血红的女子披散着头发，欲火几乎冲出双眼。

    被绑住的少年坐在血泊里，忽然笑了起来。

    他看到一个熟悉的东西竖着插在那蛇女的脑袋里，很深。

    那是一块白色的美玉，

    上面写着：纵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