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何处去
“你自己先琢磨琢磨,有何不懂之处明日可来寻我,若是缺衣少食自可去找你五师兄。”
“多谢师尊。”
段老将手中书册递过来,罗力连忙双手接过。
藏青色书封上没有花里胡哨的东西,只有简简单单‘莽诀’二字,笔画凌厉,劲有力。
许是有些年头,书封沾染着少许磨损与污痕,内里书页也已泛黄,遍布着岁月留下的痕迹。
迫不及待地翻开扉页,借着烛光,倒是能够看清字迹,开头第一句:
“武者,莽夫也。”
“......”
这也太直白了吧,一点儿都不含蓄,感觉这功法的著作者在骂人,但却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武者锤炼自身血气与肉体,实际上的修行路数与低阶妖族无异,强壮体魄,精炼血气,世人对于武者的第一印象便是抗揍以及膂力惊人。
与修道不同,哪怕是凡俗之人也能尝试着走一走武道,虽然普通人受诸多条件所困成就有限,但至少也能强身健体。
整部功法只开头寥寥几句描述了一番武者的要义,余篇尽皆是功法以及配套招式的修行部分。
简单质朴,充满了武者的风格。
罗力逐字逐句地咀嚼着这篇被段老认定不凡的功法,浑然不知时间流逝。
直到眼前突然昏暗,渐渐地目不能视,他才从沉浸之中回过神来,蜡烛已经燃烧殆尽。
段老不知何时离去了,黯淡的月光从窗纸上透过,只带来朦胧的些许微芒。
意犹未尽地长长吐出一口气,想着方才没看到桌上有摆放多余的蜡烛,只能明天去找姓蒋的...哦不,五师兄讨要。
摸着黑爬上了床,和衣躺下,枕着一条手臂,睁着眼直愣愣地盯着漆黑的屋顶。
直到现在,他依旧有几分不真实感。
尽管今日才刚拜师,但段老待他不薄,五师兄虽然对他没表现出太多的和善,却也从未为难过他,这已经是难能可贵了,尤其是比较起他之前在天符宗的遭遇,这儿简直是人间净土,哪怕这里是让人闻风丧胆的魔门第一宗。
亲身经历与他十几年形成的固有观念之间形成了激烈的碰撞冲突,让他多少有了几分迷茫。
但有一点他认定,《莽诀》确实比他之前在天符宗翻阅过的炼体之术都要强上太多,这一点,段老没骗他。
夜色深深,但他却毫无睡意,总觉得好像漏掉了什么事情。
半晌,才终于琢磨出味儿来,沉迷功法,却忘了打熬身体加快妖血酒的吸收,如今怕是早已逸散殆尽,为时已晚。
既然是段老的珍藏,想必能喝到的机会也不多,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喝的到。
亏麻了......
摇晃脑袋,将懊恼的情绪驱逐出脑海,闭上双眼,平复呼吸,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便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打开门,只见蒋五双手抱胸微歪着脑袋看着他道:“今儿我带你溜达溜达,熟悉熟悉。”
罗力对此自无不可,他之前的身份是逃犯,是阶下囚,如今拜入段老门下,也算是圣宗弟子,不必被拘束在小小的院落之中,自当多了解一下周围的环境,总不能以后的衣食住行全都靠五师兄照应。
“五师兄稍待,我洗把脸。”
谁成想蒋五听完,脸上的笑意消散,板着脸回道:
“别叫我五师兄!”
罗力没想到蒋五对五师兄这个称呼这么敏感,搞得他有些愣神。
“那该如何称呼五...你?”
蒋五歪头想了想,道:“叫我五哥吧,以前小六子就这么叫我。”
“成,五哥。”
笑容重新爬上了蒋五的娃娃脸。
······
圣宗另一处单独的院落。
段老拎着一坛酒敲响了院门。
“进来吧。”
院中响起一道浑厚的声音,得到允许,段老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便是一片青翠。
打理地井井有条的苗圃里,栽种着诸多药草,让这宽敞的院子看上去满是生机。
“老方,别来无恙。”
一方小榻放在临近厅堂的檐下,一位富态的中年男人正闭目盘坐于上。
闻言睁开双眼,看向段老笑道:“你可是有些日子没来我这里了。”
“前些时候接了任务,没在宗内,这不一回宗便来找你了么。”
段老沿着苗圃中的青石小径走进院中,看着盘坐于小榻上的方管事,提了提手中的酒坛。
方管事见状咧咧嘴,笑骂道:“你个老东西轻易可是不会拿出这虎血酒,一大清早的提着酒来,怕是有事吧?先说说看,免得到时这酒喝起来烧心。”
段老睁大眼睛说:“你怎么这样凭空污人清白。”
见他这副模样,方管事笑着指了指他,没再与他搭话,而是开口唤了一声:“平儿。”
吱呀~
房门打开,西屋里应声走出来个灰袍少年,十三四岁的年纪,脸上的稚嫩尚未化开,但骨碌碌转动的眼睛里,却是藏不住的机灵。
“段老。”
平儿先朝方管事行礼,再向着段老躬身一礼。
“你去备些菜肴,告诫伙房那些狗东西,做地精致些,莫要糊弄。”
“是。”
平儿领命而去。
自顾自地进屋寻了张板凳出来,段老毫不客气地在方管事不远处坐下。
“此来何事?”方管事开门见山问了一句。
二者之间很是熟络,不需要虚与委蛇地绕来绕去。
“老夫前些时日接下任务去了趟镇狱。”
方管事闻言挑了挑眉,等着他将事情原委细细道来。
宗门任务本身就是面对圣宗所有人的,倒也没有隐瞒的必要,因而段老将任务以及顺道掳来罗力的事情说了一遍,关于他的来历自然也一并说明。
作为圣宗外门杂役处的管事,方管事可谓是一言九鼎的人物,虽然他管不到段老这种身份与地位特殊的高手,但恰也因着身份的原因,段老的弟子在圣宗却是需要听令于他的。
段老在圣宗属于外门客卿,属于投入宗门的外来客,为宗门效力,宗门为他提供庇护,双方之间更倾向于彼此合作,而非直接的从属关系。
而他的弟子,却连外门弟子都算不上,只能算作是圣宗门徒。
门徒在地位上,比宗门杂役稍好,但也仅此而已。
外门客卿收徒,自然无需向宗门报备,这等小事,只需上报管事知晓便可。
这也是段老今日提酒来见的原因。
以二人的交情,这点事自然不在话下,方管事只是随口问道:“身份背景可曾查实了?”
每个宗门都需要防备奸细的渗入,虽然仍旧无法完全避免,但该有的样子还是需要做的。
“我找单家兄弟问过,为真。”
闻言,方管事微笑点头。
单家兄弟,他自然不陌生。
兄弟俩在廉阳城开着家酒楼,暗地里却是做着情报买卖的生意。
扬言只要出得起价儿,哪怕是高品的情报也能给你搞到手。
敢说出这番话,自然有其底气,这么多年,也从未砸过招牌,背景可见一斑。
“你对这新收的徒弟倒是舍得。”方管事笑呵呵地说道。
“这小子合我眼缘,你也知道,我这一把老骨头,已经能看到头了,老了老了身边也就只一个小五陪着......”
剩下的话,他没说,但方管事明白,笑容微敛,没再提这一茬。
平儿年纪不大,但办事利落,很快便提着两个食盒回来,布设妥当后便候在一旁给二人斟酒。
方管事颇为享受地眯着眼睛,在酒香里回味无穷。
罢了,开口问道:“安排好他去哪儿了吗?”
“还不曾,倒是想听听你的建议。”
“我能给什么建议?你自己的徒弟,反倒是让我来帮你操心?”方管事瞪他一眼,但段老根本不吃他这套,朝他举了举酒杯,旁若无人地喝酒吃菜。
方管事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吃人嘴短啊。
捻着酒杯沉吟道:“他如今修为被废,不若就放在宗门里先调教一段时日,等有了自保之力,再找个机会外派吧。”
段老不答,杯中酒喝干,这才看着他道:“你觉得,庆山如何?”
一听这话,方管事忍不住诧异道:“这徒弟不是亲生的吧?”
这回轮到段老忍不住翻了个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