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淘气，是狗娃和山枣两个结婚以来最为严重的一次。为这，山枣从娘家回来，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她也不太爱和家里人多说话。有事没事，就跑到李凤仙家里聊天扯闲话去了。

    狗娃的母亲为了避免淘气，也不给山枣安排活，家里再忙，山枣高兴了就干一点，不高兴就不干，完全由着她的性子来。

    再说，冬小麦种完后，地里也没有多少庄稼活，农村人基本就清闲了。狗娃抓住这个空闲，忙着外出干土活去了。家里就剩下母亲、山枣和几个弟弟妹妹。

    现在爱香也大了，能给母亲帮不少的忙。家里没有水吃，狗剩放学后到沟里挑上两担，就够家里用一天。至于家里喂牲口垫圈这些杂活，几个孩子放学后也能搭上手。家里的事情山枣就更不去管了。

    山枣有了大把的闲暇时间，整天和李凤仙打得火热，觉得自己活得顺心如意。这些天，山枣越来越任性了。好多次，她在李凤仙家聊天，到了吃饭的时候也不回家，就在李凤仙家吃喝，有时晚上还睡在李凤仙家里。

    李凤仙的丈夫全才也管不了妻子，家里所有的事都是李凤仙说了算。包产到户后，也不像在生产队每天都要参加集体劳动。现在下不下地干活，都是自己说了算。所以，全才没事就找人打打牌下下棋。到吃饭的时候，回家随便吃一口，嘴角一抹，又出去玩了。

    为了这个，李凤仙和全才淘过几次气，骂过全才。可全才狗改不了吃屎，骂完后，好不了几天，依旧我行我素。李凤仙索性不再去管，任由他去了。

    山枣经常不回家，对于像李凤仙这样精于算计的女人，自然不能让山枣在家里白吃白喝。于是就教唆山枣把家里的粮食和白面偷出来，拿到自己家里做着吃。

    狗娃家里的粮食除了玉米和高粱这些杂粮放在主窑外，打下的麦子全部都放在山枣住的偏窑里。山枣在家里没有人的时候，常常偷些麦子送到李凤仙家，作为对李凤仙的回报。李凤仙得到实惠，自然高兴满足。两个人整天烙白面饼子、擀白面条、蒸包子，时不时还买点肉包顿饺子。两个人吃得心满意足，好不惬意。狗娃对粮食视若生命，为了粮食，他多次豁出命去争取。为了几十斤高粱，他和别人打架；为了借别人几斗粮食度饥荒，他受过堂姐夫的侮辱；为了能买点粮食活命，他贩卖猪羊下水被公安抓去坐牢；为了粮食他偷偷摸摸地顶着生产队的压力，跑到后山地区去干土活，三更半夜像做贼一样把做土活换来的粮食背回家。

    每次在揭不开锅的时候，狗娃望着母亲无奈的眼神，心里都像刀割一样地难受；每次他做土活回家，看着弟弟妹妹因为缺少吃食而营养不良的样子，他都有一种说不出的凄楚。能吃饱肚子，逢年过节能吃上个白面馍馍，这是狗娃多年的梦想。

    现在国家的政策好了，包产到户后，麦子打回来就囤在自家的窑洞里。想吃了随时磨成面粉，蒸上白面馍馍，擀上臊子面，全家人高高兴兴地坐在一起，边吃边聊。这样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却没有想到山枣把麦子偷出去，送给李凤仙做人情，完全不顾家里人的感受。好在山枣偷家里粮食给李凤仙，家里的人都没有发现，才使家里保持了一段时间的安宁。

    人常说：“要让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其实，山枣给李凤仙家偷拿麦子已经有七八次了。可就是这次，山枣偷家里的面粉时让爱香看见了。

    早晨，狗娃的母亲让爱香和山枣簸了些麦子去磨面。磨推到一半的时候，山枣让爱香回家拿面袋子。当爱香离开后，山枣借着这个时机，把面粉用头巾偷包了有五六斤，放到磨坊旁边的柴禾堆里。爱香回来后尿急，转身去小便，见一只小猪崽在柴禾堆里刨吃。爱香赶走猪崽，拨开柴禾一看，里面竟然用红头巾包着鼓鼓囊囊的一包面粉。这是山枣的红头巾，爱香熟悉。爱香也看明白了其中的端倪。为了不伤嫂子的面子，爱香把猪崽拱开的头巾包好，把面粉放回原处，继续用柴禾盖好，装着什么也没有发生。在推完磨要回家的时候，山枣谎说有事，乘机去磨坊柴禾堆里把面粉拿出来，匆忙送到李凤仙家后才回家吃饭。

    爱香把发现的秘密告诉了母亲。母亲心里完全明白了山枣一直在李凤仙家吃饭不回家的原因。

    为了不让山枣难堪，避免狗娃知道后和山枣淘气，狗娃的母亲再三给爱香交代，不要把这事告诉任何人，尤其是不能告诉狗娃。善良的母亲清楚这件事要是让家里其他人知道了，透露给狗娃，狗娃和山枣淘气就是在所难免的了。

    家里出了内鬼，这让狗娃的母亲感到为难：一次两次也就算了，如果山枣总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啊。这让她心里好像堵了块石头，吐不出，咽不下。说也不是，不说也不行。

    狗娃的母亲琢磨了好久，想用一种妥帖的办法提醒山枣再不能这样做。但用什么办法才能阻止山枣又不伤害山枣的脸面和自尊呢？狗娃的母亲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个万全之策来。

    中午，山枣又在李凤仙家吃饭了，直到下午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才回家。山枣一进门，母亲委婉地提醒山枣：“媳子，你凤仙姐家里不宽裕，日子也是过得紧紧巴巴，你经常在人家家里吃饭，虽然你姐不说什么，但时间长了，你姐夫心里肯定不高兴。以后你就少在你姐家吃饭，你要是想吃啥了，回到家里给妈说一声，想吃啥我给你做。这段时间，你也在你姐家没有少吃饭。你哪天过去了，把家里的粮食给你姐她拿点，别让人家说咱白吃白喝。”婆婆的话让山枣听了心里一怵，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妈，我知道了，以后我尽量不去我姐家吃饭了。”

    “媳子，这段时间你很辛苦，也没有出过门，菊香结婚都这么长时间了，我都没有时间去看她，你结婚后也没有去过你妹妹家。今天你就带着狗锁去看看你妹妹，她也好长时间没有回娘家了，你们去了，她一定很高兴呢。”

    狗娃的母亲这样处理问题，既没有伤害山枣，同时也警告了山枣，山枣愉快地答应了。

    菊香嫁给了一个家在后山地区的退伍军人，第二年就生了一对龙凤双胞胎。加之公公婆婆年事已高，日子过得并不宽裕。虽然清贫，但小两口感情甚好，日子也算平淡幸福。

    山枣带着狗锁进了菊香的家门，让菊香高兴不已。她整天白面热汤地招待着山枣她俩，还留山枣在家住了半月有余，算是在短暂的时间内防止了山枣再次内盗。

    人常说：“吃惯的嘴，跑惯的腿。”在李凤仙家吃喝这事让山枣停止，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山枣从菊香家回来后，李凤仙还是以各种理由留山枣在家吃饭，山枣实在推脱不掉，偶尔也吃几顿。过后还是偷偷地拿粮食送过去作为回报。

    母亲实在看不下去了，多次暗示提醒她，山枣知道自己做得太过分了，多少也有些收敛。

    山枣在李凤仙家吃饭的次数少了，她偷偷地给李凤仙家送去的粮食次数自然就少了。对于这些变化，李凤仙猜想可能是狗娃的母亲有所察觉，山枣才不再频繁地和自己来往了，心里倒有些不痛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