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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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赔礼道歉

    张善武带着战奎来到了秀秀家,李望福还没有从地里回来。秀秀和母亲两人正在屋里说着闲话准备做饭,听见院子里有自行车进来的响声。秀秀的母亲走出窑洞一看是亲家公来了,急忙上前打招呼:“亲家您来了。”

    张善武随和地说道:“来了,这些天还好吗?”

    “这些天有些不舒服,感觉有点腰疼。”秀秀的母亲说着晃了一下腰。

    张善武说道:“像我们这个年纪的人,平时要多注意身体,年龄不饶人啊。”

    秀秀的母亲接着张善武的话茬说道:“这年龄,活也活不旺,死也死不下,以后就剩拖累人了。”

    秀秀的母亲边说话边把张善武让进主窑。战奎跟在张善武的身后,一句话也不说。

    进了窑洞,秀秀的母亲把旱烟笸箩拿过来放在炕沿上,说道:“亲家,抽烟吧。”张善武自己卷了根旱烟抽了起来。

    他边抽边问秀秀的母亲:“亲家母,亲家呢?”

    秀秀的母亲说道:“秀秀她爸上工还没有回来,这几天队里活多,忙得很。”本来战奎父子俩在院子放自行车的时候,秀秀就从厨屋的门口看见了,她想出去和公公打个招呼。但她恨战奎,她一看见战奎就满肚子的气。所以,她就像躲瘟神一样地躲着,在厨屋一直没有闪面。

    张善武问秀秀的母亲:“今年的收成怎么样?”

    秀秀的母亲摇了摇头说道:“今年的收成很不好。队上的精壮劳力都到鸭子掌修大坝去了,家里只剩下些老弱病残和一些上学的娃娃。开春的时候雨水倒是合时,就是地里长满了野草。开春的时候也没有及时锄草,队上又没钱买化肥。今年的麦子熟得不是太饱满。”

    张善武叹了叹气:“是啊,这上面也是胡闹,把人都弄到鸭子掌修水坝,地里的活就没人干了。这人耽误地是一阵子,地耽误人可是一年呐!”

    秀秀的母亲应了一声:“是啊!上面要各生产队的劳力都去,哪个生产队敢不去呢?”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家长里短的闲事。秀秀的母亲一看时间不早了,对张善武说:“亲家,您先坐着抽烟,我回厨屋做饭去。”

    张善武点了点头,“你去忙你的吧,不用管我了。”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听见有人推开大门,张善武估计是亲家李望福回来了,从炕沿上跳下来,出门迎接。

    李望福见是张善武,问:“亲家,您啥时候来的?”

    张善武直截了当地回答道:“我来都一个多小时了。”

    李望福身上还扛着铁锨,也没有来得及放下,便过来拉住张善武的手说:“快进窑里坐,外面挺热的,我把东西放下,就过来。”

    张善武并没有进窑,依然站在院子里等李望福。战奎也随父亲出了窑洞。他站在院子里,感到非常的尴尬和不自在。

    李望福放下铁锨,一边把张善武往主窑里让,一边问:“您是怎么来的?”

    张善武看了一眼战奎,说道:“是娃用自行车把我驮来的。”

    李望福拍了拍身上的土,说:“这当农民的一年四季身上都是土,就没有个干净的时候。”

    张善武说道:“我们就靠着这黄土养着呢,身上不沾土,怎么干活呢?”说着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吃过午饭,张善武郑重其事地说道:“亲家,我今天把战奎带来,一来是向你老两口和秀秀道歉,二来是来看看你们,我也对不住你们和秀秀。”

    李望福知道亲家说的是啥意思,便说道:“娃娃家不懂事,现在尽管都结婚了,还得咱们这些老骨头操心啊!”

    张善武抱歉地说道:“是啊,战奎这娃都这么大了,一点也不懂事。两个人在工地上干活,不好好地相处,你看这个瓜娃娃把秀秀打成这样,我心里真的是过意不去。”

    战奎坐在板凳上一言不发,只是听着父亲和老丈人说话。

    张善武对李望福说:“话不说不明,气不理不顺。一会你把亲家母和秀秀都叫来,我们在一起说说这事,让娃娃给秀秀道个歉,认个错,让秀秀跟我们回去吧。秀秀在娘家也住这么长时间,功夫长了,庄里人难免会说闲话的。”

    李望福诉着苦说:“是啊,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可战奎把秀秀打得这么重,回到家就感冒发烧,把我和她妈吓得几个晚上都没有合眼,唉!”

    张善武听李望福这么说,好像自己做了理亏的事情,忙赔不是:“是啊,都是我从小把娃给惯坏了,让他这么任性。”

    两个人聊了一会,李望福在窑里喊:“秀秀妈!你和秀秀到主窑来一下。”秀秀的母亲在屋里应了一声,赶紧放下碗筷拉着秀秀就进了主窑。

    秀秀见了战奎,连看都不看一眼,也不说话,只是腆着个大肚子,靠着窑门站着。

    张善武和善地对秀秀说:“秀秀,你现在病好些了没有?要是好点了,这次你就和我们一块回家吧。千错万错都是战奎的错。战奎这次回来,我把他骂了也打了。今天就让战奎给你认个错,以后他再敢欺负你,我给你做主。”

    “爸,我不想回去了,您还是和他一起回吧。我到现在也不知道他为啥打我?下死手地把我往死里打。我也不敢回去,我怕回去他把我打死了,我就见不上我爸我妈了。何况我现在还怀着娃呢。”说着,秀秀流下了眼泪。

    “孩子,你放心吧,回去了有我和你妈护着你。要是战奎再敢打你,我就打断他的狗腿。”张善武慈祥地望着秀秀,期望秀秀能答应和他一起回去。

    李望福也不愿意把事情闹得太僵,跟着苦口婆心地劝起了秀秀:“天上下雨地上流,两口子淘气不记仇。在农村,你看看咱队上谁家不淘气?”

    “淘气归淘气,吵架归吵架,可我不明不白地就挨了一顿打。要不是工地上的人过来拉,他哪天就得把我打死。”秀秀说到痛处,又伤心地哭了起来!

    秀秀的母亲心疼女儿,替女儿抱屈:“我也和秀秀爸淘过气。可两口子淘气,谁能下得了这么重的手打媳妇?秀秀回来时,满身青一块紫一块的看着都心疼。你说这两口子到底有多大的仇恨呢,就这样把媳妇往死里打?”

    张善武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道:“亲家母,你和秀秀就原谅他一次吧!我回去再好好教训教训这个畜生。他也太过分了,是我对不起秀秀和你们全家。”

    秀秀咽不下这口气,依旧靠在门板上伤心地流着泪!

    这时,战奎从凳子上站起来,赶紧承认错误:“秀秀,都是我的错,我不好,我向你赔礼道歉,我打你不对。以后,我再也不打你了,咱们两个好好过日子吧。”秀秀的母亲埋怨战奎:“两口子淘气归淘气,你即使要管教媳妇,也只是个吓唬劲,怎么能下狠手把人往死里打呢?何况你俩是夫妻,秀秀还怀了你的孩子!你不心疼我闺女,你总该心疼自己的孩子吧?你要是失手了,那可怎么得了啊!”

    李望福以息事宁人的态度,想把大事化小,不断地开导秀秀:“你看你公公都亲自来给你赔礼道歉了,战奎也认了错,保证以后再不会这样子了。你就听爸的话,这次你还是跟战奎回去吧。”

    秀秀终于忍不住心中的愤怒,说道:“爸,您也别再劝我了,我不回去!我这一辈子就住在娘家,我哪都不去,谁要说闲话就让他说去。”

    秀秀的母亲见秀秀铁了心不跟战奎回去,也觉得秀秀委屈。可她看秀秀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也不敢把秀秀长期留在家里,便委婉地劝道:“秀,战奎刚才都承认错了,保证以后不再淘气。你公公都这么大把年纪了,跑那么远的路来叫你,你就听妈的话,跟战奎回去吧!要是想妈了,再过个十天半月,回来坐坐娘家,妈陪着你!”

    善良的秀秀伤心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忍不住的泪水顺着眼角夺眶而出。可在这柔弱眼泪的背后,她也有倔犟的一面。

    秀秀觉得自己这辈子太不幸了。本来自己爱的是狗娃,梦里都想和她心爱的狗娃哥生活在一起。可就是因为母亲嫌狗娃家里太穷,才在李凤仙的撮合下,引狼入室,招致战奎这个禽兽不如的家伙借酒强暴了自己。她心灰意冷,一再退让,委屈地嫁给了战奎。这一切,秀秀觉得是自己的软弱和无知把自己逼上了绝路,她只能怪自己。现在秀秀的心里升腾起一个坚强的想法:要摆脱战奎的魔爪,自己只有一条路可走——离婚!

    辛酸和悔恨在秀秀的心里升腾凝聚,秀秀谁的话也听不进去,仰起头说道:“妈,爸,你们也别再劝我了。这次,我说啥也不听你们的了。要是我早不听你们的话,也就不会有今天这个下场。这一切我也不怨你们,这都是我自己前世造的孽。自己的罪自己受,反正我是不会和战奎回去的,我坚决要离婚!”秀秀的话把三个老人都惊得目瞪口呆!

    张善武嘴唇颤了颤说道:“娃娃,离婚这话可不敢随便说。两口子打架谁家都有,一打架就离婚,这也不是个办法。这次全是战奎的错,我回去好好地收拾他。你爸妈也在这里,我当着他们的面向你保证。战奎再敢欺负你,我都饶不过他。”秀秀也不顾及公公和父母的面子,说道:“离婚!我就是要离婚,您也别再劝我了。我们两人的性格不合,肯定也过不了一辈子,晚离还不如早离。离了,两个人都早些解脱。”

    秀秀的母亲见秀秀态度坚决,知道这一切都是自己害的,便愁眉苦脸地说道:“秀秀,妈知道你心里苦。但这离婚的话你不敢随便说出口啊。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是收不回来了。现在你做了人家的媳妇,就得和人家好好过。两口子淘气,以后不淘就行了。这次你就听妈一句劝,原谅战奎这一回吧。”

    战奎听了秀秀的话,忍了好久,这下他实在听不下去了,脑子一热,突地一下站起来,怒火像炸弹一样喷发开来。一挥手说道:“离就离,谁怕谁啊?我和你结婚就和打光棍一样,也没有意思。这么长时间了,你连家都不回。我今天来接你,你还不回去,你把我战奎看成啥人了?这辈子,我给我爸我妈都没有认过错,今天给你下话认错,已经给你面子了。你不回去,我也不要你了,想离就离,现在这个社会谁怕谁啊!”

    张善武见战奎犯浑,气得脸色铁青,青筋乱跳,眼前发晕。他突然从炕上站起来,大声骂战奎:“你这个混账东西,别在这羞先人了。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人家秀秀是多么好的一个姑娘,嫁给你还没有多长时间,你就把人家给打得鼻青脸肿的,现在你倒还有理了。我这辈子把啥人亏了,生了你这么个不成器的东西啊。”

    战奎哪里受过这样的窝囊气,见众人都在责骂自己,恼羞成怒地说道:“爸,您别说了,秀秀我不要了!我们回家吧。”

    张善武肺都快要气炸了,骂战奎:“你这个狗杂种,你敢给我走,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战奎一转身说道:“您不走,我走。”说着,战奎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张善武气得坐在炕上一个劲地捶打着自己的膝盖,老泪纵横地哭着骂战奎:“谁知道我亏了啥人了,生了这么一个畜生,他要把我活活地气死啊。”

    秀秀泪流满面,双手捂着脸,跑回了厨屋,扑倒在炕上,大哭了起来。

    李望福和秀秀的母亲没有想到今天的事情会弄到这样不可收拾的地步,便劝张善武:“亲家,你别生气了,不要哭了。娃娃还小,都在气头上,这事等他们消消气再说吧。”

    本来张善武是想把战奎带来给秀秀认个错,自己也给亲家赔个不是,把秀秀带回家,让小两口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就行了。没想到秀秀坚决要离婚,战奎也不服软,撒开了野性,竟然不听他的话,一甩手走了。这让他颜面扫地,骑虎难下。幸福的家庭都是一样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同。人啊,一辈子怎样才能平安地活下去呢?

    这场面把张善武弄得羞愧难当,竟然失声地痛哭起来。

    李望福见亲家哭得伤心,劝张善武:“亲家,不要哭了,娃娃淘气也没有啥。我们再好好劝劝娃娃们。等战奎气消了你们再过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