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匠
繁体版

第19章 战奎碰壁

    工地上依旧繁忙而纷乱。不过,这些天人们除了紧张的劳动之外,下工吃罢饭后就躺在工地的窑洞里,开始谈论一些关于战奎的话题。

    战奎命令战虎打断了张世文的腿,在食堂打了自己的老婆秀秀。本来工地上每天只有单调的劳动,精神生活贫乏,这次战奎则成了工地上人人议论的热门话题和最大的新闻人物。

    当李凤仙听到表弟因打人被停职反省时,往日脸上的自豪和底气就大打折扣了。

    以前在工地上,李凤仙不论是劳动或者饭后休息,总要神气十足地在人们面前炫耀一下她的表弟战奎。有些人羡慕李凤仙。而有些人则蔑视她的张狂和炫耀,心想:有这么一个害人的表弟还有脸在人面前显摆。不过蔑视的人不敢在李凤仙面前言谈,只是在心里不厌其烦地骂着,有的人甚至还诅咒着。

    当然,这两部分人中,羡慕的人占大多数:这年头谁家有吃的还有工作,那都是令人羡慕的。

    吃过晚饭,李凤仙急忙去找战奎。一进门,只见战奎脸色铁青地坐在办公桌前抽烟,窑洞内乌烟瘴气。

    李凤仙没话找话地说:“表弟,你在呢。我还害怕我来了你不在呢。”

    战奎阴沉着一张驴脸,三角眼倒挂着说道:“我不在还能去哪啊?我又死不了。”

    李凤仙知道战奎这些天心情不好,也没有和他计较。她想逗他高兴,尽快打破这尴尬和不愉快的场面。

    李凤仙说道:“看你那死样,好像谁把你家的祖坟扒了似的,哭丧着脸给谁看呢?”

    战奎心烦意乱地说道:“想坐就坐,不坐就走人,我心烦着呢。”

    李凤仙上前在战奎的肩膀上拍了一下,便带着讽刺的口气说道:“我的大表弟,你这么厉害的人物,平时都是威风凛凛的,今儿个儿怎么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不溜秋的。”

    战奎被李凤仙搅和得不得安宁,干脆站起来,边抽烟边说:“这人到倒霉的时候,喝水都塞牙,你今天是来安慰我还是看我笑话的?”

    李凤仙阴阳怪气地说道:“我?哎呀,我哪能看你的笑话,你倒了霉对我有啥好处?我还指望以后靠你走后门拉关系提拔我呢。”

    战奎没有好气地说道:“我提拔你?你也不看看我现在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还提拔你?”

    李凤仙马上放弃了刚才的调笑,收起笑脸说道:“表弟,刚才都是开玩笑的,现在说点正事。”

    战奎把眼一斜,说道:“你还有正事啊,有啥话你就直说吧。”

    “听说你派战虎把张世文的腿给打断了,又把秀秀打伤了,工地上的人都传疯了,这是真的吗?”李凤仙明知故问。

    战奎生气地说道:“是啊,我来到这个工地算是倒了八辈子的霉!原来认为在这里干好了,还能提个一官半职的,没想到我的顶头上司侯永红一直看我不顺眼,常给我穿小鞋,在背后给我使坏。”

    李凤仙收起笑脸警告战奎:“表弟,你还年轻,打人这事可是你的不对。不是表姐说你,你打人下手太重,也不看看位置,拿起啥就往人身上砸,你这样不出人命才怪呢?如果把人打死了,别说停职,你还要蹲监狱呢。”

    听了李凤仙的话,战奎有些厌烦地说道:“这些不用你来教训我,我是干什么的?我懂法。”

    李凤仙本想教育一下战奎,结果反被战奎教训了一番。便不自在地说道:“你打的不是别人,你打的是张世文。他是我的公公,你看在我的面子上,也不应该下那么重的手。”

    战奎不知道张世文是表姐李凤仙的公公。他有些埋怨地说道:“都怪战虎那个冒失鬼。我让他打,只是想让他教训一下。没想到那个二杆子就两下子,把张世文的腿给打断了,这能怪我吗?”

    尽管李凤仙平时爱在人面前炫耀自己,拉点闲话,可战奎把自己的公公张世文的腿打断了,这让众人对李凤仙有了些说辞,使她在众人面前多少有些抬不起头来。

    前几天,当她还在众人面前炫耀自己有个好表弟,有个多嘴的人反讥了李凤仙一口:“战奎是你表弟啊?他把你公公的腿都给打断了,连一点面子都没给你留,你还在人面前吹捧他,有啥用啊?”

    这话给了正在兴头上的李凤仙当头一棒,使她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

    在李凤仙看来,战奎还是年轻气盛,做事太鲁莽!自己的亲表弟打了自己的老公公,这让她自认为缺了伦理纲常,不仅使自己没有面子,甚至还成了别人的笑柄。所以,她今天来,除了兴师问罪,更重要的是来劝劝表弟,年轻人不能意气用事,做事要有分寸。顺便再安慰一下战奎,不要因为犯了错误而一蹶不振,做下糊涂的事。

    李凤仙耐着性子说:“表弟,你还年轻,以后的路还长着呢。人常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现在做事不要太极端,不要在得势的时候得理不饶人。如果这样下去,你迟早会吃亏的。”

    战奎听李凤仙又来教训自己,便不客气地说道:“我怎么做不用你操心,我自己的路自己走,连我爸妈都管不了我,你凭啥在这里教训我?”

    李凤仙见战奎一生气就翻脸不认人,竟然这样对她说话,便气呼呼地说道:“我给你说的都是为你好,你能听就听,听不进去就算了,用不着对我横鼻子竖眼的。”

    “这真是墙倒众人推。没有想到我就出了这么一点事,连你也来数落我,教训我。你走吧,别在这烦我了。”战奎对表姐下了逐客令。

    李凤仙厚着脸皮坚持说道:“表弟,听说你还把秀秀给打了。这秀秀我可是了解的,她不但是十里八乡长得最漂亮的姑娘,而且从小脾气也好,你怎么还把她给打了?”

    战奎几乎被李凤仙的问话给逼疯了,他跳起来咆哮道:“你认为她是个啥好人啊?她背着我偷人,给我戴绿帽子!谁知道你给我介绍了这么个烂货,我都臊得没法抬头了!”

    李凤仙被战奎的话怼得目瞪口呆,一头雾水。

    “这事你可不敢胡说八道,秀秀可是个正经女人,这我了解的。”

    战奎生气地质问李凤仙:“她和狗娃好你是知道的,也是你亲口告诉我的。你既然知道还把一个破鞋介绍给我。”

    李凤仙也不是好惹的,见战奎不近人情,无理取闹,一翻脸,愤慨地骂道:“你别在这里胡说八道!秀秀不是你看上人家央求我给你介绍的吗?你现在打了人家,还往我身上推责任,你还是个人吗?”

    战奎气急败坏地把从狗娃那里搜出来的头巾拿出来,在李凤仙面前晃了晃,说:“你看看,这个头巾我认识的,这是结婚时我亲自给秀秀买的,现在怎么会从狗娃的提包里给搜出来呢?”

    战奎这一番话,把李凤仙噎得张口结舌,不知道说啥是好。

    战奎拿出了头巾,这让李凤仙大为意外。在证据面前,李凤仙也不知道在秀秀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你说秀秀偷人,这我不相信,你就拿出这个头巾来,能说明啥问题?”

    “证据都在这里,你还来包庇她,你是不是把我当傻瓜一样地哄啊?”

    “我怎么把你当傻瓜一样地哄了?你和秀秀是眼对眼看上的,你为了追人家,把我家的门槛几乎都踏断了。现在又埋怨起我来了,早知道你这样说,就是打死我,我都不会去给你做这个媒的。”

    “你当时是蒙我骗我,不就是图我个自行车吗。你就是为了得到我的自行车,还想让我给你买块手表,把我当傻瓜一样地哄了。”

    两个人唇枪舌剑,互不相让。李凤仙大为恼火,她便不再和战奎争高论低,一甩手说道:“你真是个大混蛋,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李凤仙气急败坏地走出了战奎的办公室,回宿舍去了。

    李凤仙走后,战奎急忙去找战虎。“兄弟,你跟我走吧。”

    战虎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能攀上战奎这样的哥们,感到自己有了靠山,所以,他对战奎的话一直都是言听计从。

    战虎问:“张干事,我们要去哪里?”

    战奎没好脸色地说道:“你别问那么多,只管跟我走就行了。”

    天已经黑下来了,月亮从对面山头上渐渐露出,好像给大地抹上了一层朦朦胧胧的寒霜。山坳里的发电机声和着河道里的水流声,意气风发地充塞着整个河道。战奎带着战虎,来到狗娃所住的窑洞。战奎掀开草帘,只见窑洞里有一帮人正坐在草铺上打扑克牌。狗娃则坐在旁边,边抽烟边看热闹。战奎进去后,把那些打扑克的人都吓了一大跳。

    战奎每天带着人像个幽灵在工地与各宿舍之间巡查,所以工地上的人都认识他。这帮人看见战奎带着突然闯进来,一个个惊慌失措地看着战奎,连手里的牌都忘了放下。

    “兄弟,我有事找你,你跟我走一趟吧。”战奎走到狗娃跟前,倒显得客气起来了。

    狗娃不知道自己又犯了哪一条,心想:是不是又因为馍馍的事,战奎来提审自己?

    狗娃没有说话,跟着战奎一直顺着这排窑洞走到了山背后。战奎停了下来问狗娃:“你知道我叫你出来是为啥事吗?”

    “我不知道。”

    “我今天把你叫出来,就是想问你一件事,你必须给我老老实实地回答。”狗娃不知道战奎究竟要干什么,也不知道战奎要问自己什么事,站着不吭声,任由战奎折腾。

    战奎说:“我问你,你究竟和秀秀是什么关系?”

    狗娃一听这话,便明白了战奎的意图。直截了当地说:“没有啥关系。”

    战奎追问道:“你是不是私下和秀秀好过?”

    狗娃尽量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说:“算不上私下好过。秀秀是我师傅的女儿,我学土匠的时候给秀秀的父亲当学徒,经常去她家里,和她比较熟。”

    战奎警告狗娃:“我和秀秀已经结婚了,你不要在中间再插上一杠子,破坏我们夫妻之间的感情。你要再敢和秀秀来往,我也把你的腿打断。”

    战奎以威胁的口吻斥责着狗娃,使狗娃这个血气方刚、性格耿直的年轻人不能接受。

    狗娃反问:“你说这话啥意思?怎么叫再插一杠子和破坏你的家庭?”。

    战奎哪能允许狗娃以这样的口气和他说话,大为恼怒。“你勾引我老婆,这事我早就知道,你还嘴硬。”

    战奎心里嫉恨,认为是狗娃一直在勾引秀秀,才使秀秀对自己置之不理,态度不好。他认为秀秀的心里一直装着狗娃,这都是狗娃勾引秀秀造成的结果。每当想起这些,战奎就无法忍受,甚至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

    战奎手一扬,声嘶力竭地吼道:“难道让我把你两个抓在床上你才承认吗?”

    狗娃被战奎的无理问话激怒,不假思索地骂道:“你别放狗屁了,我和秀秀之间是清白的。你再胡说八道,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战奎见狗娃如此张狂还不肯承认,又动起了粗口:“你这个狗日的,吃了豹子胆了,敢和我这样说话。”

    狗娃最恨恃强凌弱、仗势欺人的人,他见战奎骂自己,义愤填膺地骂道:“你别像个疯狗似的见人就咬,你以为你穿一身黄皮我就怕你?”战奎见狗娃不甘示弱,忍无可忍地攥着拳头冲了过去。

    好在狗娃躲闪及时,战奎空打一拳。紧接着战奎又挥出了第二拳,狗娃躲闪不及,被一拳打在了肩膀上。狗娃被战奎逼到了非还手不可的地步,脑子一热,冲了上去,一个绊脚,使战奎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战奎趴在地上大喊:“战虎,你还不给我上。”战虎听了战奎的指令,便扑上去和狗娃厮打起来。

    只见狗娃一手按住战虎的肩头,另一手拧住战虎的一只胳膊,向前猛一用力,把战虎干脆地摔了个狗吃屎。

    战奎和战虎再次从地上爬起来,两人同时向狗娃发动进攻。狗娃也不胆怯,他闪开战虎,直冲战奎一拳打了过去。战奎的身材比狗娃低了半头,在打架上,狗娃是占着绝对优势的。

    狗娃一拳过去,打在了战奎的头上,战奎站立不稳,又跌倒在地。当战虎再扑过来的时候,狗娃一个扫堂腿,又把战虎结结实实地撂倒在地。

    战奎和战虎见他俩不是狗娃的对手,从地上爬起来,灰溜溜地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