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巧家遭到突然的变故，也不是无缘无故的，事情都是由老色鬼李扁头引起的。

    李扁头对巧巧垂涎已久，他知道巧巧家生活困难，天保双腿截肢后，便借着关心和帮助巧巧的名义，想去占巧巧的便宜。

    这天，当夜幕降临的时候，李扁头趁着天黑，用一个小布袋装了一升高粱米，兴冲冲地提着到了巧巧家大门口敲门。

    巧巧开门一看，见是李扁头，知道来者不善，刚要关门，可李扁头趁着巧巧要关门的瞬间，身子一缩，从门缝挤了进来。

    李扁头笑嘻嘻地说道:“巧巧，我知道你家里困难，快没啥吃了，我给你送来点高粱米，你就收下吧。”

    李扁头欲火攻心，急忙上前拉巧巧的手，同时将高粱米袋子往巧巧手里送。

    巧巧知道这个心术不正的李扁头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巧巧一边躲闪着对方，一边不客气地说：“我不要，你快出去。”李扁头嬉皮笑脸地纠缠着，又故意把高粱米袋子往巧巧怀里塞。

    平时在一起劳动的时候，李扁头总是用色迷迷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巧巧。有时，李扁头竟然不顾皮不顾毛地当着众人的面向巧巧献媚讨好。甚至出些怪洋相，把巧巧弄得十分尴尬。巧巧早就对这个李扁头深恶痛绝，可是，在一个村子里生活劳动，低头不见抬头见，巧巧对老东西的这些小伎俩一忍再忍，她不想在众人面前翻脸，让别人看笑话。往往都是避而远之，不去搭理。

    可这个李扁头竟然得寸进尺，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借着给巧巧送粮食，调戏巧巧。

    巧巧使出全身的力气，用手推搡李扁头赶快离开。在这当儿，李扁头则趁机拉住了巧巧的手。这让巧巧大为惊恐。

    巧巧知道这个李扁头想要干什么。她用力地甩开那双魔爪，没有想到，李扁头突然从后面抱住了巧巧。

    “你快放开手，不然我喊人了。”巧巧警告李扁头。

    李扁头知道天保双腿截肢，躺在炕上动弹不得。所以他才敢如此胆大地跑上门来行不轨之事。

    李扁头已经是欲火焚身，昏了头脑，啥话都听不进去了。还是不依不饶地用那双肮脏的爪子在巧巧的胸前乱摸乱抓，甚至一只手还去拉扯巧巧的裤子。

    巧巧又惊又怕，恼羞地大骂道：“臭流氓，你要干什么？”

    “小心肝啊，我想你想得实在憋不住了，你就答应我一次吧。”李扁头在巧巧的耳边胡言乱语地说着，手还在不停地加紧动作。

    躺在窑里的天保听见院子里的动静，大声问道：“巧巧出啥事了？”

    李扁头一听天保的喊话，慌忙松开了巧巧。巧巧乘机往窑里跑去。可这李扁头已经是色胆包天了，他紧追不舍。巧巧快速跑进了窑门，赶紧用木棍把门顶上。李扁头见巧巧进了窑，关了门，也不敢硬往里闯，只好心有不甘地提着他那一升高粱米闷闷不乐地出了院门。

    巧巧进到窑洞，怕老光棍硬闯进来，惊魂未定，便紧紧地靠在门上，坚守着最后的防线。

    巧巧担心：天保没有了双腿，瘫痪在床，两个孩子还小。要是老光棍穷凶极恶地撞开窑门进来，巧巧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对付了！

    更让巧巧担心的是：这头欲火焚身的老叫驴，当着天保和孩子的面非礼，那天保非被气死不可！

    巧巧害怕得要死，心都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一直等院子里听不到任何动静，确认李扁头走了，秀秀才浑身瘫软，长舒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遇上这事，巧巧死的心都有。面对这么一个烂包的家庭，凄苦的日子，巧巧已经不堪重负了。如今又被这老光棍纠缠得要命，巧巧委屈伤心得快要崩溃了。

    她“哇”的一声哭嚎了起来！

    炕上的两个孩子不知道出了啥事，他们被巧巧凄厉的哭声吓得浑身发抖，惊恐地盯着妈妈。

    可天保虽然身体残疾，但刚才院子里的动静和巧巧落魄的哭声，使他心里已经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天保愤懑地质问巧巧：“刚才是谁欺负你？”

    为了不给天保心里添堵，巧巧只是委屈地哭着不说话。天保气得在炕上乱滚，双手撕扯着蓬乱的头发，把两个孩子吓得躲在了炕角。

    天保自从双腿截肢后就一直情绪不好，巧巧怕这事给天保说了，不但解决不了问题，反而让天保为自己更加担心，就不愿意告诉天保这事。

    她见天保问得急，便安慰天保：“没有啥事，你不用担心了。”

    巧巧不说，天保心里的疑心更重。他痛苦地说道：“我遭了难，都这样了，谁还这么欺负人，我要杀了他这个狗日的。”

    天保满腔的怒火和匕首一样的眼神，直刺巧巧的心窝，让巧巧感到了一股从未有过的杀气！

    巧巧能理解一个男人被欺凌和羞辱的痛苦！天保自从失去了双腿，每天躺在炕上，看着巧巧忙忙碌碌，还要伺候自己，洗脸端饭擦屎端尿，心里的内疚、苦闷、彷徨、失落像魔鬼一样吞噬着灵魂。他感到自己已经是家庭的沉重负担和累赘了。慢慢地，天保竟患上了严重的精神抑郁症。他整天躺在炕上胡思乱想，感觉自己这样痛苦地煎熬着，还不如早死早托生，以减轻家庭的负担。

    有了这个念头，天保在巧巧和孩子不在家的时候，常常把藏的老鼠药拿出来看。

    这两包老鼠药还是天保之前从集市上买回来的。尽管家里穷，人都没有啥吃，可家里有点粮食，常常招惹老鼠。老鼠糟蹋粮食不说，还常常把柜子和布袋咬得千疮百孔，这让天保厌烦。天保把老鼠药买回来后，也不敢轻易撒在老鼠出没的地方，害怕孩子当成糖豆捡到吃了。于是，他就藏在窗台的小箱子里，用一把小锁锁住，钥匙一直带在自己身上。

    这个小箱子是天保的爷爷留下的。尽管漆皮脱落，但做工精巧，古色古香，是天保的心爱之物。这个小箱子是用来装家里的一些贵重物件和钱票的，平时放在窗台下面的隐秘之处。

    今天发生在巧巧身上的事，无疑是给天保本已脆弱的心上又插上了一把刀。天保的精神世界彻底地崩塌了，绝望了……

    天保痛心疾首地失声大哭了起来。他上气不接下气地哭喊道：“巧巧，你给我说实话，刚才是谁来欺负你了？”

    巧巧心如刀割，泪流满面地给天保宽心：“他爸，你就别给自己添堵了，我又没出啥事。你看咱两个娃娃长得多乖，为了这两个娃娃长大成人，咱们啥事都要往开处想。你就别胡思乱想了。”

    天保痛苦地用手捶打着自己的脑袋说：“巧巧，我们家就是再穷，就是饿死，也不能让人看不起，不能让人欺负。你给我说实话，刚才到底是谁来欺负你的？你说说是谁，我知道就是了。你看我这样子，难道还能找人家拼命不成？”

    巧巧见天保追问不休，强忍着泪水说道：“你一定要问的话，我就告诉你，那人是李扁头。他说是看咱家可怜，要给咱家送点高粱米。我听见敲门声，刚一开门，他就从大门缝里挤了进来，还把高粱米袋子硬往我怀里塞，我没有要。”

    天保听了这话，心里的火气与愤怒并没有减轻，反而更加强烈了！

    他用手拍打着炕上的烂席片子，哭嚷道：“我现在成了个废人，活着有啥意思啊！连李扁头这个猪狗不如的老东西都欺负到我头上了。要是我能下地，非杀了这个畜生不可。”

    巧巧不停地安慰着天保，几乎要给天保下跪，说道：“他爸，这事千万得想开点。看在娃娃的份上，你也要活下去，你不敢想不开。”

    自从天保失去双腿后，就多次在巧巧的面前流露过轻生的念头，这也是巧巧极为担心的事。她总害怕天保有一天想不开，自己不在家的时候寻短见。所以，巧巧每次出门，心里总不踏实，这份担心几乎要把巧巧压垮。有时候巧巧在外面干活，干到一半，就急匆匆地跑回家里照看上一眼。看到天保没事，她心里才安稳踏实。

    过去，天保尽管有些懒散，家里穷，缺吃少穿，但家穷却安稳。这年月，穷是家家户户普遍的现象，就是再穷，也没有谁笑话谁，没有谁看不起谁。更何况巧巧和天保平时也是恩爱有加，从来也没有红过脸，吵过架。日子虽然过得清贫，但只要一家人能开心快乐地在一起，巧巧觉得也是温暖和幸福的。

    可今天的事情，无疑是给这个不幸的家庭带来更加致命的打击。使巧巧这样一个身心健全的人都几乎要被压垮打倒了，何况像天保这个没有双腿、心理脆弱的残疾人呢！

    灯盏上蚕豆大的橘黄火苗，忽明忽暗像个鬼火似地跳个不停，这是灯枯油尽的前兆。

    这一夜，天保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痛苦地像有一双无形的手，不断地撕扯着他那厌世的心。他一直在矛盾和痛苦中纠结到后半夜。凌晨四点多钟，天保终于打定主意，见巧巧和孩子都睡踏实了，一狠心，拿出钥匙，打开了箱子，摸黑取出了老鼠药，两包一起吞了下去。不一会儿，肚子便翻江倒海，疼得在炕上乱翻乱滚。

    天保的痛苦挣扎，把巧巧从睡梦中惊醒。

    巧巧以为天保得了啥急症，慌忙拉了一把天保问道：“天保，天保你怎么了？”

    天保断断续续地说道：“不要……管……我……了，你把孩子照看……照看好啊，别把孩子吓着了。”

    巧巧急忙在炕台上摸火柴。当她哆哆嗦嗦地划着火柴点灯时，煤油灯怎么也点不着——昨晚就已经没有灯油了。在黑洞洞的窑洞里，巧巧想背起天保去医院。可巧巧一个女人家，根本就背不动天保。巧巧不知所措，只好让两个孩子看着天保，自己跌跌撞撞地跑到队长家叫队长帮忙。

    当队长随着巧巧赶到家时，天保瞳仁像白豆腐上鼓出的两颗黑色的药丸，早已气绝身亡了。天保死后的惨状，把两个孩子吓得缩在炕角里哇哇地大哭！

    天保死了！巧巧一下子瘫倒在地上，凄厉地哭喊了一声“天保，你等等我！”随后就昏死了过去。

    队长一看这情况，也无计可施，跑着去村里找来几个人照顾巧巧和两个孩子，他自己则跌跌撞撞地跑到公社报案去了……

    天保服毒自杀，巧巧被带走了，全村人无不对这个家庭的悲惨遭遇同情叹息。巧巧被抓后经过调查，案情很快有了结果，过了三天，巧巧就被放了出来。队长招呼人给天保修了坟茔，埋葬了天保。巧巧带着两个孩子，哭得天昏地暗，死去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