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好日子的时候可能大家都一样，而多事之秋每个人的境遇就大不相同了。

    张有理以生产队的名义写的检举信，很快就寄到了张世德的工作单位。

    单位领导都了解张世德。他一年四季在野外工作，整天忙着搞黄土高原地质水利和水土保持调查，也没有见有啥异常举动。而且他工作认真负责，业务精通敬业，人品踏实淳朴，是一位胆小怕事、积极肯干的好同志。但这封检举信所反映的问题，单位领导看后觉得非常严重。

    当天，张世德正带着技术人员测量获取黄河流域数据，一身土一身泥忙得要死。突然接到这个消息，把张世德吓出了一身冷汗。

    这些年，他虽然不参与任何一派的斗争。但他有一种大祸临头的感觉。

    让张世德心里安慰的是：自己一心一意搞技术，每天把所有的精力和时间都投入到了科研工作中，没有得罪过任何领导和个人。坚守着“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的信念踏踏实实地工作。一想到这些，他心里的恐惧感就稍微减轻了一些。

    张世德被紧急召回关在一个闲置的办公室里，有专人看管。

    省上派了贾律和罗志两人负责调查张世德的情况。

    这两个年轻人，为了满足个人的私欲往上爬，常常把一个芝麻大的事上纲上线地夸大几十倍，然后再扣上几顶莫须有的大帽子。他们采取极其卑劣的手段，心狠手辣地整死了好几位专家学者，还冤枉了不少的好人。这次，省上派贾律和罗志去，张世德的命运就可想而知了。

    贾律和罗志从省城先坐火车，再转坐汽车，直奔县城。县上见省上来人了，不敢怠慢，专门派一名副主任郭权胜同志陪同。

    贾律和罗志坐着县上派出的吉普车，辗转到了峁梁公社。公社苟主任一见上面来了大领导，神情慌乱紧张。他赶紧放下手头的所有工作，陪着他们一起到了西庄队——张世德的老家，调查落实张世德的问题。

    吉普车沿着土路颠簸着开进了村子，一些小孩和大人见村里来了辆平时很少见的小汽车，猜想肯定是个大官，都追着吉普车嘻嘻哈哈地看热闹。

    苟主任摇开车窗玻璃问道：“你们队长家在哪里？”

    一个小孩边跑边说：“叔叔，我给您带路。”

    小车跟在小孩的后面，一直开到了张有理家的崖背。

    几个人下车后，苟主任把头伸向崖背，喊道：“张队长在家吗？”

    张有理听见有人叫，从窑洞出来，抬头向崖背一望，露出一个刀背脸，瘦高个的人。他一眼就认出了是苟主任。

    以前去公社开会的时候，苟主任就威严地坐在主席台上，他怎么能不认识呢？他不但认识，还从别人那里打问到苟主任在部队当过连长。转业后到了峁梁公社，开始是副主任。过了三年，才当上了峁梁公社的一把手。张有理还有意识地和苟主任打过几次交道。

    眼前的苟主任戴着黄军帽，穿着黄军大衣，一副威风凛凛的样子。张有理赶紧应了声：“我就是。”

    张有理出了大门，上了门前的一段斜坡，把他们从崖背上迎接到了自家的主窑里。

    县副主任郭权胜给张有理介绍了贾律和罗志，并说明了来意。张有理知道自己写的揭举信发酵了，心里美滋滋地想：这下我看能不能治得了你狗娃的毛病，能不能扳倒你家这个后台。

    郭权胜一再地给张有理交代，让他把贾律和罗志的住宿和吃饭问题安排好。张有理点头如捣蒜，说道：“一定，一定，请上级放心，我积极配合好工作组的工作，把张世德的问题彻底查清。”

    贾律和罗志住在了张有理的家里，主要是听张有理反映情况。

    为了扳倒张世德，打压狗娃，张有理从狗娃的爷爷开始说起。还添油加醋地编造了一些本来没有的事情，关键的地方还上纲上线地扣上几顶大帽子。

    贾律和罗志现在需要的就是把问题往严重里说，问题越多越严重，他的调查材料越好写，回去也好向上级汇报。他俩现在根本不怕事多，而是怕事少。

    为了把这篇文章写好，贾律和罗志听得认真，记得详细。并且对张有理反映的问题大加赞赏，认为张有理提供的这些情况既具体又有特色。

    贾律和罗志整整花了一个礼拜的时间，整理了三十多页材料。

    这些天，张有理为了借这两个人的手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尽量好吃好喝地招待讨好贾律和罗志。

    尽管村里家家户户缺粮，但队里有提留粮，提留款。专门是留着招待上边来人的，自然吃喝不用发愁。

    再说，这省上来的人住在张有理家里，对张有利来说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他可以借招待上级干部的理由从队里的仓库多领招待油、招待粮；他老婆每天做饭还能挣上十个工分。这比其他社员累死累活地在地里干一天挣十个工分划算得多；工作组这样的大领导住在自己家里，还给自己撑了门面，增添了威望，让村里人刮目相看，张有理何乐而不为？他真想让这工作组常年四季住着不走才好。贾律和罗志在张有理家吃得好睡得好。张有理还陪着他俩到几户靠得住的人家进行了入户走访。

    材料整理完后，贾律和罗志觉得该返程了。在张有理的陪伴下，他们步行到公社。公社的苟主任当时就给县上打了电话，说明了情况。第二天，县副主任郭权胜带着吉普车，从公社把贾律和罗志接到了县招待所。第三天，贾律和罗志匆匆地返回了省城。

    贾律和罗志一回到省城，就把对张世德的调查和走访情况向省上做了详细的汇报，并把事情说得更加复杂夸张。省上专门召开常委扩大会研究张世德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