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世迷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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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回 失先机骄奢淫逸 贪女色一错再错(二)

    然而他心中却在想着,等着看吧,我要是倒了,你们一个个都难逃被弃市发配的厄运,谁能知道我心里的苦啊。

    “广陵王不行,昌邑王也不错啊,他还不到弱冠之年懂得什么军国大事。我听闻昌邑王好色贪杯,那样岂不是更加容易掌控?”霍显哪里知道此时夫君心中所想的,她只知道在最适当的时候,提出最能满足自己私欲的建议,好让她和情夫间欲壑难填的偷天奸情得以长久维系下去。

    霍显这个恰逢其时的关于皇位继承人的提议让霍光顿时心中为之一凛,这昌邑王真是不简单啊,看来他为了争夺志在必得的皇位连自己身边最亲近的夫人都算计到了。

    此时的大司马心中隐隐觉得自己已经变成了被昌邑王衔在口中的一只猎物了,然而内心翻滚汹涌的他却在表面上不声不响、波澜不惊。

    天生被政敌追杀和身临绝境反变成猎手后的敏锐,让霍光嗅到了一丝解救心中苦恼的希望。

    刚才他自己所说的师出有名、娇妻所说的贪杯好色以及在月光下霍显白花花的肉身交织在了一起,彻底让他在无尽的苦海中解脱了出来。

    眼看就要被逼到崩溃边缘的霍光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这根还在散发着新鲜泥土气息的稻草促使他下定了决心,就由这个看似深不可测的昌邑王来继承皇位吧,任何人再强大也不是没有缺点的,更别提一个乳臭未干、娇生惯养的诸侯王了。

    刘贺心怀忐忑同时又掺杂着一丝忍禁不住的兴奋,带着一众从属和前来接驾的朝使一同赶赴京城。

    他心中的忐忑来自于邓少通对霍光有恃无恐背后所隐藏的未知手段的恐惧和担忧,然而刘贺毕竟还是个未及弱冠的年轻人,再加上过惯了花天酒地、纸醉金迷的放荡生活,尽管在出发前和邓少通的深谈中两人已经约法三章,尤其是在对女色方面做了诸多限制的约定,然而即将成为大汉新主宰的喜悦和兴奋渐渐冲淡了他对茫茫未知前途的忧虑。

    刚正经了没两天还未到京城的刘贺在路途上就忍耐不住,又犯起了老毛病。

    “焦老三,咱们出来已经两天了,除了白天赶路晚上睡觉,什么都干不成。早知道当皇帝这样无趣,还不如回昌邑王宫中做我的昌邑王更加快活自在。”坐在大车中百无聊赖的刘贺不禁向车外随行的近侍焦老三抱怨起来。

    “大王,悄声!这话若是让邓公或是朝使听见了,可是大大的不妥。大王现在的身份已与往日大不相同,可不能再任性胡闹了。邓公临走时再三叮嘱在下,不可纵容大王像在昌邑王宫时那般恣情纵欲,这些朝使明着是来迎接大王进京的,实际上都是大司马手下的眼线,专门负责暗中盯着大王的一举一动。大王言谈举止上若是有什么荒诞不羁之处定然会被他们一一记录在案,那将来在朝堂之上,大王便有了把柄被攥在大司马手中,自然矮了一截不好说话了。”这焦老三平日里为虎作伥,为了讨好昌邑王,坑蒙拐骗的坏事没少干。

    然而今日毕竟不同于往日,他也是个识得大体的人,刘贺马上就要成为表率大汉威严的国君了,若是还像以往一样无恶不作、肆意妄为,也确实是太不成体统了。

    更何况邓少通和刘宝因为要事先行赶赴了京城,两人在临行前千叮咛万嘱咐,不可做出过分的事情让朝使抓住什么口实,更不可以在路途上飞扬跋扈,弄出不利于新天子的风闻。

    邓少通和刘宝两人相当于昌邑王的左膀右臂,又都是心狠手辣、本领高强的人物,焦老三胆子再大,也不敢在这个时候顶风作案,若不然只怕到了京城恐怕连荣华富贵的边还没摸到,性命便被那两个凶神恶煞取走了。

    “唉,这旅程太过沉闷无聊了,我也只是发个牢骚而已,瞧把你吓得。”刘贺悻悻然瞟了焦老三一眼,将掀起的车帘无奈放下,颓然窝在了松软的蒲团中,在马车的上下颠簸里闭上眼睛回想起了往事浮沉。

    在他还在四岁刚刚可以记事时,阿翁刘髆便撒手人寰,第二年他更是以五岁幼冲之龄成为了大汉第二任昌邑王。

    没有了阿翁管教的刘贺从小便要接受诗书礼仪的教化熏陶,尤其是在《诗经》的研习中,更是展现了他天赋异禀的才思。

    对于《诗经》中的每一章节,只要过目之后,刘贺便即背诵如流,在明白了里面的深意后,更是朗朗上口、难以忘怀。

    就在阿母为刘贺孺子可教而感到欣慰时,她却不知道,这个看似乖巧伶俐的幼童正在王宫骄奢淫逸的浮夸气氛中逐渐发生着可怕的变化。

    王宫中众多下人为了出人头地,竞相对这位还不明世理的幼主抛出阿谀奉承、迷惑人心的橄榄枝,少不经事的刘贺在众恶奴的追捧簇拥下,被骄纵坏了,安逸舒适和顺我者昌渐渐变成了他人生仅有的信条。

    与此同时,诗书礼仪的学习也渐渐变成了一个幌子,讨得阿母安心之后就可以纵意狂欢了。

    心中变得只有一己私欲的刘贺到了初阅男女风月之事的年龄后,变得更加一发不可收拾了。

    小小少年郎在一帮唯利是图的下人的怂恿和教唆下,早早地便享尽了逐云跨月、迎风弄雨所带来的愉悦和满足。

    然而与之相伴的形销骨立以及伤元蚀本并没有引起这个已经步入歧途的少年警觉,只要是能让他意乱情迷、一展雄风的各色娇娃都不需要刘贺发出任何隐晦的号令,自有一帮狐假虎威的恶奴或抢或骗或要挟或引诱把她们弄到王宫中,当成自己平步青云的工具。

    在这样纸醉金迷的颓废日子中,昌邑王少时的聪颖与灵性被逐渐磨灭,直至丧失殆尽。

    也许他还有梦,那些有关于人间美好真情的梦,但是那些梦已经残缺不全,最终被淹没在无边无际的贪婪私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