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茁，你怎么了？”

    听见声音，姜茁抬起头来。

    原来是邢琰回来了。

    “你身上为何……”

    “别碰！”

    姜茁厉声阻止，邢琰的手却仍旧触碰到了姜茁身上散发的黑雾。

    疼痛一瞬间袭来，刚才仿佛触电的感觉让邢琰更加觉得不妙。

    他神色惶恐，上下打量包裹在姜茁周身上的黑雾，“姜茁……你入魔了？”

    姜茁自嘲一笑，“怎么算是入魔？如同我现在这般模样吗？”

    自他昨日在林中回过神来，他便发现了自己的异常。

    且被黑雾接触到的那棵树……竟开始逐渐枯萎。

    他震惊的同时，却不敢多呆，迅速回了临夕阁。

    “不。”邢琰不敢相信，伸手灌输灵气给姜茁，试图驱散他身上的黑雾。

    可这个举动却丝毫没有起到作用。

    “邢琰，没用的。”姜茁起身站起来，抬手挥开了邢琰的手，“我记得曾经有人说，我本不是神，是魔，是神的另一面。也就是说，我是你的另一面。”

    “你相信这样的话？”邢琰拧着眉头。

    “为何不信？”姜茁直勾勾地盯着他：“自天地初开起，我们就存在了。我们的力量就是对立的，你有没有想过这是为什么？”

    邢琰突然意识到他话里的意思，紧抿着唇。

    可他仍旧也不愿这样去想，硬声道：“不可能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姜茁负手而立，身形寂寥，“不管你怎么想，我已经开始出现征兆。我有预感，已经要不了多久了。”

    邢琰握着双拳，良久后，又渐渐松开。

    与天作对，有胜利的可能吗？

    姜茁蓦然回头，眼神里皆是被命运束缚的妥协：“邢琰，回去吧。”

    “那你呢？”

    姜茁沉默半晌，回复了一句话：“等，等那一天的到来。”

    可谁知，姜茁所说的“那一天”，在第二日便就匆匆来临。

    昨夜的梦里，他反复梦见年蔚桑和一片荒芜的血色。

    他想要去靠近她，却又不敢去靠近，他怕自己会伤害她。

    可越是害怕，他反而越渴望能够触摸到真实的她。

    那将会是一种怎样欢愉到极致的感觉？

    这种渴望如同抓心挠肺的痒，无法实现，他就永远都将处于望而不得的痛苦难耐之中。

    梦中，姜茁的意识仿佛在被什么东西逐渐吞噬，他看着年蔚桑的虚影，内心的欲念胀满那一刻，他忘却了害怕，忘却了自己特殊的身份，猛地就朝着那道虚影扑了过去！

    可当他义无反顾扑过去之时，那道虚影又突然之间消散不见。

    姜茁猛然从睡梦中睁开了眼。

    那血色的瞳孔、周身萦绕着的黑色的雾气腾腾升起。仿佛刚从阴魔之地走出来的怪物。

    姜茁的脑子里仍旧只有年蔚桑的模样，理智荡然无存。他急切地想要找到她，以本能的动作快速下床，猛地就朝外冲了出去。

    卧室的门“砰咚”一声被他撞坏。

    他也仍旧不管不顾，继续以最快的速度飞奔而去。

    仙山某些弟子正在进行高空训练，见到姜茁如此模样飞奔而来，皆是大惊失色。

    有人最先疑惑发问：“疫神上尊？您怎么了？”

    可姜茁不管不顾地一直冲冲的往前飞，完全不管前面有没有人。

    第子们惊恐不已，纷纷避让。

    毕竟姜茁现在就穿了一层里衣，若是与他发生了皮肤接触，那可是致命的瘟疫。

    可有两个弟子与疫神错过的距离堪堪只有两指之宽，手不小心触碰到了姜茁身上的黑雾。

    两个人一触到黑雾便察觉不对，手上传来痛感，紧接着，触碰的那个地方的皮肤随即破裂开来。

    二人震惊，其他人眼睁睁看着已经离开了很远的姜茁，不知所措。

    其中一个被染了疫伤的弟子惊恐地咽了咽口水，尽管浑身已经害怕到发抖，但他仍旧磕绊地朝其他弟子大声道：“马上去通知掌门！疫神尊上逃跑了！他身上的黑雾可以让人染上疫伤！”

    其他弟子闻言，立马瞪大了眼睛。

    资历较老的弟子最快反应过来，立马吩咐身边的四名弟子分别去通知四个长老，然后找一名弟子要了一瓶白灵花药粉，然后又将自己怀中随身携带的白灵花药粉分别递给了两名被感染的弟子。

    “白灵花药粉有延缓疫化的作用，你们先在伤口涂上药粉，涂完后我马上带你们去隔离室，你们各自一间屋子，莫要传染给他人。”顿了顿，他又道：“我们一定会尽最大努力救治你们！”

    两名被感染的弟子都仿佛被什么东西压得喘不过气，却仍旧齐声回复道：“是。“

    仙山即将乱成一锅粥的时候，姜茁却在不久之后到了年蔚桑家。

    可他找遍了林子和年蔚桑的家里每个角落也没见到年蔚桑。

    不止年蔚桑，年蔚桑的父母也不在家，此时屋子里除了姜茁空无一人。

    他发狂似地在林间怒吼，在等待无果后，他便冲进了长钰城。

    他有头无脑地在城中乱窜。

    想找到记忆中有竹制品的地方。他的头脑越来越不清晰，依靠着渐渐淡化的记忆急切地想要尽快找到。

    然而他这一番举动，不仅没有找到年蔚桑，反而让街道上的人全部感染了疫伤。

    最为致命的是，一开始城中民众并不知在街道上横冲直撞的人是疫神。

    那小小的伤口他们起先也并未在意。

    如此这般，城中的人继续交易买卖、走亲串门儿、来往进出长钰城城门，与往常并无不同，

    所以不久之后，整个长钰城内，一大半都已被染上了疫伤。

    不只是人，被染了疫伤后的人接触到的各种动物也都被感染。

    被感染出了城以后的人与动物，又开始去往另一个地方，在不久以后，以同样传染的方式再次传染给另一座城……

    等到长钰城内的人发觉这场瘟疫时，几乎全城都已经被感染了。

    而城内的各大药铺门前，挤满了人。

    人声喧哗不止，恐慌与混乱一同袭来。

    其中一家医馆中的蒋大夫为病人诊治时也同样染上了疫伤，可大夫终究是大夫，他很快便从中找到了传播的方式，并大声让所有人分开站好，不能有皮肤接触。

    人群这才迅速各自分离开来，慌乱不已。

    终于有人问道：“蒋大夫，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蒋大夫颤颤巍巍站起来，走出药房看向大家，嘴里也打着哆嗦：“就目前……看来，这是一场不知名且传播力极强的瘟疫。”

    一听见瘟疫，人群里轰然炸开。

    恐慌的、难过的、害怕的声音此起彼伏。

    等到人群里再次安静下来，有一个不经痛的姑娘已经哭出声，她脸上的伤口还在一点点扩散，出了血，她也只能用手中染了血的手帕再次擦拭，她眼中更有毁容的惊恐与无助，哽咽出声：“蒋大夫，救救我……救救我，有没有办法救救我？”

    蒋大夫眉头紧蹙，他行医已四十多年，头一回遇到这种病症。

    他今日下午也给不同的人用了各种不同的可能有效的药，却都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他自己也染上了瘟疫，且照目前伤口扩散的速度来看，要不了几日，他周身的皮肤都会溃烂掉。

    这还只是保守估测，若扩散的速度随着时间会加速、若不只是皮肤会溃烂……

    他甚至连自己都救不了！

    那么这场瘟疫，将是一场巨大的浩劫。

    蒋大夫毫无办法，他痛苦地摇摇头，低语低沉到近乎绝望，“……老夫，也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