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如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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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 混入诗会

    顾华礼抬眼瞧了瞧她,道:“不喜。”

    明姝的心像是被石头敲了下,借势垂了垂眼,声音弱了些,“越窑秘色瓷釉彩卓绝,又是难得的稀世珍宝,当今要寻一份也不知从何寻起,五哥怎么不喜欢?”

    顾华礼道:“既然是连瞧也不曾瞧过的东西,有什么喜欢的?”

    “可那是极好极难得的东西啊。”她心口无端有股尖锐感,扎得胸口闷闷地疼。

    顾华礼失笑,“世人以为重要,世人喜欢的东西,我就会喜欢?”他看向明姝的眸子,语调软了半分,“令令,你这语气是不喜欢越窑秘色瓷了?那我不喜欢便是。”

    明姝眼眶一热,整个人剧烈地颤抖起来,却憋着不肯让泪意酝酿出来。

    她前世因林朝讨要秘色瓷巴结顾华礼而死,这辈子,顾华礼告诉她,她若不喜欢秘色瓷,他也不喜欢。

    人生一场大轮回。

    明姝心口被一把针尖扎似的疼得绵密,额角沁出冷汗来。

    “我,”明姝稳住有点抖的嗓音,“我有一个秘色瓷瓶。我还道,五哥会喜欢呢。”明姝说得有点勉强。

    顾华礼却朝她走来,贯来冷而沉的漆黑眸子浮出一点笑意,像是永夜里开出明亮的花来。他揉了揉明姝的额发,道:“令令要是不喜欢,打了砸了泄了愤就好,不过是破瓷烂瓦罢了,何必在意。”

    他看着明姝失态至此,微微皱了皱眉。

    明姝的视线已经模糊了,眼前事物都在晃动,她勉力道:“这样贵重的东西,便是不喜欢,也是难得的,说什么打砸呢。”

    他轻轻笑了声,明姝也不知是什么意思。

    顾华礼抬手揩掉了明姝眼角的泪,微微扶着明姝的肩头,掌心温热的触感便传到她身上。

    “谁惹你不快了?”顾华礼语调微冷。

    但是明姝被他发现在哭了,就懒得遮掩了,眼泪啪嗒啪嗒往下砸,哭得顾不上回答他。一面哭,一面想自己这是越活越回去了。

    顾华礼无奈,只好拍了拍明姝,又给她擦了擦眼泪。沉默半晌,道:“你说说是怎么回事。”

    明姝能说什么呢?说她矫情,还是说她心慈手软。

    她又哭得嗓子被堵着,根本说不出来话。

    顾华礼便也不说话了,沉默地看着她,半晌才叹了口气,把她拉到圈椅里坐下了。他立在她身后,呈一个保护者的姿态,沉默又细致地轻拍着女孩儿的后背。

    明姝哭到后来,心里反而是茫然的。哭一场冷静下来,好像什么也不是那么重要了,反而觉得自己性情外泄很是羞耻。

    她抓了抓裙子上系着的香囊,道:“我……”她脑子里空白了一会,才继续道:“我想着五哥会喜欢那瓷瓶,满心要送给五哥,谁知道竟摔了。”

    顾华礼神色非常冷静,道:“一个瓷瓶罢了。”

    ……

    明姝跟着喃喃了句:“一个瓷瓶罢了。”

    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又散去了一点。

    顾华礼笑道:“今日便有一场诗会,去不去?”

    明姝也道:“怎么不去,我早就想去了。”

    她就在顾华礼这里净了面,素着一张脸,兴致满满地让顾华礼拿出旧日衣裳给她换上。

    刚刚还哭得压抑,好似被众人抛下似的凄惶。眨眼之间,又欢快明媚极了。到底是个小姑娘。

    顾华礼找出一件洗得有些泛白的细棉布直裰给她,鞋子倒是没有旧的,明姝就让红蓼回去取先前制备的蝴蝶屐,把头发绾成男子髻,用顾华礼一支用旧了的柞木簪子插着。

    这样一来,到真有几分意思。

    就是她肤色太过皎洁细腻,眉眼又坦然柔和,未免太过光华照人。顾华礼皱了皱眉,从柜子里取出一个小盒子来,里面的绢袋里竟然有好些微黄的粉末。

    明姝讶异地看着顾华礼面无表情地取了一些来用水兑了,拿小刷子蘸了往她面上抹。不多时,她的面色就隐隐发黄,显得粗糙低调了不少。

    也越发像个出身贫寒的小郎。

    明姝跟着顾华礼溜出顾府,这才大松一口气,把腰挺直了。

    顾华礼告诉明姝,这诗会里的人他也是第一次见面,从前只是拿帖子吟诗应和,算不得有什么交情。他这样一说,明姝心里就有些惴惴的。

    约在了临河的酒楼上,一见面,哪些人便认出了顾华礼,惊道:“与子恪先生神交已久,却不敢相邀污了先生尊目。今日一见,原来先生是这般年轻的才俊!”

    拱手说这话的那人是个年约五六十的老先生,看得明姝下意识想笑,面上却早绷住了。她跟着顾华礼身后,只跟着顾华礼作揖还礼。

    等寒暄完了,几人才依次入座。

    顾华礼介绍道:“这是从弟顾明书,今日带着他一起来长长见识,赖诸位照看了。”

    其余人才把目光从顾华礼身上移开来看明姝,仔细一瞧,却觉得明姝的长相比之顾华礼更加清逸隽雅,忍不住道:“小兄弟好品貌,如今在哪处读书?”

    明姝看了看顾华礼。

    顾华礼清咳一声道:“在家中族学里识几个字罢了。”

    明姝悄悄撇了撇嘴,撇完才瞧见顾华礼还看着她,不好意思地把神色摆正经了。

    “四书五经也罢了,经史子集颇有涉猎……”

    众人又是一声赞叹,七嘴八舌地夸起明姝来了。明姝被夸了几句,实在受不住,只好生无可恋地瞅着顾华礼。

    顾华礼也是笑,此时便道:“不必夸他,如今还小。”言下既是谦虚,也是暗指夸多了未免骄傲。

    众人这才不说了,有人道:“小郎既然出来参加诗会,不如别号,也好署名。”

    明姝想了想,道:“好,我已经有了一个,稍后便知。”

    不一会,菜上来了。众人吃了一会子酒,对着江天一派的滚滚滔滔,长风浩荡,船只如芥子,诗兴慢慢起来了。

    当即在另设的几案上铺纸设墨,拟订韵脚,分付格律,各自写了起来。

    明姝既然出来玩,自然对这些很感兴趣。毫不犹豫地写了首七律,晾干了交给负责点评的老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