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怜生一说完，便不管不顾地快活地跑了出去。

    柳映钰见云怜生走远，她面色凝重地看向云夫人。

    “看来夫人寿命将近了。”

    “是啊……”

    云夫人眉间沉着郁气，盯着茶，有些凝重。

    “大夫说我撑不过今年年夜了。”

    她惆怅了一会儿，又哀求般地看向柳映钰。

    她突然跪了下来，看着柳映钰的眸色中充满乞求。

    “我求求您，柳小姐，请您一定答应我，要护怜生一生都平安顺遂。”

    说完，又觉得不够，她从衣兜中拿出一张灵息，递了过去，她哀求道。

    “这是我阙家的灵息，里面有些天材地宝和灵石，请柳小姐一定护住我家怜生，拜托了。”

    柳映钰接过那张澄蓝色的灵息，她凝神，定定地看着这张灵息，沉默良久。

    “柳姐姐，我们去逛集市吧！”

    门外传来少女欣喜的声音。

    天色将晚，云怜生穿了件明黄色绣海棠广袖裙，外套着一件大红的斗篷。

    她站在门外，手时不时搓两下哈口气，却仍然不愿意接过丫头递过来暖手的小炉。

    云怜生的脸冻得有些发红，笑的却十分明媚，宛若冬日暖阳。

    柳映钰叹了口气，她上前将云夫人扶了起来，轻声道：“我允你就是。”

    云夫人闻言，才彻底放松下来，她缓缓站起，吐出一口浊气，又脱力般地坐下。

    “你同怜生出去吧。”

    云夫人眼含着泪，看了看门外明艳动人的少女，招了招手。

    柳映钰低眉颔首，行了礼，便与云怜生一同出去了。

    云夫人望着她们远去的背影，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

    “夫人。”

    婆子有些心疼地看着她，上前握住了她冰凉的手。

    “这些年，都是你在陪我。”

    云夫人彻底脱了力，身子倚在椅上，一滴一滴眼泪顺着她瘦削的脸颊划下，连带着她的胭脂都脱了妆，显露出里面惨白的脸色。

    “我也没什么好给你的。”

    “夫人，别说了。”

    婆子更加心疼了，眼角的褶皱又翻了一道。

    夫人艰难地低下头，看着自己仍然保养得当的手。

    她缓缓从手上把金镯子摘了下来，放在婆子的手上，又一根一根手指地把她的手握紧。

    “等我死了，带着我的首饰，去把你的女儿赎回来吧。”

    云夫人说完这句话，缓缓闭上眼。

    “我有些累了，扶我去休息吧。”

    ……

    出发时便近黄昏，到了集市，天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只能看见大片大片的星。

    将近腊日，集市张灯结彩，处处透露着热闹的气氛。

    云怜生拉着柳映钰四处瞎逛，像个头一次来集市的小孩，这边看看，那边看看。

    “柳姐姐，我可是鲜少和姐妹出来玩呢！”

    云怜生笑起来，嘴角扬起，露出甜甜的梨涡。

    柳映钰朱唇浅扬，上前。

    “要买什么物什吗？”

    “要的，要的。”

    云怜生喜上眉梢，更加兴奋了。

    她垂着头，思考着要买些什么东西，突然脑内灵光乍现，她想到了什么，眼中一亮。

    “柳姐姐，我记着有一家铺子。走！”

    说完，也不等柳映钰反应，便直接拽着她的手向前跑去。

    柳映钰被她抓着手，无奈地笑了笑，只得跟着她一块跑。

    蓦然，她感觉身侧好像走过了什么人，她顿住，面色冷了下来，回头看去。

    然而，大街上除了到处叫卖的商贩和来来往往的行人外，什么也没有。

    “柳姐姐，怎么了？”

    云怜生跑着跑着突然拽不动柳映钰，反而被抓住了手，也停在原地。

    她愣了愣神回头看着柳映钰。

    “没什么。”

    柳映钰摇摇头，蹙了蹙眉头。

    “兴许是看错了。”

    “走吧。你不是还要带我去看那个铺子吗？”

    柳映钰又提起嘴角的笑意，声音和缓。

    云怜生闻言，她全身的精力又被调动起来，她神采飞扬，再次拉起柳映钰的手向前跑去。

    柳映钰半低着头沉思。

    她刚刚好像看见了一抹白纱从侧边闪过，还有一股奇异的香味，怎么转头却没见人呢？

    罢了。

    柳映钰感觉云怜生停了下来，她也停住，抬头看去。

    只见云怜生指着面前一家装潢有些简陋的商铺，目光灼灼，满脸兴奋。

    “就是这。”

    柳映钰上下打量了这个其貌不扬的商铺一番，然后不解地看向云怜生。

    云怜生没注意到她脸上的神情，迫不及待地拉着她走了进去。

    店主是一个两鬓微霜的老婆婆，好似天生一副笑脸，眉毛弯弯，连眼边的褶皱都恰到好处，看起来十分慈祥。

    “阿婆！”云怜生甜甜地叫了一声。

    那老太太仍然闭着眼，笑意盈盈，仿若未闻。

    “阿婆！”云怜生叫得更大声了。

    老太太才幽幽转醒，缓缓睁开眼，看见来人，她开心地笑了两声。

    “怜生来了？还带了个这么俊的女娃娃。”

    云怜生走近，变戏法似的从衣袋里拿出一袋糕点。

    这糕点连柳映钰都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时候买的。

    “阿婆，这糕点软，但你也要少吃点，甜。”

    “诶。”

    老太太喜笑颜开地接过糕点，她小心地把糕点放在身后的柜子上，抬头望去。

    “怜生这次是来买哪种啊？”

    老人说话总是会慢一些，让人觉得急躁。

    但这位太太的声音虽缓，却让人如沐春风。

    “有没有新样式的？就是那种炸开有花的。”

    “有，你等着。”

    老太太挪动了胖乎乎的身体，小步走着。

    她到一个柜子下，伸出手把柜子打开，柜门有些老旧了，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在这个狭小的商铺里，竟让柳映钰心中多了几分诡异的安心和温暖的感觉。

    老婆婆从柜子里拿出一大袋的东西。

    柳映钰好奇地望过去。

    这是……烟花？

    云怜生急忙跑了过去，抱住那大袋烟花。

    等老婆婆慢悠悠地关上了柜子，再回头时，却发现早已没了人影，只有桌上多了一两闪着光的碎银。

    “这个女娃娃！”老婆婆看着银子，有些发愁。

    “尽晓得浪费钱，根本不用这么多的。”

    算了，还是等她下次来的时候再给她吧。

    ……

    云怜生拉着柳映钰的手，向外狂奔。

    跑了好半路，云怜生才气喘吁吁地扶着腰停下。

    “跑什么？”柳映钰不解地看着她。

    “不知道。”云怜生小脸热的通红，眉眼带笑，“就是开心，就想跑起来。”

    柳映钰见她笑了，也笑起来。

    突然，她看到不远处的一个角落里，站着一个与众不同的女子。

    寒冬腊月，她竟只穿着件轻薄的白绸纱裙，外披的更是一件薄的不能再薄的纱织斗篷。

    她脸上带着面纱，腰边别着一支横笛。

    那女子似乎也注意到了她的目光，便侧身飞快地往巷子深处跑去。

    而上面屋檐处同时落下了几个轻快的步子，那是几个身着黑衣的人，在夜色中并不显眼。

    “你在这等我。”

    柳映钰拍了拍云怜生的手，眼睛一刻没离开他们的方向，她径直向着那名女子跑去。

    难道是……神域的人……

    云怜生一脸发愣地站在原地，呆呆地望着她远去的背影。

    “诶？我还要……放烟花给你看……”

    云怜生落寞地站在原地，扁了扁嘴。

    ……

    柳映钰走到巷子前，看了看面前窄的只能通过两人的巷子，嘴角一抽。

    她又抬头看了看上面的屋檐，然后两只手抓住屋檐支柱，脚尖轻点地面，飞身到了房檐上。

    她蹲下身，把身上大红色斗篷解了下来系在屋顶的木榫上，露出里面便于夜行的衣裳。

    从这个角度，刚好能看清巷内。

    她沿着檐缘一路疾行，终于她看见了那名白衣女子。

    只见她正被一群黑衣人围着，微蹙着眉。

    其中一个黑衣人单膝跪下，放下手中的剑，拱手行礼。

    “圣女，请跟我们回去。”

    “我说了，我是不会和你们走的。”

    那女子的左手摸上了腰边的横笛。

    柳映钰在上面看了一会儿，听到他们说什么“圣女”，心下一松。

    她在神域时，并没有听过什么“圣女”之说。

    她放松下来，脚向后退了一步，欲转身离开。

    倏地，柳映钰退的那只脚下一块发霉了的木榫一松，她的后脚跟失去着力点，整个人向后倒去。

    但她很快反应了过来，立刻在空中调整了姿势，防止自己摔伤。

    接下来，就等着安全地摔地上了。

    柳映钰一脸轻松而平静地坠落着。

    就当她要安全着陆时，突然，不知从哪来一只冷白得透出青筋的手在后面撑住她的腰。

    什么鬼？

    柳映钰愣了神。

    她本来能安全地落在地上的，后面这个不长眼的一撑住她的腰，她就失去了平衡，头直直地就要朝着地面撞去。

    什么人啊！

    柳映钰无能狂怒。

    恍惚间，她闻到一股清冽的冷香，就像是雪后的檀香，还掺杂着熟悉的焚香，和清竹的气息。

    眼看她就要狼狈地头着地落下了，柳映钰闭紧了眼，心中暗想。

    如果她真摔了，她就按着这人的头也把他摔一遍。

    那人见她又要摔了，连忙伸出另一只手扶住她的后颈。

    那人的手很凉，不知是被冻得还是怎得，冻得她的后颈不由地颤了颤。

    柳映钰心中莫名生出一点熟悉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