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水谣也穿着华服走了出来，她高昂着头，先是坐在了云怜生的旁边。

    “妹妹，若不是我，说不定你一辈子也见不到这般的人物呢。”

    她小声道，挑衅地笑着看着云怜生。

    “嗯嗯。确实，那便多谢水谣姐姐了。”云怜生对她甜甜一笑。

    ‘蠢货。’云水谣心道，心中有些不快，又坐到云怜生得对面去。

    这时大厅蓦然安静下来，大门走来一队穿着白衣的人，为首的是个鹤发童颜的老者。

    旁边站着一个芝兰玉树般的男子，模样清俊，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而他的目光，始终落在云怜生的身上。

    见到来人，云水谣冲了出来。

    她先对着人群行了礼，又半嗔半怪地对着男子撒娇道：“楚原师兄，你怎么才来。”

    众人一阵了然，传闻中“人间天上仙”的楚原会来参加名门宴席，原来是因为云家的大小姐啊！

    纷纷把刚才发生的事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也是，若是云水谣与楚原有情，谁又会计较林氏针对了一个小小的从乡下来攀亲的野丫头呢？

    女眷们都艳羡地看着云水谣。

    “看到了吗？”云怜生也从刚才的状态挣脱出来，想到方才她说的话，开口道。

    “他喜欢的是大姐，你在说什么不着调的话啊？”

    柳映钰注意到楚原的眼神还是有意无意地落在云怜生的身上，心中了然。

    她勾唇笑了笑：“对，我不着调，所以你定亲的人家是？”

    “是…是丞相府的许燕。”云怜生脸通红，更显得娇俏可爱。

    柳映钰暗里朝楚原那里看了一眼，只见云水谣一直扯着他聊些话，但他似乎是心不在焉的样子。

    见到云怜生红了脸，他耳垂也染上一层薄红，没敢再往这看。

    “嫡出？”柳映钰心中发笑，插着空问了她一句。

    云怜生僵了僵，小声道：“嫡庶不重要。”

    “所以是庶出？”

    “唉，等会你见了就会知晓了，许燕哥哥真的是个很好的人。”

    “好吧”柳映钰懒懒地开口，心中却像放了烟花，寂寥了这么些年，果然还是凡间最是热闹。

    最后林姨娘出面带着他们入了座，还安排了楚原同云水谣坐在一起。

    “楚公子，你与水谣相熟，不如与水谣一同坐？”

    “不，还是不了。云师妹还未出阁，我恐污了师妹的清白”

    说完，又悄无声色地向云怜生那处看了一眼。

    可云怜生却丝毫未在意他，只是撑着头苦恼面前的糕点哪一个更好吃。

    楚原落寞地低了低头。

    而云水谣嘴上没说，心中却是一喜：“若非他也欢喜我，又怎会顾忌我的清白。”

    二人自觉坐了下来。

    楚原坐到隔云怜生两个位置的席位上，耳垂通红，只默默斟了酒喝起来，意图压下情绪。

    很快，门外又来了一人，也是清秀的少年郎，但比起刚才轰动宴席的楚原便有些差之不及了。

    少年郎来的很匆忙，一来便跪到了大夫人面前。

    见到来人，云怜生双手捂住嘴，有些激动。

    她偏头，悄悄对着柳映钰说：“许燕哥哥来了，他这般，莫不是要……”

    少女喜色难掩，捂住了嘴，欣喜却也从眼中溢出。

    但一旁的楚原见到来人，面色冷下来，眉眼间浮着浓重的阴郁之色，一直盯着许燕。

    许燕一进来，没说什么，直接“扑通”一声跪下。

    他向云夫人拜了三拜，少年人语气坚定，颇有种不畏强权的味道。

    “晚辈许燕，求取贵府云大小姐云水谣。”

    云大小姐。

    求娶的是云水谣。

    云怜生的喜色凝固在那，看着他瞪大了眼睛，一时不觉，眼眶又红了，捂着嘴，心中犹如刀割。

    “放肆！”云夫人本来正从容地品着茶，此刻却怒极了，将一盏茶摔在他面前，“许燕，你应该知道你同怜生已经定了姻亲。”

    许燕低头不语良久，才开口：“晚辈知晓云府二小姐爱慕晚辈许久，晚辈也曾想遵从父母之命，但这是对云二小姐的不负责任，也是对晚辈自己的不负责任，晚辈心悦云大小姐，晚辈想求取水谣。”

    “许燕哥哥真的是个好人。”柳映钰笑着用阴阳怪气的语调又重复了一遍她方才的话。

    “你别说话。”云怜生抽噎着，委屈极了。

    “这许燕，虽说手段鲁莽了些，但真情可贵啊！”

    “这林氏真是教了个好女儿。惹得京城众少年纷纷为其倾心呢。”

    宴席女眷们纷纷赞叹他是个好性情的儿郎，又为林姨娘有个好女儿艳羡。

    柳映钰却是冷笑，许燕这话，一面说云怜生对他倾慕，一面又说他倾慕云水谣，一下子污了两个闺中女子的清白。

    林姨娘和云水谣强掩下面上的笑意，虽然她们看不上许燕，但许燕毕竟是云怜生的未定之人。

    如今却来向水谣求亲，看着大夫人一派面上无光，心中不免快意。

    云水谣时不时向云怜生那处看去，见她强忍着泪水，昔日娇俏嬉笑的脸上此时青一阵白一阵的，这股快意此时达到巅峰。

    嫡女？嫡女又如何，她云水谣才貌双全，哪里不比那个空壳子的身份好。

    还有那个新来的柳映钰，打扮得如此俏丽是想攀上楚原师兄吗？就她那副野丫头的脾性，也配？

    她揖了身正欲拒绝，却见楚原提剑直指着许燕的脖颈，吓得他不敢动弹。

    楚原面上浮着薄红，像是喝醉了。

    众人一惊，差点忘了，今日是楚原与云大小姐的主场啊，昔日人间天上仙，今朝提剑为红颜。

    “楚原。”鹤发童颜的老者咳了两声，提醒他注意分寸，“别忘了正事。”

    楚原缓缓把剑放了下来，冷冷地看着许燕，看得他不由打了个颤。

    脱剑，许燕的脖颈上却明显多出了一抹血痕，想来是下了重手。

    楚原快步到云夫人面前，学着许燕的样子跪下。

    又来？

    云夫人揉了揉眉心，十分不耐：“有话快说，别动不动跪的，他跪也倒罢，你楚大少爷一跪我真受不住。”

    云夫人真的不明白，她家怜生娇娇俏俏，能说会笑，怎么就不招人喜欢呢？怎么一个两个都来给她姑娘难堪。

    众适龄女眷或艳羡或嫉妒地看着云水谣，前有丞相之子，后有道门天骄，真是……

    “晚辈楚原，求取云家二小姐云怜生。”

    他声音清润，带着些许酒后的哑然。

    霎时全场暗了下来，月光落了他满身的霜华。

    少年身姿如清竹，捧着剑虔诚地低着头：“晚辈愿以离尘为聘。”

    众人哑然，宴席顿时安静下来，只听得见少年郑重的一字一句。

    那老者率先反应过来，过来拦住他。

    “不可不可，我们不是先前备了聘礼的吗？离尘万万不可。”

    开什么玩笑，离尘可是名剑榜排名第三的神剑，是耗了多少功夫才得到的。

    少年仍是执拗地捧着剑，“只愿此剑代我心，愿…”

    少年突然磕巴起来：“愿云二小姐鉴我心意。”

    云怜生还呆愣在那。

    柳映钰又不适时的发笑，学着刚开始云怜生的口吻：“怎么可能？”

    云怜生看着柳映钰，张大了嘴，吃惊道：“柳姐姐，你的嘴今日是开了光吗？”

    云夫人还是见过世面的，很快冷静下来，只是捏着新茶杯的手有些颤抖。

    “你为何倾慕我们云怜生？”

    但说出来云夫人就后悔了，这有什么好问的。

    楚家是道门世家，与她们这类世俗名家完全不是一个档次，楚原更是年轻一辈的翘楚，明月清风。

    而她的怜生……

    他有什么好图谋的。

    楚原看着云怜生呆愣的样子，笑了起来。

    他语气轻柔，目光柔情：“她知道的。”

    云怜生这下彻底懵住了。

    她知道？

    她知道什么？

    她过去15年见过的认识的人两只手都能数出来。她和这位道门天骄唯一的交集就是云水谣同她的讨论里。

    云夫人看了看云怜生，给了个赞许的眼神。

    想不到平日疯疯癫癫的，竟然还有这手，可以啊！不愧是我女儿。

    “咳咳，这剑就不必了，这亲我看要不明日……”

    云夫人清了清嗓，乍的瞥到林姨娘的脸色，蓦然改口，“今日就这么定下吧！”

    “至于云水谣的亲事，毕竟林姨娘如此神通广大，连我们云府的小姐都敢苛待，那便由你自己定吧！”

    云夫人饥讽道。

    ……

    天宝寺

    眉眼清冷的男子跪坐在蒲团上，一只手捻着古朴的佛珠，紧闭双眼嘴里不知道在念些什么。

    他周身无尘，皮肤苍白，薄唇也无半点血色。

    “殿下，丞相府同云家小姐退婚了，还惹怒了云家，丞相府的生意少了供应。”

    男子神色不动。

    “还有…万青林的棺材，开了。”属下人战战兢兢地说道，谁不知他家殿下最珍视的就是那副棺材……

    果然，男子睁开眼，眼中闪过寒芒，佛珠悉数落在地上发出脆响，“去查。”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