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去过
万炼一时嘴还没合上赶紧改口:“那……这……这些我都听同窗说的,他们说的,”
万林依旧没停手中笔墨。
万炼呆呆愣在原地,两颗眼珠又快速转动起来,不敢轻易开口。
“继续!”万林悠然说道。
万炼嘴张滚圆:“啊?”
万林看万炼半天没放一个屁,用笔头挠了挠头发:“没了?”
万炼又是一愣,吞吞吐吐答话:“没,没了。”
万林戏谑再问:“真没了?”
万炼神情紧张,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一样:“啊,啊,真没了。”
万林突然抬头眼睛直勾勾盯着万炼故作好奇问道:“我听说有个入梦楼?厉害吗?”
万炼艰难咽下一口唾沫。
背心都湿透了半天没缓过神。
表情就是一个大大的苦字。
万林眉头一皱声调稍稍大了些许却并未动怒:“我问你入梦楼厉害吗?”
万炼心中万马奔腾,入梦楼可是京城最大最有名的烟花之地。
巨富名家是常客,王公贵族奉为上宾,坊间传闻皇室都有私访。
父亲问厉害吗?这,这不知道父亲从哪听来这个名字,他该不会以为是什么大门派吧。
万炼心里打着鼓,心想反正父亲也是道听途说,我瞎说一通他也不知道。
万炼深吸一口气似乎下定决心将计就计。
言语间不免还是有些结巴:“厉!厉害!当然厉害了!”
万林若有所思长长地一声“噢……”似乎深信不疑。
手中笔墨不停复又问道:“那他们功夫是何路数?又擅使何种兵器?可有切磋过?”
万炼此时哭笑不得,那表情叫一个精彩。
万炼从小鬼点子多。
片刻思忖之后赶紧答道:“传言这入梦楼啊,这入梦楼。”
“这入梦楼,嘿!当家之人还是个女人!是一个极为漂亮的女人。”
见万林只是停了停手中的笔,复又继续写着手中之物并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万炼继续道:“那可不得了!不得了啊!”
“修炼神功梦入禅机!武功出神入化。”
“京城内外无人不给她几分薄面啊,实力可见一斑。”
当听到“梦入禅机”四个字,万林不禁眉头一皱,偷偷瞄了一眼自说自话的万炼遂哂然一笑,他心里当然能猜到是万炼胡诌的,再次低头疾书。
万林这细微的面部表情,万炼是不知道的。
万炼继续编着鬼话也不结巴了:“您猜不到吧父亲。”
“这仙子用的兵器并非常物,乃是一根丝带!”
万林像是在仔细聆听般配合万炼应声道:“噢,丝带。”
万炼得意道:“没想到吧,江湖之大无奇不有啊。”
“这一根丝带在她手里幻化万千,嘿,打起架来宛如嫦娥仙子翩翩起舞,不知不觉中就能出奇制胜。”
“在她手里栽跟头的英雄好汉得有百八十了。”说到这里万炼还暗暗咋舌,自己都信了。
听到万炼这一吹上还来劲了,万林打岔:“会不会少了?”
万炼还沉浸在自己的鬼话里:“我觉得不少吧,一百少了?那二百吧!”
万林也不拆穿只是含笑继续写着自己手中之物。
万炼是真没去过入梦楼,连这个名字都是听说的,哪里来的什么仙子,丝带兵器。都是万炼胡编乱造的。
但这个时候既然编上了,就顾不上那么多了,反正父亲也不知道。
万炼一边说还一边比划上了:“要说,为什么这么多英雄好汉栽在她手里呢?”
“江湖传言:‘入梦楼里入梦仙,入梦仙子思红颜,江山社稷枉少年,只羡鸳鸯不羡仙。’哎,真是引无数英雄尽折腰啊,”万炼配合着情绪深深叹了一口气。
万林假装好奇:“那皇帝老儿不想见见仙子?能不能见着?得不得栽她手里?”
万炼低着头用手抓了抓后脑勺连忙解释:“不想见,不想见,人皇帝老儿后宫佳丽三千,个个仙子入凡间,都没时间上朝,哪轮得上这仙子。”
万林好像恍然大悟般附和道:“噢,对!”嘴角不经意间轻轻上扬。
万林写完信函手法几经翻折小心放进信封,再用火漆密封。
做出一脸欣慰的样子道;“我儿出息了!连这些江湖秘辛之事都能窥得一二,我甚是欣慰啊。”
万炼一脸得意之色:“那是自然!”
看到万炼还欣然自得的样子万林都忍俊不禁,清了清嗓子正色道:“说正事吧。”
万炼赶紧收拾表情正襟危坐严肃地应了一声:“哦。”
万林若有所思沉默半晌缓缓开口:“可还想去那轩辕城?”
说话间万林踱步,缓缓走到窗边,抬头看着天。
万炼忙回应:“父亲可是有事差孩儿前去?”
走到窗边的万林缓缓转身,脸上不禁挂着一丝淡笑道:“痴儿!想去便去!何故有事才去得?”
万炼顿时明白这个“去”的含义,并不是三五两月,而是趁年轻在轩辕城闯荡一番。
却没想到父亲说得如此简单,好像根本就不算个事,想去便去!
万炼双手紧紧抓着衣襟,目光死死盯着地板眼神涣散,似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想那天下英豪荟聚,群雄逐鹿之地。
万炼当然想去,但是万炼又害怕前往,万炼心里没有底气。
自己只是一个偏远小地方的孩子,又没能考取功名。
如何跻身那十步芳草的轩辕城。
当问题摆在眼前之时,万炼心潮澎湃。
他当然想要去九州国的最高处!
他当然想要试剑天下!
万炼试探出声:“父亲可知,‘古月刀’胡飞扬,传言年纪与我相仿,早已名震曙州。”
“还有‘青竹剑’何人往,一剑光耀青成山。”
“‘惊鸿剑’独孤鸿,传言乃是惊鸿剑仙后人。”
“这些名门之秀少年英豪尚且只能在九州略显锋芒,我凭什么?”
“父亲!还有些名字您肯定连听都没听过,封武大典!”
“剑榜第九人拜剑山华纯阳!十八岁!”
“剑榜第十人拜剑山华纯钧!十六岁!”
万炼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然而却尽显颓废之意。
“父亲!我拿什么跟人比!”
“记得那年我与同窗前往拜剑山听剑,拜剑山山路险难行,行至山门夜已深,就因为我们没有请柬,将我们拒之门外。”
“我与同窗就在拜剑山山门外守了一夜。”
“凄风苦雨彻夜难眠。”
“我当然有幸在深夜仰望,苍茫夜空与广袤大地长天一色的绝美景色。”
万炼难掩心中不甘,满脸落寞紧闭双眼,几度哽咽艰难言语,之后声音再度凄婉低声喃喃。
“看那轩辕城就犹如浩瀚夜色中一颗晶莹剔透的夜明珠”
“那让皓月繁星都为之黯然失色的九州圣地”
“真的很美!是我从小到大都没见过的美!”
再看此时的万炼透着本不该属于他这个年纪的凄凉之色,仿佛心如死灰。
“但可能那样的美不属于我们这样的普通人家,只能远远地看……”
万炼疯狂找寻,找寻记忆中自己听过的那些可怕存在。
像是要说服自己与命运妥协。
万林任由万炼失态放肆宣泄命运的不公。
夜深了,夜枭独鸣稍显寂寞。
于是风来了,竹林摇曳沙沙作响。
屋内良久无言。
望着窗外夜空的万林神色淡然含笑而立,声音平静而悠长:“好男儿志在四方,当带三尺剑立不世功名。”
“人活一世草木一春。”
“生如蝼蚁,当立鸿鹄之志,命如纸薄,当有不屈之心。”
“荧荧之光敢与皓月争辉,星星之火也必将燎原。”
“去吧痴儿,去那更广阔的天地。”
“且莫要辜负了年华!”
没有人知道万炼是否听到了万林的声音。
或者万林原本就是说给自己听的。
屋内又是良久无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万炼低头轻声道:“父亲!我想去!”声音很小却显得无比坚定。
万林听到声音才回过神,朝着万炼走来,眼中透着无限慈爱。
万林递出手中信函开口道:“想去便去,”依旧淡然。
万炼皱眉凝视接过的信函。
片刻之后万林再度开口道:“到轩辕城去云来山庄找于庄主。”
万炼闻言一头雾水询问:“父亲,这于庄主是何人?”
说话间万林竟又回到了书案前磨起了墨轻言:“故人。”
“一早启程,你母亲那里我替你作别。”
“早点歇息你去吧。”
两父子相视一眼,万林微微点头示意,万炼躬身拜别:“父亲保重!母亲保重!”
收拾好心情转过身来,万炼心中豪情万丈,脸上浮现出坚毅之色双眸尽显期待之意。
万炼并没有家长里短依依惜别,这让万林略感欣慰。
好男儿志在四方!
百善孝为先论心不论迹!
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
万林心中感慨:“炼儿,希望这些磨砺能助你成长,是福是祸就要看你的造化了,切莫要辜负了年华!”
万炼走出书房离去之时,猛然一怔像是想到了什么嘴里小嘀咕:“难道父亲去过轩辕城?”
万林提笔疾书行云流水,眼中精芒闪烁淡然一笑喃喃自语“去过吧”。
笔力千钧力透纸背似有剑气萦绕跃然纸上。
“苍天敢借三分运,”
“问剑天下谁人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