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兴衰之北族南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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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节 宁平之灾

    皇帝司马炽在得知东海王司马越的死讯后,心情是大为舒畅,按理应加以封赏以示宽容,就此翻篇,可这心结就是跨不过去啊,不但未有奖赏安抚,还直接将其贬为县王,皇帝和死人较劲的这一举动,让活着的人都大为心寒,更让这十余万大军更加人心惶惶,生怕哪日死神找上头来。

    继续驻扎项城,还是回师洛阳亦或是东返回封国,军中众将都不知所从,各种声音都甚嚣尘上,宝贵的时间就在一天天无所适从的等待中流逝了。此时身在项城的兵马中多是司马越亲信部将,他们经过一番犹豫后,最终决定还是带着司马越老王爷的棺椁集体返回封地东海国(今山东郯城一带),而不是回去拱卫这个已经危机四伏的国都洛阳城。

    五月五日,夹杂着驻留项城期间汇聚收编的一些流民军团以及众多拖家带口的逃难百姓,一支近二十万人的晋军在没有一个合适的统帅下,混乱不堪的护送着司马越灵柩向东而去。

    彻底没了掣肘的皇帝陛下,终于可以按自己的心意发号施令了,于是直接任命苟晞为大将军、大都督,督青、徐、兖、豫、荆、扬六州诸军事,将振兴晋室的希望全部寄托在了此人身上,殊不知,远在青州之地的苟晞此时也是被战事所拖住根本无力回应皇帝的期望。

    二十万人众乱哄哄的出行,如此大的阵仗想不让人知道也难。坐镇许昌,静观时局的石勒自然是不会放过如此一个大好机会的,当司马越已死,其部众准备东归封国的消息传来时,石勒敏锐的抓住了战机,立即整军,亲帅万余人的轻骑连夜出发,急行追击而去……

    经过近三百里的追赶,在苦县宁平终于见到这支庞杂的队伍,石勒再有雄心也是不敢以卵投石,一比二十的战力,是个正常人都是不敢贸然出击的,原计划只要能从这个巨大的团体上撕咬下一块肉就不枉此行了。

    但经过远观侦查后石勒发现这支队伍虽人数众多但成份过于复杂,且没有统一的协调调度,根本看不到精锐晋军的影子,比之自己先前击败的几支流民乞活军有过之无不及,本还有些虚弱的底气一下子足了起来。

    时值正午时分,早春的天气还是比较清爽的,只是空气中充满了人马行进掀起股股烟尘,让人有些呼吸不畅。

    王衍等宗亲贵胄们虽居于中军,但也不得不忍受这呛人的气息,虽未有什么正规的军事部署,但也不时有外围的探马回报不远处有一支胡人骑兵队伍一直尾随不去,不知用意为何,王衍、司马范等人虽没什么军事常识,但也知此情况需要有防范,出于对自身庞大体量的充分自信,他们都一致认为,这些胡兵只是想捞些便宜就会散去,于是就有意让跟随的百姓以及一些杂牌流民军放缓步伐,就当是为大队做奉献了,有了安排,这些世家大族高官显贵们也就可以安心的享用午餐,以便有足够的精力继续东进,正好这座宁平小城可以暂歇一下。

    经年战乱使小城简易的土围墙似乎一碰就会倒塌了一样,根本没有什么防御能力,正当他们准备享受惬意午后时光之际,石勒的轻骑兵突然发难,将这近二十万人包围在了方圆几里的狭小范围内,石勒充分发挥出胡人轻骑兵善骑射的优势,不断从四面发射弓箭,将众人逐步压缩到更小的范围内,慌乱顿时大起。

    王衍等人也顾不得什么美味珍馐了,匆忙之中也找不到能战之将,只能将身边的东郡将军钱端派出应战,钱端与石勒部将孔苌正面交战仅十余合就体力不支被苌斩于马下,随行军士也被瞬间击溃,再有战心的晋军一下成了无头苍蝇一般,更是乱作一团了,石勒自然不会放过这大好时期,命轻骑继续围而射之,二十几万人互相拥挤在一起,没有被箭矢射死的也未能逃过同伙的践踏,一时间尸横遍野。

    时近黄昏,宁平城周围之地几乎已见不到多少活着的兵民了,龟缩在小城中的王衍、司马范等人眼见无路可逃,只得派出小将出城献降,希望能保下小命一条。

    当居坐在大帐之中的石勒见到被绑缚而来的一众晋军权贵宗亲们之时,鄙夷的目光浮于脸上,同时被兵丁们送来的还有东海王司马越的棺椁,众人都失去了往日趾高气扬的神情,一个个都如霜打了一般,这其中只有襄阳王司马范神色还有点男人的气概,怒目冷对,拒不畏死,其他诸人也不顾及什么斯文体面了,见到石勒,扑通通的跪倒一片,将自己所知的赞美之辞那是一股脑的往这位胡将军身上招呼。

    奈何,本就对这些所谓权贵不屑的石勒还是个大老粗,不懂什么狗屁文章,更不懂什么赞美的典故文字,看着这些可怜可恨之人的丑态,石勒的杀性一下子也不那么实足了,饶有兴趣的观看起来,期间还不时的向为首的王衍询问了许多朝堂之事,王衍这个向来保命自有一套的主,自然是没有让石勒失望,对晋庭的过往旧事分析的可谓是条条是道,说得石勒频频点头认同,期间自然是把自己的过失从中摘的一干二净。

    两人真是谈笑甚欢,大有惺惺相惜之感,自古都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如若就此结束谈话,没准他王衍不但能续保性命,或许还能混个不错的待遇,可偏偏此人自命有洞察人心之力,在历数晋庭得失之后,王衍突然话锋一转向石勒道“将军如今手握重兵,且占有赵、魏故地,如今又有名臣良将辅佐,正是您开宗立国之大好时机啊”,

    正在为自的聪明感到窃喜之时,闻此言的石勒却未表现的如王衍预期一般,而是瞬间变脸怒目圆睁朝向王衍说到:“素闻你王衍的好名声传遍天下,如今也是身居显要职位,想你也是年纪轻轻之时即被朝廷委以重用,时值今日,你参与朝政半生有余,现如今怎么能说不参与朝廷政事,将这朝廷糜烂之罪从自身上摘除的干干净净呢?晋庭有眼下这番局面,不正是你这样的人的罪过所致吗?”也懒得再与其说些什么了,直接挥手让左右将其押走,等候发落。

    没了外人石勒对一旁的参谋孙苌说到:“我自起兵以来,从来没有见过像他这样的人,如此厚颜之人还应该让他继续活着吗?”孙苌到:“王衍是晋廷的三公,以臣之愚见,其定不会为我们尽力,此人死不足惜。”沉默片刻石勒自言道:“他毕竟也是有才学之人,不像我这等粗鄙,总不可用刀刃加害于他,使其失了体面。”

    当天夜里,王衍、司马范等一众重臣勋贵,被胡兵押解到摇摇欲坠的宁平城墙边站立,如行尸走肉般丧气的昔日权贵们此刻也明白自己即将到来的命运,望向纷繁的星空此刻王衍哀叹自言道:“我等即没有上古无贤之才,但如若能不过多的关注于自身的奢靡享乐,励精图治辅佐晋室,也不至于到今天这般的地步。”随着轰隆一声巨响之后,一发都消失在了一片尘土瓦砾之间。

    轻松歼灭了近二十万人马,石勒自是缴获颇丰,对于已然没什么用处的东海王的灵柩自然是一把火烧掉了省事,颇有些政治头脑的石勒自己也没放过他的最后价值,美其名曰要替天下受其苦难之人除害,一代枭雄的司马越老爷子最后落得个尸骨无存,也是令人唏嘘。

    既然晋廷的主力悉数覆灭于此,想必那洛阳城中也再无什么可战之兵了,得了补给的石勒,携大胜之军威,索性直接挥军西进朝洛阳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