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拓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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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江氏引着两个孩子坐在院子里玩耍,桔哥已经开始学话了,阿婆说一句,他有模有样地学着,小娃娃稚嫩的声音讲出话来,甚是可爱,逗得阿婆直乐,花姐很乖巧,在阿婆怀里不吵不闹,满怀好奇地看着他们。

    清早吃罢饭,袁铁匠他们爷俩,还有息妇姝娘,就出门去锻坊了。

    春日里的天晴朗的时候,人的心情也跟着舒坦起来,处处都充满了生机,一切都是那么自由,没有拘束,自然生长。

    袁聚的心里,有无限蓬勃向上的力量,那是因为,他虽身在小小的锻坊,可是每一次,手拿起铁锤,锻炼铁块的时候,那溅起的铁花,却会让他内心充盈起无数荣光,那便是他的世界,足以令他置身其间,心下自在逍遥,所以他愿意如他爹那般,守着锻坊,永远都不会觉得厌腻。

    瞅着两个小的再看看自己,日子过起来,一眨眼,想着年纪还小,如今可有人管自己叫阿婆了,原来正是该享清闲的时候,现在还得伺候这俩小的,可是正因为有了这俩小人,日子也才有了盼头,袁江氏笑了笑,还是不知道自己这辈子,到底在盼什么。

    “盼什么?阿婆就盼着你们好,是不是?花姐、桔哥。”

    袁江氏笑着对俩孩子讲道。

    桔哥开心地大喊道:“是。”

    “是,还真是啊,桔哥。”

    桔哥咧嘴笑笑,蹒跚着走到她跟前,找花姐玩起来。

    袁江氏听到门外有马叫声,抱着花姐从坐墩上起来,腾出一手拉着桔哥,慢慢往院门走去。

    “哎呦,走,看看是谁来了?”

    因家中有孩子,怕生人进来吓着他们,因此屋里即使有人,大门也不会开着。

    没等袁江氏走到门口,外面就响起了扣门声,桔哥拽着阿婆,蹒跚着走到大门那里,此时叩门声已停,桔哥大声叫道:“谁?”

    “桔哥,我啊!能听出来吗?”

    “哎呀,二郎,你回来了,还想着是谁呢。”

    袁江氏听见是袁苍回来,赶忙腾出握着桔哥的手,把院门打开来。

    桔哥见门外来人,也不怕,大方地站在阿婆身边,打量着他们。

    “娘,我回来了。”

    见到袁江氏,袁苍笑着道。

    “好,回来就好。”

    “江婶子。”

    孙满笑着招呼道。

    “孙小官人,你和孙官人也做工回来了?”

    袁江氏左右张望着,四下找着孙木匠的身影,一面热和地说道。

    “是啊婶子,我爹赶牛车还在后头呢,得一会儿才到,回来路上碰见二郎,我就跟他乘马车先回了。”

    “这样啊,好,我说怎不见孙官人,原来他还没到呢,那你们先进来罢,你爹从这儿过的时候,你再同他一起回家。”

    “好,婶子,二郎还给你们捎了好多东西,都在马车里,来,我们给它拿进去。”

    孙满说着,上去马车,把里面的东西往外递出,同袁苍一前一后,拎着那些物件进了院内。

    袁江氏抱着花姐,拉着桔哥在他们后面跟上,笑着道:“放北屋桌上就好,门推下就开了。”

    袁苍轻车熟路地推开北屋门,把手上的东西搁好,从包袱里拿出两个扳不倒,放到桌上,用手轻轻动了一下,它们便晃动起来,怎么也倒不下去,逗得桔哥花姐直乐。

    “桔哥,好不好玩?”

    “啊。”

    桔哥点点头,两手扶着桌沿,直勾勾地看着上面的小玩意,开心地讲道。

    “你还认识我吗?”

    袁苍拿起一个扳不倒,递给桔哥,抱起他,笑着道。

    桔哥忙着琢磨手里的小玩意,匆匆看了看他,又低下头,摆弄手里的东西,细语道:“认识。”

    “太好了,那你认识他不?”

    袁苍看着孙满,打趣道。

    孙满拍了拍手,张开两臂做抱状,逗弄道:“桔哥,来,抱抱。”

    桔哥抬头看了看他,扭捏着道:“我不。”接着便做哭状,想要从袁苍怀里挣脱开来。

    “二郎,放他下来罢,你刚回来,他还认生,过几天就好了。孙小官人,见笑了。”

    袁江氏温和地道。

    “婶子,无妨,小孩子嘛,大点就好了。”

    孙满笑了笑,淡淡道。

    “是啊,好了,桔哥,你叔父把你放下来了,自个儿玩罢。”

    袁苍把桔哥放到地上,抚了抚他肩膀,他也不再哭闹,乖乖自顾自玩了起来,袁苍拿起另一个扳不倒,给了花姐,花姐还拿不稳,袁江氏帮她扶着,小家伙对这小玩意儿也稀奇地很,见自己也有,满意地看着叔父,咯咯直笑。

    “花姐,几月不见,还认得我啊,都长这么大了,给你扳不倒,这么开心呀。”

    袁江氏笑着附和道:“是啊,还认识叔父呢,我们花姐,可聪明了。”

    “娘,你和小官人在这儿坐着,我去西屋把东西放一下,招呼门外马夫回去。”

    袁江氏热切地道:“好,你去罢。”

    “小官人,你这在儿歇着。”

    “二郎,好。”

    袁苍拿着自己的包袱,出门走到院内,从身上取出西屋钥匙,开门进去,屋里还是他之前离开时的样子,只是落了不少灰,需要好好打扫一下。

    马夫还在院外侯着,他把包袱搁下,就往院门走去。

    “马夫大哥,一路辛苦,这些小钱您收着。”

    袁苍说着,把半串钱放到了马夫手中。

    “郎君啊,您已经给过了,我不能再收了。”

    “车遥路远,辛苦您往返奔波,应当的,你安心收下罢。”

    “这,好罢。”

    “马夫大哥,回去路上慢点。”

    马夫收好钱,点点头,平和地道:“郎君放心罢,回见。”

    “好。”

    袁苍看马夫赶车离去,方才回身进院,到西屋洒扫去了。

    袁家院子宽大,大门朝东而置,北屋是袁江氏老两口的住处,茅厕安在东北方一角,南屋是袁聚两口子住着的,袁苍则居在西屋,灶房挨着大门盖在东边,西南处搭了个窝棚,养了几只家禽,院儿里还栽有几棵草木。

    临近晌午时,孙木匠赶着牛车,从袁家门口路过,袁家大门未闭,他径自进来院内,孙满在北屋见他爹到了,出来接应,袁江氏抱着花姐,也跟着走了出来,留桔哥自己在屋里玩耍。

    孙满走到他爹跟前,叫道:“爹。”

    孙木匠点点头,看着袁江氏,招呼道:“嫂子,在家呢?”

    “是啊,孙官人,出门回来了?”

    袁江氏笑着道。

    孙木匠颔首回应:“啊,回来了。”

    袁苍在西屋听到院里有说话声,放下扫帚出来瞧,见是孙木匠,平和地道:“孙官人,你来接小官人了?”

    “对啊,二郎。”

    袁江氏和善地道:“孙官人,进屋喝点茶吃些点心,歇歇再走罢。”

    “嫂子,多谢了,不过今天就算了,二郎也刚回来,一路辛劳,我们改天再来打搅罢,这就回了。”

    孙木匠说着,和孙满就往院门走去。

    袁江氏温和地道:“好,到时候叫刘娘子一起来。”

    孙满回过身,对她笑着道:“婶子放心,到时叫我娘一起,来找你叙话。”

    “哎,好。”

    袁江氏和袁苍一道送两人到门外,别过他们,进院合上大门,就忙各自的去了。

    天色渐渐昏暗下来,晚饭的时候,袁铁匠和袁聚姝娘两口子,从锻坊忙完收了工,依照平日里那样,一步一步慢慢往家里赶回。

    花姐玩累睡着了,阿婆把她放在北屋床榻上瞌睡,桔哥和叔父在西屋玩扳不倒,屋里不时传出两人的笑声,这会儿袁江氏抽出空闲,在灶房烧火做饭,一面听着北屋声响,担心花姐醒来。

    等饭菜做好,袁江氏走到院门口,把大门虚掩开来,就去北屋了,待袁铁匠他们回来,便能开饭了。

    袁聚拿着一柄刚锻造好,尚未开刃的剑,推门先一步进院儿,一面朝北屋叫道:“娘,我们回来了。”

    姝娘与袁铁匠在其后,前后脚也进了院内,桔哥听到爹爹的声音,双手抱着扳不倒,就往门口跑去,袁苍在后面护着他,一同出了西屋。

    “二郎回来了。”

    袁聚欣喜地道。

    “爹、大哥嫂子,你们好。”

    袁苍笑着道。

    姝娘颔首笑道:“二郎,回来就好。”

    袁铁匠点点头,拍了拍他肩膀,笑道:“好,今日几时到家的?”

    “爹,我今晨到家中的。”

    袁江氏从北屋走出来,笑着道:“老丈,你们回来了。”

    “娘。”

    袁聚喊叫道。

    姝娘走近她,温和地道:“娘,我们回来了。”

    袁铁匠淡淡道:“啊。”

    “二郎,你看它,如何?”

    袁聚把剑递到袁苍面前,喜悦地道。

    袁苍接过剑,仔细观摩,这是把仿古汉剑,剑鞘是木制的,他把剑从剑鞘里拔出,剑身锻造得极其坚韧清冽,剑刃未开,剑身闪着寒光,能照见人影,很是澄明,一面上刻北斗图案,另一面刻着七星剑三字,这把剑的装饰虽说不上精致,却也尽显大气可贵。

    “我可是不知打坏了多少把铁剑,才把它锻造成的,打算留给桔哥,所以没敢开刃。”

    袁聚抱起桔哥,骄傲地讲道。

    “大哥,你手艺了得,真不错,借桔哥的光,这还是我头回实打实碰剑呢。”

    “是嘛!这把七星剑,以后就搁咱家了,你想几时看都成。”

    袁苍低语道:“七星。”

    他突然想起,前几天梦里的那把剑,也是叫七星,这把剑上面,是没有纹路或花纹的,仅是一把寻常的中等钢剑,而那一把很别致,上面是有花纹的,绝对是上等极品。

    袁苍拿着七星剑,脑海不由浮现起几套剑招来,一招一式,那样熟悉,他随手挽了一个剑花,却如行云流水般自然熟练,当即被自己给吓了一跳,而后利落地收剑入鞘。

    “好了,进屋再说罢,饭也好了,姝娘,来帮我把饭菜拿进去。”

    袁江氏笑着道。

    “好,娘,今日桔哥和花姐乖罢?”

    “乖,他们可听话了,花姐还在北屋睡觉,也快醒来了。”

    “是嘛,那就好。”

    婆媳两人说着,往灶房走去。

    袁聚激动地道:“二郎,你在哪儿学的这招?真飒!改天教教我?”

    “二郎看的书多,还不是在书里学的?”

    袁铁匠平和地道,说着,从袁聚手中抱过桔哥,往北屋走去。

    “大哥,过誉了,先进屋罢。”

    “好,我就当你同意了啊。”

    袁聚笑着道。

    袁苍把剑还给袁聚,笑了笑,甚感无奈,心里也是纳闷,自己怎么会挽剑花的,剑拿在手里,不知怎么,就是那么顺手给挽了出来。

    他心里对剑的无感和不喜,经过这么一出,稍稍释解了一些,只是多少,还是有点不愿接纳它,他还是觉得它冰冷、锋利,难以捉摸,是一件危险的物品,尽管它是君子的象征之物,可他对它还是有些许畏惧,害怕它伤到自己。

    袁苍在家中待了两月有余,二老一直催促他,该结亲成家了,他无心此事,只觉自己日暮途穷,无所作为,整天为此频皱眉头,甚是忧虑。

    袁江氏老两口为此,颇为无奈,他既不肯,也不再逼迫,由他去了,他便孤掷一注,去了镇江府,在一位将帅的幕下,辟属幕职,做了幕僚,以施展自己的才能抱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