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迟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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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名册(1)

    壮汉说道:“喂,小孩,问你呢。”

    柳迟说道:“大叔,招式我就没见过了,但是你发功的吐纳方法,跟我练的却差不多,只不过我未曾练到你这么厉害。”

    那壮汉哈哈大笑,说道:“放屁,怎么跟你一样,你运气给我看,要是胡说八道我就戳你一个窟窿。”说罢走近柳迟身边,用食指往柳迟身上绳子一切,那麻绳啪地断开。柳迟被吓得不轻,坐到在地。

    那壮汉不耐烦地说:“喂小孩,赶紧运气让我看看。”柳迟只得仰面而卧,左膝曲起,右脚伸直,用王五所教的练习方法,吐纳起来。那壮汉看完,摇了摇头,说道:“小娃儿,你师傅教你躺在地上跟别人比武的么?来来来,你像我刚刚那样扎好马,打出一掌,我看看你是怎么运气的。”

    柳迟只得也扎个马,气提丹田,平肩推出一掌,那壮汉还是摇摇头,说道:“形似神不似,貌似心不似。”

    柳迟无奈说道:“什么形貌似,心神不似,我又不懂你那些功夫。”

    那壮汉说道:“一样的出招姿势,一样的吸气动作,运气门道却大相庭径,你这样练一百年都练不出我这个水平。”

    柳迟说道:“我老师说这样练习能有益脏腑,利于睡眠。”

    壮汉又哈哈大笑,说道:“你老师教你们练习内功是帮助睡眠,这莫不是江湖骗子不成。哈哈哈哈!”

    柳迟争辩道:“我老师不是骗子,他功夫好极了,他说只要我们坚持练习,若干年后内功修为也能突飞猛进。”

    壮汉说道:“只怕你老师自己再多练几十年,水平也还是不过如此,外面偷偷摸摸的家伙,你说是不是啊。”

    王五听到这话又是一惊,不过料想内功如此深厚之人,能察觉到他人的呼吸气息,也是正常,现今无计可施,只得见一步走一步,于是绕到柴房正门进来,拱手说道:“前辈内功深厚之极,晚辈佩服,这两个孩童是我小徒,多有得罪,万望前辈包涵。”

    那壮汉摆摆手说道:“别整什么前辈晚辈,江涵海涵,早上在十里亭,我见这两个娃儿你追我赶,没想到年纪小小轻功还可以,于是玩心发作,便逮了他们来消遣一下,看看他们师傅是什么来头,没想到也不过如此。”

    王五笑道:“晚辈那点微末道行,自然不入前辈法眼。只是请前辈不要跟小孩子为难,我在这里向您赔罪好了。”

    壮汉说道:“我和你们无仇无怨,也不要为难你们,只是江湖规矩,你要人要物也得露两手不是?”

    王五心想:这明明是掳人勒索的绑匪逻辑,江湖上哪有这般规矩,但也不敢顶撞,只得说道:“前辈适才露了一手,晚辈惊叹不已,怎敢班门弄斧,前辈要是肯高抬贵手,他朝我们师徒带上厚礼登门拜访......”

    壮汉又摆摆手,说道:“我看你功夫也就那样,不露也罢,但你也别整忽悠这套,什么他朝拜访...眼下你就帮我一个忙,我便放你们走。”

    这壮汉武功如此高强,有什么事却是自己办不得,王五心里疑惑,嘴上却说道:“请前辈明说,晚辈定当尽力而为。”

    那壮汉从破旧且打满补丁的短褐衣襟内取出一本小册子,递予王五,说道:“你好好看看,里面的名字有没有你认识的或者见过的?”

    王五接过册子,只见这册子内里装裱甚是讲究,裹了一块黄色斜纹的上等绸布包面,封面上用楷书写了“品级录”三个字。

    翻开册子,里头像一份表格似的、工工整整写着:

    不堪一击:庞满汤龙廉大志

    不足挂齿:雷迅耶律一辉

    初窥门径:呼延必显杨延昭拓跋元伯

    半生不熟:赵有钱虞孙陶李唐薛震冯玉

    略有所成:周垂吴拱郑平黄章

    登堂入室:卫成岁飞晨子宝湛蓝长老

    鹤立鸡群:段云鹏行训宝潜

    融会贯通:云柏先生行识

    炉火纯青:昆岗传证欧阳春

    出神入化:传谛

    登峰造极:

    超凡入圣:

    返璞归真:

    震古烁今:

    王五认真的看完一遍又一遍,越看越奇,问道:“前辈,这个名册是什么意思?”

    壮汉说道:“这是当今世上武功品级从低到高而分出各人高下的名录。怎么,有认识的吗?”

    王五捧着名册娓娓道来:“这庞满是官家的人,当朝殿帅的侄子,武功一般;汤龙应该是白浪帮帮主,使一对分水峨眉刺;廉大志是湖北神农庄专门研究丹药的郎中,人称‘九脸孟婆’,我却未曾听说他会武功。”

    那壮汉也不插话,抬一抬手示意王五继续说。

    王五继续说道:“‘迅雷金爪’雷迅是崆峒派高手飞晨子的首徒,听闻几年前被逐出了师门,之后专门攀附权贵为非作歹;耶律一辉晚辈猜想是契丹高手,未曾听闻。”

    壮汉插了一句:“这些家伙都不堪一击、不足挂齿。”

    王五接着说道:“呼延必显是我朝名将呼延赞将军的儿子,忠勇不比,举国上下无人不识,使的是家传双鞭;杨延昭将军则是杨家将杨六郎,杨令公一门忠烈,杨家枪法出神入化,也是众所周知;拓跋元伯应是党项高手,晚辈也未曾听闻。”

    壮汉脸有不屑,说道:“呼延必显杨延昭的确是将门之后,忠烈勇猛,武功却是平平,杨家枪法漏洞百出,不提也罢。”

    王五见此莽汉对本朝名将出言不逊,心有不忿,但也不敢发作,继续说道:“半生不熟和略有所成这两栏,除了我知道薛震、冯玉两位是前朝唯一一次武举中的榜眼郎、探花郎,其余名字皆未曾听闻。卫成岁便是武举状元郎,后来下落不明;飞晨子是甘陕豪侠,崆峒派掌派;那蓝长老自然是丐帮的‘七窍银龙’蓝珏奇,江湖中盛赞他的棒法有如银龙,凌厉霸气。”

    柳威柳迟听到薛震的名字,都看了王五一眼,王五避免节外生枝,眼神示意他们不要作声。

    壮汉说道:“前朝武举是公开比武,我当时也在现场,状元榜眼探花的拳脚功夫确实比凡夫俗子好一点,不过内功造诣还是差了一大截。”

    柳威见莽汉如此看轻自己舅舅,忍不住说道:“大叔,你虽然天生神力,但是说到招数精妙,不见得你及得上那三位十分之一罢。”壮汉也不理睬,让王五继续。

    王五说道:“行训行识乃是少林寺行字辈高手,传证乃是少林寺住持方丈,传谛则是传字辈的高僧,天下武功出少林,他们几位武学修为定然是了不起的。那欧阳春便是大名鼎鼎的‘北侠’,江湖传闻尚未有人敢称南侠,与之并肩,晚辈尚未有幸遇其尊驾。”说罢把册子递回给壮汉,拱手说道:“其他高手的大名,晚辈孤陋寡闻,未曾听闻,请前辈指教。”

    壮汉拿过册子,说道:“你也算认得不少了,我来告诉你罢,耶律一辉,是契丹前北院大王耶律休哥的儿子,他老子行军打仗厉害,他儿子喜欢舞刀弄枪,水平也就那样;拓跋元伯是党项贵族,夏国王子拓跋元昊的师傅,学了些西域武功,也算是夏国的好手,不过嘛,来到中原就只能是坏手;至于那赵钱孙李周吴郑王便是近三十年皇宫里头最顶尖的侍卫,照我看,要是去行刺皇帝的是老子,只怕这些个乌合之众只得认倒霉。”

    王五见这莽汉口吐芬芳,说话如此大逆不道,毫不避讳,连杀头都不怕,只恐是个痴人,心里盘算如何尽快带二柳脱身。

    那壮汉越说越来兴头,把袖子撸高了,说道:“宝湛、宝潜便是相国寺武功最高的两个和尚,平时念经超度,一直甚少出手;至于段云鹏,十数年前在江湖上走镖为生,估计生意做不下去了,后来到了宫里头伺候皇帝太后两口子。武功如何我也不曾见过,但这册子上他也就和行训和尚一般档次,估计也厉害不到哪里去?”

    听到这里,王五问道:“前辈与行训大师交过手么?”

    壮汉得意地说:“何止交过手,他的前臂骨就是硬接我一掌时弄断的。人家说少林内功如何深不可测,我寻思当时也没有用上五成力。”

    王五惊道:“当年听说行训大师遭到偷袭,双手受伤修养了几个月,以至于无法出席十年一度的无遮大会,原来是前辈你所为。”

    壮汉怒道:“放屁,什么偷袭?咱们是光明正大的切磋,当时他师兄弟、师傅师叔十几个人在那看着。哼哼,少林那帮秃驴臭不要脸,想隐瞒自己技不如人就污蔑老子偷袭。”

    柳迟这时插嘴道:“大叔,那少林寺十来个人为什么不帮这位行训大师报仇呢?是不是都不是你的对手啊。”

    壮汉听后转怒为喜:“少林寺向来爱面子,我们说好是切磋,他们明明输了,难道还要杀我灭口不成?不过就算他们大小秃驴一起上,老子也不一定打不过。”

    王五听了这句,心想:料想你功夫再好,少林寺高僧众多、卧虎藏龙,若是当真群起而攻之,天下间应该无一人可以全身而退。这汉子吹牛吹得挺离谱。

    柳迟问道:“大叔,那剩下那些高手又是什么来头。”

    那壮汉说道:“喔喔,云柏先生,是隐居黄山的道家高手,以玄功内力名震东南,但是鲜有在江湖露脸,我也是只见过一次而已;那昆冈嘛,名堂不太响亮,但能耐着实不小。”

    王五也好奇,这位昆岗和少林方丈传证、北侠欧阳春同一个等级,但自己竟然没有听说过,所以也想好好了解一下这个人物是何来头,便认真听着。

    壮汉说道:“昆岗这浑人,神出鬼没,老子好不容易逮着他,一个不留神,便着了他道儿,刚刚我这下戳木条的功夫便是跟他学的。噢,不对不对,就是他跟我学的。”说罢,扯开自己胸前的衣领,只见右肩窝上有个食指大小粗的伤口,虽然已经愈合,但仍能看出当时伤口甚深。

    王五暗暗吃惊:这莽汉指力内劲固然是惊世骇俗,这昆岗竟然还能伤得到他,说明此人亦是非比寻常。

    壮汉收回衣领,说道:“下次我再见着他,这仇非报不可,嘿嘿。”

    柳威说道:“大叔你下次可别让他把你左边又戳一个洞洞。”

    柳迟说道:“少爷,刚刚大叔说到他是不留神,才被戳到的,下次有准备,别人定然很难伤到他了。”

    壮汉笑道:“对对对,下次轮到我戳他几个窟窿了。”

    王五又问道:“照这名录看来,少林的传谛大师功力还在方丈传证大师之上?”

    壮汉皱眉说道:“这有什么奇怪,谁规定的少林方丈武功就必然寺内第一,这传谛大师是达摩院首座,身兼六门绝技,易筋经也已练到了青色菩提的境界。”

    柳威问道:“这易筋经还能练出不同颜色的葡萄?”

    壮汉说道:“小孩不知道别乱说,少林易筋经练习分为七个阶段,分别是紫色菩提、赤色菩提、金色菩提、青色菩提、黑色菩提、白色菩提、无色菩提。青色菩提是第四阶段,练成者运功时,青气氤氲,发劲时内劲透体三尺,隔空轰吐,裂石破壁,易如反掌。”

    王五点头道:“我亦听闻少林易筋经练到一定阶段,威力无穷。”

    壮汉说道:“少林方丈就只练到金色菩提,估计平时也是念阿弥陀佛太多,无暇练功,嘻嘻。”

    柳迟说道:“这个北侠欧阳春我就知道了,绰号紫髯伯,手使一口七宝刀,力压天下群豪。”

    王五说道:“力压天下群豪的并非他的武功,也非手中的七宝刀,而是他的侠名,之所以他能誉满江湖,皆因他平时行侠仗义,除恶惩奸。”

    壮汉说道:“对头,欧阳春忱厚促狭,沽名钓誉,刀法的确是炉火纯青,但要是遇上传谛和尚这样内功精纯的人物,斗上百招之后,就会处于下风。”

    柳威问柳迟:“什么叫忱厚促狭?”

    柳迟说道:“陈先生说过,忱厚就是说一个人热忱敦厚,促狭就是说欧阳春为人小气计较。”

    王五对这莽汉的话半信半疑,心想这名录多半是这汉子按自己想法编写,不得作准,当下也不想啰嗦,抱拳问道;“听前辈一席话,受益匪浅,未知前辈有什么吩咐?和这本名录又有什么关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