憾浮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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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归乡

    武国历五十六年至五十七年,短短一年多的时间,稳定近五十年的武国江湖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变化。而这次风波发展得太过迅速,却又颇显诡异。本来中州仅次于地元门的聚义盟却是因为内讧给了地元门可乘之机。地元门也充分抓住时机一举完成了对整个中州势力的整合。偌大中州大地,无数大小势力再也没有了能够威胁地元门的存在,完全是地元门一家独大,真真正正的与凉州玄冰阁、炎州焚天宗、泸州紫微宫、幽州断魂谷平起平坐,成为了天下五大势力之一。

    现如今的地元门,严驷僮坐镇总部,严驷寰身在瑶城统管分部事务。而地元门瑶城分部中,严金元正拿着一份属下拿来的一份最新江湖轶事报告找到了正在书房练字的严驷寰。

    严金元大步流星的走进严驷寰的书房,端起茶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茶就灌了下去,抹了把嘴道:“爹,你看看,也不知道那个劳什子天机道人是个什么东西,竟然敢弄个什么江湖巅峰榜,还有个什么潜力榜!更可气的是爹你连前十都没进去!”

    严驷寰有些好奇,放下笔道:“拿来给我看看!”

    严金元把纸条递给严驷寰。严驷寰好奇地看了一会儿道:“这排名倒是有趣!”

    地元门总部,严驷僮看着纸条若有所思道:“金玉,你怎么看?”

    严金玉撇撇嘴道:“还不是一些好事之徒为了博取眼球罢了!”

    严驷僮微微摇头,意味深长地笑道:“江湖这潭水太静了,是该泛起点浪花了!”

    几乎是同一时间,武国整个江湖都在流传着关于两个榜单的事情。江湖中人的反应各有不同,有觉得理所当然的,有觉得不可理喻的,最多的还是江湖客们的相互讨论。

    明阳城轩宇大街上车水马龙,行人摩肩擦踵,贩夫走卒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各家店铺的伙计也是在大街上一边宣传自家店铺的特色一边把行人往店里拉。聂全一行七人华冠丽服懒洋洋的随着人群漫步在轩宇大街之上。

    褚娇娇伸了个曲线玲珑的懒腰道:“入了地元门这么多年,今天终于好好逛一逛这明阳城啦!”

    李风也是道:“嗯,这几年我们奔波忙碌,今日公子放我们一天假,可得好好玩玩!喂,小全子,高薇好不容易为我们做的衣服,你就别再摆弄衣服啦,再弄就坏啦!”说完还轻轻抚了抚他那件看起来很是威武的劲装,脸都要乐出花来。

    聂全黝黑的脸上有些泛红,让他穿这种衣服的确让他有些不自在,而且那一身看起来价值不菲的衣服穿在他身上怎么看都是一种久贫乍富的姿态。聂全又小心翼翼的将衣服的褶皱抻平,回身望了望地元门的方向。

    童俭一只手搭在聂全肩膀上道:“小全子,别担心你家虎子了,出来前不是都喂饱了嘛!”

    听到童俭这么说,聂全心里也是稍安,想到虎子刚被他带回地元门的时候就受到了地元门上上下下的关注,甚至连严驷僮都跑过来看过一次,只是虎子对谁都是一副呲牙咧嘴的模样。直到现在时间长了才不再对大家有敌意,但谁要是想要摸它一下也是不可能的。一念及此,聂全不自觉有些笑意浮现,但又突然变脸,一把打掉童俭魔掌,顺便还认真仔细地整理肩头的衣服。

    袁刚看着眼前几人心中满是笑意,便道:“今日难得空闲下来,不如我们一起去喝一杯吧!”

    屠幽立马来了精神道:“好啊好啊!难得袁老大大方一回!”

    袁刚一指屠幽怪笑道:“我请客,你付钱!”

    屠幽瞬间脸就垮了下来道:“袁老大,不带你这么玩人的。”

    袁刚难得开玩笑道:“我这几年苦兮兮的当个主簿,根本没什么油水,哪比得上你这地下皇帝有钱呐!”

    屠幽苦着脸道:“好好好!我请就我请,只求袁老大别再调侃我了!”几人看到屠幽吃瘪都是哈哈笑了起来。

    童俭笑完之后道:“走着,我知道一家馆子,他家自酿的槐花酒特别地道!”童俭说完拉着几人便向明阳城有名的酒楼红宴轩走去。

    红宴轩是地元门的产业,坐落在轩宇大街东方街口处,楼高三层,占地极广。一层大堂可容百桌食客,二层包间专供明阳城达官显贵,三层不对外开放,只作为地元门专用。

    童俭拉着几人一走进红宴轩便高声道:“小二,上酒!”

    一个小二连忙上前招呼,领着几人来到靠窗的一处空桌后道:“几位客官,点些什么菜?”

    童俭熟门熟路的道:“四凉四热两烩碗,都要招牌,再来七壶槐花酿!”

    小二应了一声后高声喊道:“四凉四热两烩碗,槐花纯酿七大壶!”

    屠幽看着童俭咬牙切齿道:“你小子倒是挺熟络呀!”

    童俭美滋滋的说道:“哪里哪里!”

    几人落座后,出于习惯便开始四周打量起来。这红宴轩虽说是地元门的产业,但装饰风格却与地元门截然不同。地元门总部内虽然布局恢弘,但没有亭台楼阁,也没有园林水榭,甚至连棵树都没有。而这红宴轩却是富丽堂皇,美轮美奂。四周的食客各式各样,大多衣着华丽,就连江湖客也受环境气氛渲染也少了很多常见的江湖气,食客言谈之间极为注意分寸,少有高声喧哗者。只是即便这些人说话都很小声,但是又怎么逃得过聂全他们的耳朵。就听他们邻桌的一名二十几岁的青年对两个同伴说道:“你们听说了吗?最近江湖闹得沸沸扬扬的风云榜?”

    另一个人道:“风云榜上篇门阁宗宫谷,排名不分先后。下篇三家十二帮,三家在前,十二帮在后。这么有意思的事情当然听说了!”

    那人又道:“那你们知道吗?这天机道人又出新榜了!”

    另一人道:“快说说!”

    那人很满意两个同伴的反应,拿起酒杯一口饮尽道:“天机道人最新排出江湖巅峰榜和潜力榜,这两榜与之前的风云榜不一样。风云榜排出的是现如今天下武林的几家大势力,而最新两榜排出的则是当今武林中最炙手可热的人!”

    童俭和聂全对视一眼,心道:“天机道人,这名字好熟啊!之前不是还有个叫天机子的人给他们算过命嘛!难道是同一个人?”周围几桌听到这人夸夸其谈也都停下筷子和酒杯,不自觉的慢慢向他们这桌围了过来。聂全对这些不感兴趣,其他几人倒是竖起了耳朵认真听了起来。童俭更是嘻嘻笑道:“我去听听!”

    那人见众人向他靠拢,更是洋洋得意,仿佛榜上第一人就是他一样,灌了口酒继续说道:“咱们先说这巅峰榜,榜上十人皆是当时最强者,其中风云榜上篇五家大势力之主皆入榜。地元门门主严驷僮、玄冰阁阁主于寒露、焚天宗宗主郝春秋、紫微宫宫主姬无双、断魂谷谷主顾胜,还有下篇三家家主,公良家公良景圆、北堂家北堂蛮、风家风万里也是榜上有名,还有两人分别是我们武国内外两位重臣,大内侍卫统领陆巡和军神李靖宇他老人家。十人各有所长,天机道人并没有为他们分座次,但是相信每个武林同道心中都有属于自己的天下第一。而且天下还有好多威名赫赫的人物尚未入榜,就比如那一丐二老三妖四兽,再过些日子想必这巅峰榜还会有所变化的。”

    一个酒客喝得有些多,大着舌头问道:“朋友,你说完了巅峰榜,那潜力榜呢?”

    那人这时已是站起身来慷慨激昂道:“说起来,巅峰榜中皆是成名已久,跺跺脚都会让江湖抖三抖的人物,距离我等太过遥远。可这潜力榜才是我等江湖新一代崭露头角之处啊!何为潜力榜,就是有望在日后上一辈江湖人物纷纷老去,有机会问鼎巅峰榜的人。”

    酒客打了个酒嗝继续问道:“那现在榜上都有谁呀?”

    那人没有再吊众人胃口,直接说道:“不知什么原因,天机道人并没有表明潜力榜中都有谁,只是用了几个代号来代指榜中之人。分别是公子少爷谪仙子,书生刀客臭乞丐,妖女憨子狐媚儿,杀手武痴小妖怪。其实就算天机道人不说,咱们大家也大致能够猜到他们都是谁。”

    众人听到这里皆是起哄道:“快说快说!”

    那人再次清清嗓子道:“其实也并不难猜,这些人物能够年纪轻轻就入了潜力榜,必然是靠着师门或者家里的传承,我们只要根据风云榜和巅峰榜,再联系如今江湖中的青年高手,稍微推敲一下便能猜到了。”

    这时酒楼一层大堂中的人都已经被那人给吸引住了,就连掌柜和伙计也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凑了过来。掌柜的更是让酒楼里唱曲儿的小姑娘停了下来,把那人请了上去,又让乐师给他配乐。这下那人更加兴奋了,大袖一挥,一股说书先生的气质油然而生。李风、褚娇娇、屠幽、童俭这几位更是离席,与一众酒客挤到舞台那边,想要听得更加清楚一点。

    袁刚看着满桌子的酒菜,又看了看不断向人群中挤去的四人无奈一笑,举起酒杯道:“高薇,小全子,我们虽然经常一起行动,但是像这样聚在一起的时候确实不多,敬你们一杯,我先干为敬!”

    聂全不善言辞,双手拿起酒杯,郑重地与袁刚碰了一下杯,一口喝下。高薇比聂全好一点,脸色微红道:“袁大哥,您一直都是我们的好大哥。妹妹这么多年一直承蒙您的照顾,也敬您一杯!”说罢也与袁刚轻轻碰杯,言语与动作之间透着一股不易察觉的恭敬,只是生性有些木讷的聂全并没有发现。

    舞台上,那人一手握着掌柜递过来的酒壶喝了一大口,一拍桌案豪气干云地说道:“这公子少爷谪仙子最是好猜,你们想,这几大势力中能称得上公子少爷的青年俊彦无非就是地元门少主严金玉与焚天宗郝春秋之子郝无忌,其他人就算文武不输二人,但这二人身后的势力又岂是他人可比。而这谪仙子根本不用猜,必是玄冰阁张灵素,她是阁主于寒露的亲传弟子,一身修为直追上一辈高手,年轻一代已是罕有对手。”

    下方的人问道:“那书生刀客臭乞丐呢?”

    那人也不知从哪里弄来一把折扇,哗啦一声甩开,轻摇道:“这书生是公良家的二少爷,许是公良家大少爷把所有天赋都让给了这个弟弟。这位二少爷刚刚及冠之时便能在其父亲公良景圆的手上走过三十招,如今他年仅二十有二,一柄铁尺除了其父之外已在公良家再无敌手。至于这刀客嘛,江湖上使刀的人不少,但能被列入榜单的恐怕只有北堂家的一名护卫了。”

    下面的人都有些诧异,有人问到:“只是护卫?”

    那人点点头道:“没错,就是护卫,此人名叫晋雄,是北堂蛮贴身护卫的儿子,那年北堂蛮外出遭遇仇人埋伏,晋雄父亲为北堂蛮挡下暗箭身死。从此之后北堂蛮便视晋雄如子侄一般,对其倾囊相授,而北堂家最善使刀,一手快刀威震江湖。晋雄得到北堂蛮真传,同时也感念北堂蛮传功之情,便如北堂蛮的影子一般,贴身护卫北堂蛮。”

    那人又是喝下一大口酒,有些微醺道:“还有臭乞丐,指的就是那一丐的徒弟苏大有,传说苏大有当街被一个小门派的人奚落侮辱,一气之下拿着一根破拐杖追到人家门派内,把人家门派内上至门主下至老仆四十几号人揍得哭爹喊娘。说来有可能是天机道人不喜这乞丐的行事作风,也就没给他起什么好听的外号。我们再接着说妖女,顾名思义,能称之为妖女应该是被几大势力共同认定为魔宗的断魂谷传人,只是从未听说断魂谷有什么杰出的女弟子,江湖上又没有哪位年轻的女侠能配得上这个称号,所以显得比较神秘。”说道这里,下面的人都是有些不满意,本来对这妖女还挺好奇的,结果你说了半天竟然不知道这人是谁,便开始起哄。

    那人也不着闹,微微压了压手,继续道:“各位莫急,咱接着往下说。大家都知道憨子无脑,可是我要说的这个憨子可非是无脑之人,这风家世代文武双全,可这风无忧却是风家的一个异类,传说天生痴傻,但你要是真的以为他是个笨蛋的话,吃亏的一定是你。如果各位有一天有幸遇到这位仁兄,就见识到什么叫做大智若愚了。下面就是我们的狐媚儿了。”说道这里,那人故意停顿下来,装模作样的拿起酒壶慢悠悠地喝了起来。

    江湖人嘛,感兴趣的无非就是那么几样,众人见其吊大家胃口皆是嘘声不断。

    那人见吊得差不多了便继续道:“狐媚儿,本名李凝媚,是紫微宫姬无双的关门弟子,二九年华,那生得可是绝代芳华,魅惑苍生,与那谪仙子可谓是绝代双姝。她紫微宫里的那些师兄们为了她可是没少私下动手啊!搞得姬无双每日焦头烂额,可他这关门弟子却偏偏又是天赋惊人的武学奇才,他自己宠着都来不及,又那里舍得训斥,最后只得颁下宫主令,以后谁在为李凝媚私斗便逐出门墙,这才让紫微宫消停下来。”

    台下众人目露幻想之色,恨不能立即与这狐媚儿相见。李风、童俭、屠幽都是不怀好意地看向褚娇娇,童俭更是直接调侃道:“娇娇啊,我们还真想看看你跟这狐媚儿相比谁更撩人一点。”

    褚娇娇白了三人一眼,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滚!”

    那人轻咳一声拉回众人的注意力,接着道:“下面我再说说这杀手,此人擅长易容之术,江湖上还没有人知道他姓甚名谁,也不知道他到底长什么样子。传说是三妖共同调教出来的一个怪胎,拿钱办事。我估计就算是刺杀巅峰榜上的强者的活,只要钱给足他都敢接,真真是只要钱到位,啥都无所谓。”

    那人说完之后,台下又泛起了议论之声,大致的意思都是为何这样一个人都能上榜。

    那人无奈,只能继续压压双手示意大伙听他说:“我想天机道人也是只凭借名气与实力来排榜的,人品之类的暂时还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下面听他这么说,喧哗声更加大了,纷纷表示这天机道人不应该让一些江湖败类上榜。

    那人一拍桌子道:“你们还听不听了?要是不想听我就不说了!”

    这回台下众人都安静了。那人看众人不再喧哗,便继续道:“想必大家都知道最近几年出了一个年轻高手到处找人挑战切磋,不求胜负,只为印证自身所学。其招式快若奔雷,急如暴雨,是雷雨二老的徒弟,名叫玄溶烟,这武痴之名非他莫属。至于这最后一人,我猜测应该是武国二皇子武猛。咱们这位二皇子是伴随着天地异象所生,传说那日皇后生产之时本来晴空万里的天气突然狂风大作,连降九记旱天雷,之后二皇子降生,哭声竟似盖过了雷声,皇帝陛下也亲自为二皇子起名武猛。而二皇子也对得起他的名字,在天生经脉闭塞无法修习内功的情况下,硬是凭借着异于常人的体魄和天生神力,九岁时便能生撕虎豹。大内侍卫统领陆巡见猎心喜,征得皇帝陛下同意,受二皇子为徒,传授战场杀伐之法。现如今这二皇子恐怕已成为万人敌的猛将了。”

    那人一口气喝干壶中酒,抹了把嘴道:“好了,三榜都说完了,多谢各位朋友们捧场啦!”

    “兄台,等一下!”一个一身劲装打扮的青年武者喊住了准备离开的那人道:“兄台,我挺你说了这么久,发现这潜力榜中的人要么是大势力的后人,要么就是高人门徒,想我等这种既没有大势力传承,又没有高深功法能够修习的人,是不是永远都没法出头了呀!”其他人听他这么问也都跟着点点头。是啊,混江湖混江湖,无非就是要混个扬名立万出人头地,然后就是富贵荣华娇妻美妾。结果现在风头都被这些大势力的人垄断了,咱们还混个屁呀!不如找块清净地方种田好了,免得再过那刀口舔血,有今日没明天的日子。

    那人听到青年武者的问话后,重新又坐了下来道:“这位兄台说得有理,我本来也以为现时之下江湖这一辈人中还没有能够与这些高门大阀的子弟相比之人,也是有过一段灰心丧气的日子。只是后来机缘巧合之下得知了一件事情,这才重拾了信心。不知各位愿听否?”

    本来被青年武者几句话说得有些意志消沉的众人也是好奇起来,纷纷表示让那人继续说。

    那人深吸一口气道:“好,那我就说说。当我初得知潜力榜,一时之间万念俱灰,兴起了要退出江湖,回老家种田的念头!”

    众人都是会心一笑。

    那人继续道:“怎知在我回老家的路上,在中州与泸州的交界之处偶遇了天机道人。你们知道吗?这天机道人宛如天上仙人般,他还为我补了一卦,当真是准的不能再准了,字字珠玑呀!我当时就跟他问了关于潜力榜的事情。你们知道他是怎么回答我的吗?”

    众人已经无法忍受他翻来覆去吊胃口的做法,就在要开始破口大骂的时候,那人说道:“天机道人说有人一遇风云便化龙,也有人虎落平阳被犬欺。天下很大,但是人的变化更大,谁都无法预知你的明天会在何方做着何事,坚信人定胜天便可。”

    青年武者皱眉说道:“可是就凭我们的出身,就算再努力又如何赶得上潜力榜上的那些天之骄子啊!”

    那人一指青年武者道:“当时我也是这么跟天机道人说得,他只对我说了一句,那就是要有改变命运的决心。之后他又告诉我,其实在他撰写潜力榜的时候还有一句没有写进去。一是因为最后这句中暗指的几人暂时还没有与潜力榜中人较量的实力,也没有相对应的事迹与名气。二是不想揠苗助长,因为他觉得最后几人是有可能在将来与之前的十二人一较高下的角色,不想让他们过早的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那潜力榜没写的一句到底是什么呀?”众人七嘴八舌的问道。

    那人沉吟一声道:“官将混师妓绣匠!”

    “官将混师妓绣匠!”那人一句狗屁不通的话却是激起了大伙的讨论。当众人再次问他这些人都是谁时,他摇头表示不知,之后不管掌柜与众人的挽留,径直出了酒楼。这时掌柜的才反应过来,这家伙没结账,吃了顿白食。

    童俭几人见没有热闹可看了就回到了座位轻声讨论起来。

    褚娇娇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托着下巴,边晃悠着酒杯边问道:“你们说,这最后一句话说的都是谁呀?”

    童俭没心没肺的对褚娇娇道:“都说是没有名气的人了,你纠结这个干嘛!”

    李风接话道:“哼,我是与公子没法比,但是其他人没见过,更没交过手。这潜力榜我不服!”

    屠幽也是阴笑起来道:“的确,虽然我也自认不会输给同龄之人,但如果那些榜上之人真的有实力与公子齐名,我倒也服气。只是对这官将混师妓绣匠有些好奇,以后有机会的话一定跟他们较量一下。”

    聂全对这些事情一点也不感兴趣,他不会喝酒,更不爱喝酒,只是闷头吃菜。高薇倒是好奇地看着热烈讨论的几人,轻声说道:“其实我跟娇娇一样,都很好奇这些人是谁。”

    袁刚一边喝酒一边面色古怪地看着身边几人道:“你们在瑶城时见没见过一个叫天机子的道士?”

    几人停下了讨论,就连聂全也是抬起头来。几人齐声道:“你也见过?”说完几人互相对视,面面相觑。

    袁刚放下酒杯,沉吟道:“我突然有一个大胆的猜测,想想我们在瑶城时都是做什么的?”

    袁刚见几人若有所思,继续道:“我是主簿,李风是校尉,屠幽是混混头子,童俭是教书先生,娇娇是万花楼的花魁,高薇开了家成衣铺,小全子是铁匠。貌似我们七个正对上官将混师妓绣匠这句。”

    听到袁刚这么说,其他六人并没有任何欣喜的念头,而是心头泛起凉意。如果袁刚说的是真的,那么天机子这个人就可怕了。要知道当初他们潜伏瑶城之时都没有显露本身的武功,就算是身为校尉和混混头子的李风与屠幽都是将看家本领隐藏得很好。而仅仅通过一次见面,这天机子就看出他们的不俗,可见天机子这人隐藏极深。几人也都没有心情喝酒了,草草吃了点菜便返回了地元门。

    七人的小院中,七人在空地上相对而坐表情各异,气氛有些凝重,只有聂全还在都弄着在他身边蹭来蹭去的虎子。童俭看着沉默不语的几人,伸了伸懒腰道:“看你们这点城府,就一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道士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就让你们有压力啦?你们看看人家小全子,那才叫宠辱不惊呢!”

    “呸!”屠幽呸了一声道:“小全子那叫没心没肺,他根本不在乎这个!”

    李风倒是有些兴奋道:“虽然没上榜,但是我也不觉得会比那些人差,以后有机会好好比比。”

    褚娇娇道:“你这脑子里都装的是什么呀,一天就知道打打杀杀。”

    袁刚打断道:“好啦,都少说两句。有这时间不如都回去好好修炼,将来有机会上榜的话,也算不负公子传功之恩。”

    “嗯,你们能这么想就最好了。”严金玉一边说着一边走进小院。

    七人连忙起身见礼。严金玉挥挥手道:“好了,都是自家兄弟,又没有外人,不用那么多礼节。”

    袁刚上前一步说道:“公子,关于天机道人的······”

    严金玉点点头,打断袁刚道:“我都听说了,挺有意思的。看到这个榜单让我都有点跃跃欲试的感觉了。”

    严金玉道:“现在给你们一个机会,出去见识一下。”

    袁刚道:“请公子吩咐!”

    严金玉道:“袁刚,这次你先不要出门了,鬼堂刚刚成立,有一些事情我还需要与你敲定。除了聂全,你再指派两个人三天后分别与青山堂陈堂主、流水堂金堂主去一趟玄冰阁和焚天宗。至于聂全是因为熬方要求他与其一起去紫微宫。其实,本来你们刚刚结束聚义盟的事应该好好歇歇,可是这次机会难得,可以让你们好好见见世面。”严金玉说完,几人先是有些嫉妒的看向聂全,之后又把祈求的眼神投向袁刚。

    严金玉看到此情此景轻笑道:“好啦,你们自己决定吧,先走了。”

    几人送走严金玉后,皆是目光灼灼的看着袁刚。袁刚头疼道:“行啦,都不用这么看着我,这次的出门虽然有两位堂主领头,但我们也是代表着地元门,所以我决定让高薇和童俭走一趟。”

    李风、屠幽、褚娇娇三人同时不满道:“为什么?”

    袁刚眼皮跳了跳,有些好笑的道:“李风、屠幽,你们两个要是去了,我怕你们控制不住自己,非要那些娇子分个高下,到时候丢的就不是你们的脸,而是地元门的脸了。至于娇娇嘛,我怕那些大势力的男弟子犯错误。”

    褚娇娇掩嘴轻笑道:“这个解释我接受了。”

    袁刚不再管犹自愤愤不平的李风和屠幽,对聂全道:“小全子,有个事情我需要跟你商量一下。”

    聂全看向袁刚,停下了抚摸虎子的手。

    袁刚看了一眼虎子后对聂全说道:“小全子,你有没有想过把虎子放回山林。毕竟它现在也不小了,而且除了你以外别人根本无法近身。以后虎子越长越大,有你在它身边还好,但我们为公子办事难免东奔西跑,你也不能时刻都带着它吧!前些日子已经有仆人被虎子伤到了,等它成年了,到时凶性难训,难免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啊!”

    聂全欲言又止,他知道袁刚说的对,之前若不是聂全发现及时,恐怕给虎子送饭的仆人就在劫难逃了。可当聂全看到正在蹭他裤腿的虎子实在狠不下心来。

    袁刚叹了口气又道:“小全子,我知道你舍不得,但你想过吗,我们这个小院对虎子来说犹如牢笼一般。它不是小猫小狗,而是一头恶熊,只有山林之中才是它的广阔天地。”

    聂全轻轻抚摸虎子,咬咬牙道:“好,明天我送它走!”

    袁刚拍了拍聂全的肩膀,没有说话,他知道聂全将虎子视为兄弟一般,能做出这样的决定实属不易。

    三日后,敖烈带队,五十余人全部高头大马,还有三辆马车,里面装的是地元门给紫微宫准备的礼物。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元门大旗猎猎作响,所过之处山贼草寇纷纷避让不敢冒头,生怕触了地元门的霉头。敖烈回头看了眼正跟聂全聊天的敖方颇为无奈。心道:“这臭小子怎么说也是堂堂烈焰堂堂主之子,怎么就跟在别人屁股后面,一点威风都没有。”

    就看敖方骑在马上,一手拿着一串香蕉,掰下一根朝聂全道:“嘿,小全子,你来一根不?”

    聂全还停留在遗弃虎子的自责之中,根本没有听到敖方的话。他脑子里满是前天他将虎子分别的画面。聂全不管虎子能不能听懂,对着它说了好多好多的话。而虎子仿佛能够明白聂全的苦衷一般,在聂全说完后缓缓转身走进了林海之中。只是聂全没有看到,在他走后,虎子在一棵大树后面注视他良久,直到再也看不到聂全的身影,还是不愿离去。

    敖方看到聂全怔怔出神,也无所谓,耸了耸肩,扒开香蕉皮,一口将香蕉全部吞了进去,嘟囔道:“小全子,你知道我们为什么去紫微宫吗?”

    聂全仿佛才知道敖方在他身边一般,缓缓转头看向敖方。敖方见聂全终于看向他了,立马兴奋起来,清了清嗓子,继续道:“第一,我们要邀请紫微宫宫主姬无双到我们地元门,展示我们地元门强大的势力,以便日后携手对抗断魂谷。第二,听说我们门主与姬无双之前早有书信来往,两家准备联姻。”

    聂全轻轻吐出一个字:“哦!”

    敖方见聂全终于给了反应更兴奋了,道:“想必你也听说过姬无双最疼爱的小徒弟就是潜力榜中的那个狐媚儿吧!这回我们去紫微宫,应该能够见到,但是你可不能太激动啊,更不能对她动心!因为这狐媚儿以后可能就是我们的少主夫人啦!”

    聂全心道是你激动吧!但他只是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

    敖方继续道:“中州、泸州与幽州接壤,以后剿灭断魂谷必然需要我们两宗精诚合作。联姻就是两宗建立良好关系的最有效的方法。再联合其他两宗,聚四大宗门之力,从中州和泸州一起杀进幽州,让他们两边不能相顾,必能一举歼灭断魂谷。”敖方说完还重重的一挥拳头。

    聂全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敖方唠叨,心思却早就已经飘到了大山那边的小山村中。十年了,聂全当初从小山村逃出来已经有十年了。

    敖烈一行人快速赶路,终于在太阳就要落山之时抵达了夏阳城驿馆。敖烈嘱咐所有人尽快休息,明日继续赶路后便回房休息了。至于马车的安全,与夜间值守的问题自然有人处理,不需要他操心。

    聂全来到敖烈的房门前,轻轻叩响房门。

    “谁?”房间里传来敖烈的声音。

    “熬堂主,是我,聂全。”聂全回道。

    “进来吧!”

    聂全进入房间后,先是对敖烈行了一礼后,道:“熬堂主,我想跟您告假。”

    敖烈道:“有事?”

    聂全点点头,说道:“熬堂主,我的家就在附近,我想回趟家看看。”

    敖烈想了想道:“我想起来了,想当初你们就是门主从夏阳城带回地元门的。你是要回家探亲吗?”

    聂全有些颓然道:“回熬堂主,小子的父母早已故去,而且自从加入地元门之后就再也没有回过家,此次路过夏阳城,小子想要回家祭拜一下父母。”

    敖烈感叹道:“孝心可嘉,你需要多长时间?”

    聂全赶紧道:“我只需要一夜时间就好,明日天亮前必然返回,不会影响行程。”

    敖烈道:“好,你去吧,有什么需要就跟敖方那小子说。”

    聂全行礼道谢后就离开了。

    敖烈看着聂全的背影心道:“多好的小子,可惜了。敖方那个臭小子要是能像聂全一样,哪怕只是少气我几次,我也能多活几年。”

    聂全离开驿馆,先到了XC区,找到了当初的那间破屋。站在阴影中遥遥看去,原来被烧毁的破屋已经没有了,取而代之的依然是一处紧紧有瓦遮头的破落屋子,里面住着的也都是一些乞丐和难民模样的人。聂全心有感慨,生活在中州繁华之地的人恐怕一辈子都无法体会这世道艰难。可如果要说现下是太平盛世的话,又怎么会山贼土匪横行,百姓流离失所,甚至连果腹都是奢望?聂全想不通,干脆不再去想,遥遥对着破屋拜倒,磕了三个头便起身离开。之后又四处打听狂刀帮的事情,得知狂刀帮一夜之间离奇被灭后,聂全无奈,感叹世事难料。本想着查一查当年的事情,可是天不遂人愿,只能趁城门未关时出了城,以他现在的脚力,不到一个时辰,便回到了他魂牵梦绕的家。

    十年前,聂全家的小山村被山贼洗劫,村里的人早就已经死的死,逃的逃。原来生机勃勃的小山村,现在已经是一片破败不堪,死气沉沉。许是因为当初山贼的屠村使得再也没有人敢来这小山村安家落户。小山村中除了多年被风霜雨雪侵蚀的房子,再也没有一个人了。聂全从村头一步一步地向村尾走去,村民们的音容笑貌浮现在眼前。爱嗑瓜子的牛婶,无酒不欢的徐老三,总在家门口打着瞌睡的土大夫吴老头等等等等。

    聂全在一处铁匠铺前停住了脚步,那是他原来的家,一个现在不再是家的家。聂全走进铁匠铺,轻轻拂去火炉上厚厚的灰尘,拿起当年他父亲打铁用的铁锤用力的抱在怀里。许久不曾流泪的聂全,这一刻再也抑制不住,放声大哭起来。他多想再听他爹再喊他一句“臭小子”,多想再听他娘唤他一声“吃饭啦”,可现在都只是他的奢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