憾浮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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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魔典

    聂全哭了好一阵,直到声嘶力竭,才渐渐停了下来,抱着铁锤,出了铁匠铺继续向村尾走去。聂全如行尸走肉般的走着,直至走到一块荒草丛生的土丘之时停住了脚步。记忆中村里并没有这样的土丘,聂全好奇之下绕着土丘转了起来。当他绕到土丘的另一面时看到了一面石碑。聂全走近,看清石碑上的字后整个人都愣住了。石碑上被人用极强的指力写上了大大的一个奠字,下书武国历四十七年罪人顾胜敬立。聂全明白了,这个土丘里葬着山村里的人,他的父亲也在其中,可是顾胜这个名字却让他一惊。顾胜是谁,那是断魂谷之主,是他聂全的救命恩人,可他为什么要给山村的立墓碑,并且还要在落款处写上罪人二字。难道山村惊变与顾胜有关系?为什么顾胜会说自己是罪人?一瞬间无数疑问萦绕在聂全的心中,傻愣愣地站在原地,就连铁锤掉在了地上都不知道。良久之后,聂全用力拍了拍脑袋,努力让自己不去想其中的关系。他知道想要查出真相必须拥有实力,以他现在的武功别说顾胜,恐怕就连潜力榜之上的那名妖女都能要了他的命,只有拥有能够让顾胜正视的实力才能在顾胜那里得到答案。聂全再次用力拍了拍头,暗下决心全力提升实力,一定要查出当年真相。

    聂全又在石碑前矗立良久后,转身向村口走去。这次他回到山村一方面是为了祭奠父亲,另一方面是为了当初他娘对他说的话,要到村口大青石下找到他爹留在下面的东西。

    小山村又叫青石村,以村口处大青石命名。聂全抚摸着他小时候经常趴着上面睡觉的大青石倍感亲切。没有感慨太长时间,抄起刚刚从铁匠铺中拿来的已经生锈的铁铲挖了起来。聂全在青石四周大概挖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终于挖到了一个木盒。聂全并没有急着打开,而是先把青石四周填平,然后带着木盒返回了铁匠铺。

    铁匠铺里,聂全费劲千辛万苦终于翻出了一根烧了一半的蜡烛。点燃后,接着烛光,拂去木盒上的尘土。看到木盒的本来面目,就算是聂全也能看出木盒的价值不菲。打开木盒,里面是一个由牛皮包着的包裹。聂全心道:“看来包裹里的东西很重要,要不然不会如此用心保存。”

    轻轻打开包裹,呈现在聂全面前的是一本材质特殊的书和一封信。其实,与其说是书,倒不如说是用铁线穿起的几片极薄的铁片。聂全拿起铁片,细看之下不由倒吸一口冷气。只见封面上写着上魔下典两个大字。他爹藏起来的东西竟是断魂谷两大秘术之一的魔典。现在的聂全早已不是当初初入江湖的小白,一些早年的江湖轶事也是烂熟于胸。当年元国被灭,支持元国的一部分武林中人逃到幽州后联合起来成立了断魂谷,以此抵抗其他江湖人士的追杀。断魂谷两大秘术魔典与血典皆是江湖中的无上神功,更是断魂谷立宗之本。当年两国国战之时,死在两大秘术之下的人不计其数。哪怕是现在,只要提起两大秘术都能使经历过那场战斗的人颤抖不已。只是多年前,两大秘术相继遗失,差点让断魂谷断了传承。直到断魂谷出了一个天纵奇才的顾胜力挽狂澜,力挫各大势力的强者,网罗江湖异士,不止挽救了的断魂谷,近两年更是愈发壮大,已成其他各州势力的心腹大患。

    聂全将魔典放在一边,轻轻打开信件,就看信上写着:“吾名佟九川,乃元国皇室,盖因武国卑鄙无耻,妄启刀兵,致使国破家亡,悲兮叹兮。念及我元国忠贞义士,苟延残喘成立断魂谷,恬为第一任谷主,庇护一方净土。可惜误信小人之言,只身深入中州之地刺杀武国皇帝,奈何身中圈套。重伤之际幸得聂氏铁匠老弟所救,奈何伤势过重,只得留书有缘人,望得我传承者善待聂氏一门。佟九川绝笔!”

    聂全轻轻合上信件,心中五味杂陈。看过信件之后他明白了,为什么顾胜说自己是罪人。山贼说洗劫青石村是为了找一样东西,这件东西想必就是魔典了。而能有如此手段驱使山贼,又对魔典如此在意的人恐怕就是顾胜了。难怪当时他会出现在青石村附近。聂全算算时间,想必当初救下佟九川的人就是他爷爷了。而佟九川将魔典和信件交给爷爷后不久便死了,而爷爷和爹世代打铁,根本就不识字,更加不会明白魔典的重要,所以便将魔典藏了起来。可是爷爷和爹绝对想不到多年之后,这一本魔典会引来青石村的灭村之祸。

    聂全拿起魔典,低声喃喃道:“顾胜,惘我将你当成恩人,实不知你却是我聂全的仇人。没想到吧,你机关算尽想要得到的魔典却落到了我的手上。希望你不要死得太早,我一定要用你心心念念的秘术杀你。”聂全深深吸了一口气,翻开了魔典第一页。

    第二天清晨,敖烈走出驿馆,看到聂全已经跟随队伍列队站好微微点了点头,暗道小子不错,知分寸懂轻重。又看了眼队伍前面像是身上爬满跳蚤,不停抖动的敖方,满头黑线的道:“出发!”

    敖方许是没有睡好,今日并没有在聂全身边唠唠叨叨,而是一边骑着马一边跟着颠簸的马背晃动着身体,仿佛就要睡着了一般,时不时还在马上一个趔趄,总给人一种快要坠马的样子。聂全难得清静的骑在马上默想魔典中的功法与行功路线。不知不觉的,聂全进入了一种物我两忘的状态。别看魔典的名字很是唬人,但当聂全真正了解之后才发现,其实魔典所修得的真气并不霸气,相反倒是阴柔诡谲多一些。

    敖烈一行人出了夏阳城,一路向东南方走去。敖烈的队伍本身就是地元门的战斗队伍,令行禁止,行进间也是纪律严明。此刻在敖烈的手势指挥下更是寂静无声地默默前行。敖烈在按住了要说话的敖方后,用手轻轻一指队伍后方的聂全。敖方顺着敖烈的手指方向看去,看到聂全竟然骑在马上进入了物我两忘的境界,心中我靠两字横行,嫉妒这小子的悟性。敖烈拍了一下敖方的后脑勺,轻声道:“看看人家,多努力,你小子学着点!”

    敖方揉着后脑勺,嘟囔道:“又一个别人家的孩子!”

    敖烈没理他,示意队伍减慢行进速度,自己也是悠然自得地浏览起了沿途风光。

    往后的十几天里,聂全时不时的就在思索之时进入忘境,导致队伍的速度一再被拖慢。终于有一天敖烈受不了了,对聂全说道:“小子,从今天开始,赶路途中不许再修炼了!”

    聂全很是尴尬,他清楚敖烈已经非常照顾他了,如果按照正常的速度,现在他们应该已经进入泸州了。聂全郑重向敖烈道歉,并表示不会再修炼了。这才让队伍恢复了正常行进速度。

    一路向东南,山川地貌也渐渐表现出了与中州的差异。中州多平原,一望无际地势开阔。泸州则不同,多得是山川湖泊,森林繁茂,端的是灵气逼人。与秀美绝伦的风光格格不入的是风尘仆仆的聂全一行人。又是经过了半个月的路程,聂全他们终于来到了进入泸州之后的第一座大城,上福城。

    入城之后,敖烈找了城中最好的驿馆,让众人修整两日再上路。连日的赶路就连敖烈都有些受不了了,沐浴晚饭后便早早休息了。聂全照旧在房间中钻研魔典。人贵自知,聂全知道自己天赋一般,修炼内功的速度不及袁刚童俭他们,只能靠日复一日的水磨工夫。好在他足够努力,又有着过人的悟性,这才让他能够不被袁刚他们甩开。他正打算入定,就听见一声声“小全子”快速由远及近。知道修炼无望的聂全满头黑线地打开房门,就见敖方一溜小跑的过来。

    敖方一把抓住聂全胳膊道:“小全子,我爹睡了,快跟我走!”

    聂全不动声色地挣开敖方的手道:“去哪里?”

    敖方理所当然道:“当然是出去玩呐!难得出趟门,我可是要好好见识一下泸州的繁华。早听说泸州上福城有不夜城的名号,如今到了这里,怎么能不去浪一把。”

    聂全心想:“你是够浪的了。”嘴上道:“不去。”说完就要关门。

    敖方扒着门框,瞪着有如铜铃般的大眼睛盯着聂全,大有你要是不去我就不走了的架势。

    聂全无奈道:“我们早去早回!”

    敖方不住点头道:“早去早回,一定早去早回!”一边说着便一边往外拉着聂全。

    聂全无奈关上房门,跟敖方走出了驿馆。

    上福城不愧不夜城之名,大街上灯红酒绿,无数男男女女漫步街头。男子俊秀,女子娇柔,不时传来的嬉闹之声却让敖方气恼不已。聂全对这些不感兴趣,漫无目的地走着,脑中思索着魔典中的行功法门。敖方拍了下神游天外的聂全道:“小全子,我不要逛街了,这些个情侣对单身的我太不友好了。走,我带你喝花酒去。”

    聂全有些没反应过来,道:“去哪?”

    敖方道:“喝花酒去。”

    听到要去喝花酒,木讷的聂全顿时闹了个大红脸。敖方有些意外道:“小全子,你别告诉我你没去过妓院!”

    聂全尴尬道:“当然去过!”心里想的是那回去万花楼刺杀纳兰杰也算是去过妓院了吧。

    敖方明显不相信的眯眼看着聂全,道:“那还有什么好害羞的,江湖儿女当然要率性而为。走着!”说完拉起聂全就向一处灯火通明,房檐处挂满了红灯笼的三层建筑走去。

    聂全无语地看着敖方的后脑勺心道:“率性而为可以,但也不能任性妄为呀!又是一个精虫上脑的货!”

    敖方拉着聂全站在茗芳园前满意地点点头道:“就是这了!”

    这时有老鸨摇摆着粗壮的腰身走来道:“两位公子,进来喝一杯呀!今天可是我们的花魁献舞的日子,而且每桌还有瓜果赠送,机会难得呀!”

    敖方掏出一锭银子塞到老鸨手中道:“给我们挑个好位置!”

    收了银子的老鸨立马媚笑着拉起敖方道:“一看公子就是世家子出身,奴家一定为公子挑一个最好的位置。”

    走进茗芳园,聂全看着楼内装潢忍不住咋舌,用富丽堂皇来形容这茗芳园都算是贬低了它。本来从外面看,这茗芳园并不大,可是进到里面后就发现内藏乾坤。金碧辉煌的一楼大厅中人流涌动,竟没有一张空桌,端茶倒水的小二与巧笑嫣然的莺莺燕燕穿梭其间。巨大的天井直通楼顶,二楼与三楼是围绕楼内建造的雅座看台,能够进入其中的人明显非富即贵。一圈承重的粗壮柱子雕梁画栋,多是刻画着各色美人,婀娜多姿,形态撩人。老鸨带着敖方与聂全登上二楼。与一楼的吵闹不同,二楼就显得有些清新雅致,甚至有些书卷气。墙壁上也不再是美女,而是一幅幅山水字画。

    老鸨将二人带到一处正好可以看到舞台的雅座后,媚笑道:“要不要找两个姑娘陪两位公子坐上一坐?”

    敖方一瞪眼道:“你说什么?”

    老鸨有些不明白敖方的意思,这到了妓院不找两个姑娘,难道还要找两个小伙儿不成?哪知敖方下一句话就让她眉开眼笑了。

    敖方说道:“两个怎么够?给我叫四个你们这最漂亮的!再来两壶酒,几盘点心。”

    老鸨捏着兰花指轻轻捅了敖方一下道:“公子好是调皮呀!稍等片刻,姑娘马上就来!”说完就扭着她那犹如水桶一般的粗腰下楼去了。

    聂全看着老鸨的背影,想到刚刚老鸨掐着兰花指媚笑的样子心中一片恶寒,坐下来的他不自觉打了个冷战。而敖方就像个好奇宝宝一样趴在栏杆上向下望去,一边看还一边对聂全说道:“喂,小全子,这泸州的美女是跟我们中州的不一样啊。”

    聂全没有搭话,现在的他有些紧张,想要继续领悟魔典,可精力根本无法集中,索性闭目养神起来。

    敖方也不管聂全听没听见,继续说道:“你看哈,中州女子多是身形高挑,举止大气。但这泸州女子嘛,身材娇小,举止委婉,果然跟书上写的一样,就像是水做的一般。”聂全腹诽,这货平时看得都是什么书啊!

    敖方不再说话,而是专心看起了舞台上的表演。

    不多时后,老鸨带着端着酒菜的四个姑娘走上了二楼。敖方一见姑娘们来了,立马来了精神,打量着身前的几个姑娘,燕瘦环肥风姿各不相同。老鸨对姑娘们说道:“两位公子是我们茗芳园的贵客,你们要好好招呼啊!”说完对敖方聂全盈盈一拜便又下楼了。

    四个姑娘熟门熟路地分别坐在聂全跟敖方两边。敖方如同欢场老手一般左拥右抱,斜眼看着聂全。反观聂全,满脸通红,左摇右摆地躲闪着两个姑娘的魔爪,目不斜视,两只手死死抓着桌上的酒杯,窘态毕露。

    敖方憋着笑对聂全身边的两个姑娘说道:“今天你们要是陪好了我这位兄弟,赏钱少不了你们的。”听到这句话,两个姑娘无视聂全怒视敖方的目光,变得更加肆无忌惮了。

    一位姑娘凑近了聂全的耳朵,轻声道:“一看小公子就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要不要姐姐教教你该怎么与女孩子相处啊?免得以后遇到了自己心爱的姑娘不知道该怎样追求。”说完还对着聂全的耳朵吹了口气。

    另一位姑娘更加大胆,一只手抓着聂全僵直的手臂,放在了自己的大腿上。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聂全粗壮的手臂,调笑道:“一看弟弟就是江湖中人,这结实的手臂,看得姐姐心痒痒啊!真想枕着它好好睡上一觉!”这下聂全是真的受不了了,端起酒杯就开始灌酒,以此稳定心神。

    敖方也不理会聂全这边了,而是将注意力转移到了舞台之上。舞台上数位体态婀娜的舞娘正在翩翩起舞,一位蒙着面纱的舞娘在几人中间犹如众星拱月一般随着悠扬的乐曲舞动身躯。台下观众目眩神迷,叫好声不断,想必这位蒙着面纱的舞娘便是茗芳园的花魁了。

    一曲舞罢,舞娘们正要退场,一声公鸭嗓打断了楼内的喊好声。“云锦姑娘,还请上楼喝一杯!”

    众人不满的寻声望去,当看到说话之人后又默契地转过眼去。老鸨快步登上二楼,找到说话之人谄笑道:“哎呀,欧公子,您是知道的,咱们云锦姑娘从来都是只献舞不陪酒的呀!”

    那欧公子明显不满道:“我懂你们茗芳园的规矩,但今日我招待贵客,一定要请云锦姑娘作陪。”

    老鸨也是有些暗恨眼前态度坚决的欧公子,明明知道规矩,还偏偏要找麻烦。但是嘴上却道:“哎呀欧公子呀,我们茗芳园除了云锦,其他所有的姑娘,只要是您能看上眼的,您随便挑,这样如何呀?毕竟这云锦姑娘并不是上福城茗芳分园的花魁,只是在这助演几日。日后她到了茗芳园在其他城的分园被知道了在这上福城破了规矩,恐怕我也没法与茗芳园的大老板交代呀!”

    老鸨软中带硬的指出了茗芳园的背景,想要以此镇住欧公子。可这欧公子明显是喝多了,所谓酒壮怂人胆,更何况他是上福城最大势力东河门的少主,平时作威作福惯了,哪容得了别人的反驳。就见那欧公子恨恨扔出手中酒杯,指着老鸨破口大骂道:“你个狗屁的老鸨,真是给脸不要脸,我欧少为在这上福城的一亩三分地上还没有谁敢不给面子,就算你们茗芳园背后是紫微宫又怎么样?难不成紫微宫还会因为一个妓女与我东河门翻脸不成!我就告诉你了,今天这酒,云锦她陪也得陪,不陪也得陪!”

    老鸨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正要说些什么,一只大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轻轻将她拨到一边。就见敖方将一块摔碎的酒杯碎片托在手心,语气冰冷道:“朋友,玩归玩,闹归闹,这是什么意思?”

    原来刚刚欧少为扔出的酒杯就摔在了敖方的脚边,崩起的碎片还将一位陪酒姑娘的小腿给划伤了。敖方哪是那种闷声吃亏的主,他不惹别人就不错了。哪怕现在是在泸州,他也要讨个说法。

    欧少为没想到还有人敢来触他的霉头,皱眉说道:“哪来的憨子,这没你的事,一边呆着喝你的酒去。”

    敖方看到欧少为的嚣张跋扈就要动手,一旁的聂全一把抓住了敖方的胳膊,对他摇了摇头。敖方皱眉,他也知道这里不是中州,而且他们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实在不宜横生枝节。他收回手,就要转身回去。哪知道欧少为不干了,嚣张的说道:“呦呵,还想动手,你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吧!都给少爷我过来!”欧少为一声呼喊,瞬间旁边几个雅座的人都围了过来,都是欧少为的护卫。

    欧少为见人都过来了,大喝一声道:“给我教训教训这两个小子!”十来个护卫得到命令后一拥而上。敖方挣开聂全的手,挺身迎上,双方瞬间斗在一起。只是这些护卫太过不堪,就见敖方身法展开,双拳挥舞,竟没有一人能够撑过他一招。欧少为见此知道踢到铁板了,连连后退,对与他同桌一人喊道:“还请玄兄出手相助!”

    欧少为口中这位玄兄在敖方出手的时候就已经站了起来,双眼放光的盯着敖方,仿佛是要看清敖方的每一次出手。

    短短几个呼吸,十来个护卫都被敖方放倒了。敖方呼出一口气,大呼一声痛快之后,看向欧少为身边站着的这位玄兄道:“你怎么没有出手?”

    这位玄兄跨出一步,双手抱拳行礼道:“在下玄溶烟,敢问朋友姓名?”

    敖方眉头一跳道:“玄溶烟,名字好熟啊!我叫敖方!”

    聂全却是心头一惊,用手臂轻轻撞了一下敖方道:“武痴!”

    敖方这才想起玄溶烟是谁,吃惊道:“你是武痴?”

    玄溶烟摆出起手式,道:“领教熬兄高招!奔雷手!”说完一掌向敖方拍来。

    敖方没想到玄溶烟说动手就动手,连忙也一拳递出。拳掌相交,玄溶烟身形微微一顿,敖方则是连退数步,高下立判。玄溶烟一招得手,第二掌立即递出,敖方只能迎上。敖方在年轻一辈中已经算是佼佼者,但与玄溶烟相比,不论对战经验还是自身修为都处在下风。玄溶烟招式精妙,步步紧逼,一招连着一招,一招快过一招,果然如同传言一般快若奔雷,急如暴雨。敖方疲于应付,二十招过后,一招不慎被玄溶烟一掌拍在胸口。敖方一口鲜血喷出,聂全连忙将他扶住。玄溶烟微微皱眉,似是不满敖方太早落败,未能尽兴。

    聂全本身便是一个木讷之人,而且轻易不愿与人冲突,他性情偏为软弱,别人要是欺负他,只要不是动了杀心,他都可以忍让。但是聂全身边的人却是如同他的逆鳞一般,谁若是敢动他的朋友,他也不介意让他们见识一下泥人的火气。

    聂全轻轻将敖方扶到椅子上,转身看向玄溶烟道:“聂全,请指教!”说完便如刚刚玄溶烟一般,直接出手。双腿用力一蹬,身体犹如离弦之箭般向玄溶烟冲去。

    玄溶烟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立即施展身法,与聂全斗在一起。聂全与玄溶烟交手之后就体会到了刚刚敖方的窘迫。玄溶烟的招式很精妙,甚至可以用妙到毫巅来形容,招式与招式之间衔接流畅,可是又如同羚羊挂角一般无迹可寻,一旦被他抢到先手,就只能被迫防守,见招拆招,很快聂全便落了下风。聂全并没有慌乱,因为他发现,其实玄溶烟的内功并不强,只是凭借招式的优势立于上风。聂全在钻研魔典之后,虽然还没有真正开始修炼,但与清源决两相对照,内功修为也是一日千里,虽然还不能与玄溶烟相提并论,但也不会弱他太多。他心思电转,想到了李风在与袁刚比斗之时,虽然招式上占不到任何便宜,但是凭借着凶悍的打法一样每次都逼得袁刚无功而返。于是他招式突得一变,不顾玄溶烟的攻击,蓄起全力一拳直击玄溶烟面门。玄溶烟迅速变招,想要拍开聂全这一拳,可当他的手掌拍在聂全的拳头上时,却感到聂全的拳头之上蕴含的强劲内力,他的一掌只是让聂全的拳头稍稍偏了一点而已,他急忙侧头避开这一拳。玄溶烟武功再次施展开来,可每一招递出都会被聂全用以伤换伤的这种无赖打法逼得临时变招。这一刻一种无力感在玄溶烟心里升起,暗叹一声晦气后,虚晃一招跳出战圈,双手抱拳道:“聂全,我记住你了,不错不错。承让了!”

    聂全见玄溶烟收手,心中松了一口气道:“不敢,切磋较量而已,生死相搏我必死!”

    玄溶烟道:“聂兄弟不是泸州人士吧!此次前来泸州所谓何事?”

    聂全回道:“此次是为宗门办事而来,欲前往紫微宫。”

    玄溶烟道:“不知聂兄弟是何宗门?现在下榻何处?准备何时启程?”

    聂全道:“地元门,暂住驿馆,后日前往紫微宫!”

    玄溶烟道:“地元门,难怪,玄某先行一步了。告辞!”

    聂全道:“告辞!”

    玄溶烟刚走两步,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道:“聂兄弟,还请卖玄某一个面子,不要为难欧少为,多谢!”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玄溶烟离开茗芳园后喃喃道:“生死相搏你必死?未必吧!”

    聂全目视玄溶烟离开后,扶着敖方,理都没理欧少为,也离开了茗芳园。直到原本瘫软在地的欧少为逃命般地跑出茗芳园后,不知躲到何处的老鸨才出现,看着一片狼藉的二楼微叹。舞台之上一直注视着二楼动静的云锦双目闪亮,面纱后的嘴角微翘,低喃道:“地元门聂全,不错呀!能跟武痴打成平手。看来我得提前回紫微宫跟小姐汇报一下了,想必她会感兴趣。”

    第二天,敖方没敢露面,估计是怕他爹知道他昨天晚上出去胡混收拾他。聂全也是乐得清静,全心全意在房间中修炼魔典。此刻的他五心朝天,凝神静气,快速运转着体内真气。早年间所受暗伤不仅早已在清源决的滋润下恢复,更是用了五年的时间利用他的锻锤法将经脉修炼得强韧异常,这也为他改修魔典垫定了基础。

    魔典共分内外两篇,内篇主修气。不同于平常内功待体内真气达到一定程度之后冲开体内关窍行程周天,而是先从最为脆弱的心脉开始练起,慢慢形成一股精纯真气之后,再由内而外冲击四肢百骸。因此这内篇修炼起来凶险异常,一不留神便会真气倒冲,炸裂心脉。只能通过魔典中所记载的窍门,将真气一点点的缓慢汇聚,小心控制,不可急于求成。所以魔典内篇初始进境相当缓慢,非大毅力者不可练。但这内篇优势也是非常明显。一旦这一缕真气形成,就如同给心脉装上了保护伞。再者,心脉真气大成之后冲击四肢百骸便如水到渠成一般。外篇主修体,由外向内,从皮到肉,再到骨。先用诸如捶打的方法肆虐自身体魄,待内篇大成后辅以真气,达至钢筋铁骨的程度。另外外篇中还配有一套爪功和一套步法,名为碎骨和迷影。其实单独拿出任意一种武功都只能算是普通的上乘武功而已,但两相配合之下,这碎骨爪就显得神出鬼没,阴毒异常了。魔典也正是因为这套爪功而落下诺大威名。

    聂全现下并不具备修炼外篇的条件,他只能从内篇先入手。结合他前些日子的感悟与准备,开始进行第一步聚气。聂全本身修为还没有贯通心脉,所以引气入体这一步就显得格外艰难。一个时辰过去了,他还是没有产生任何的气感。但他不急,脑海中一遍一遍地思索着魔典中记载的法门,天道四九,独隐其一,天人相通,犹存一数。聂全逐字逐句地对照,想要找出自身的错漏之处。但法门所说太过含糊,没有人指导的聂全只能内视己身,试图找到那隐藏的一。

    时间匆匆而过,聂全没有吃午饭,一直在房间中思索修炼之法,但始终不得其门而入。纳气入体是通过穴道,可是心脉并不通,如何能将气引入心脉。难道只能靠修炼清源决到打通心脉吗?那又会耗费多少年的时间。要知道除了少数顶尖高手外,其他人终其一生都无法贯通全身经脉。这魔典失传数十年,根本没有人能够教聂全该怎么做。临近黄昏,聂全有些气恼的停止了修炼,走到桌旁想要倒了一杯水,可是壶中已经没有水了,于是便叫来小二想要续壶热水。

    小二给壶中续水,一边续水一边说道:“客官,看您是远道来的,多嘴说一句,咱这泸州啊雨水多湿气重,不好多喝凉茶,要是觉得茶凉了便唤我一声,我跟您换掉便是。”

    聂全见小二热情,也很好说话,便道:“今日有些事情,一直没有喝水,未想壶里没有水了。”

    小二笑道:“壶里没水续上便是,若还有什么要求唤我一声就是。”

    聂全笑了笑,送走小二关上房门,拿起茶壶倒上一杯水喝了一口,一丝念想如闪电般从脑海中划过。聂全又拿起茶壶向杯中倒水,水不断从壶口涌出,流入杯中。聂全陷入沉思,杯中无水续上便是,心脉中没有真气续上便是,可水能流入杯中,真气又如何能流入心脉呢?一念至此,聂全仿佛抓住了重点,喃喃道:“流入心脉,流入心脉。”聂全放下杯子,马上静坐下来内视己身。能够毫无阻滞流入心脉的不就是血嘛!那么练气入血呢?说干就干,聂全运转真气,缓缓将真气透出经脉,散入体内。到此不得不说聂全的胆大,散气入体相当于散功,是自废修为的一种做法。聂全先是将辛苦修来的真气一点一点的逼出经脉,逼入四肢血管之中。就是这么一动,便将聂全四肢中无数纤细血管崩裂。四肢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青紫肿胀起来。聂全痛呼出声,其遭受的痛苦不下于当年第一次施展锻锤法。他不敢造次,减少真气输出的量,缓缓将真气挤入血液之中。真气在血液流转之中,一点点流入心脏,真气一经流入,心脏便像遭受巨锤重击一般,那快速又巨大的心跳声一度让聂全以为自己的心脏随时会爆裂开来。此时聂全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只能一点一点控制真气输出,祈求能够快点感到心脉的气感。随着真气流入越来越多,聂全的心脏不堪重负,终于在一阵剧痛之后,聂全丧失了全部意识,摔倒在地,彻底昏迷了。

    聂全清醒之时已是清晨,天光微微发亮。恢复意识的聂全立即内视自身,心脉之中那一丝极其微弱的真气让他大喜过望。虽然自身真气消耗近半,但也在修炼魔典的道路上跨出了第一步。

    聂全看了眼天色,赶紧洗漱一番。等他走出驿馆,看到队伍已经集结完毕,只等他一人了。敖烈目光诧异的看了眼面色苍白的敖方,又看向明显真气消耗严重,有点虚弱的聂全,心道:“这两个小子又鼓捣什么东西去了。唉,算了,眼不见心不烦。”

    一行队伍浩浩荡荡准备出城,敖方和聂全却在城门处见到了一个熟人。

    玄溶烟牵着马走到敖烈面前,持晚辈礼道:“敢问可是地元门烈焰堂堂主熬前辈当面?”

    敖烈皱眉看向来人道:“你是何人?”

    玄溶烟道:“晚辈玄溶烟,前日有幸与敖方聂全两位兄弟相识,一见如故。得知敖前辈准备前往紫微宫,正巧晚辈无事,想要与两位兄弟同行,顺便印证自身所学,希望熬前辈准许!”

    敖烈砸吧砸吧嘴,顿时明白了两人为何状态不佳,以自家小子的性格,遇到武痴不打上一场怎么可能。心中暗笑,让这小子受点教训也好,免得小觑了天下年轻高手。于是嘴上道:“难得贤侄看得上我这两个后辈,你这武痴之名我也是听说过的,既然同行,那么日后便劳烦贤侄帮忙多练练我这两个不成器的后辈。”

    玄溶烟面露喜色,立马道:“多谢熬前辈成全,只是前日与两位兄弟切磋受益匪浅。我们定会好好交流。”

    玄溶烟这边高兴了,敖方那边却是整个脸都垮了下来,聂全倒是有些跃跃欲试。前日交手仓促,没有完全领略到玄溶烟武功的玄妙之处,往后多多切磋,对他修炼魔典上的武功必定大有裨益。

    两人的表情变化尽收敖烈眼底,不禁感叹门主与少主选人的手段,这仅仅是护卫出身的聂全日后必非池中之物。敖烈作为成名已久的老牌强者想要看穿一个人的资质太容易了。他能看出敖方不论是在习武资质还是在修炼资源上都远远超过聂全,但决定一个人成就的因素不止这些,更重要的是一种信念。聂全拥有一股为了变强勇往直前的劲头,而敖方缺乏的正是这股劲儿。带着满脑子各种念头的敖烈带队向着紫微宫出发了。

    接下来的一路上,几乎是每到一处落脚点,玄溶烟便会拉上敖方与聂全对练。敖方基本每次都是交手几招便露出败相,然后趁着还没有丢人便收手不打了,而聂全每次都会被玄溶烟虐得体无完肤,并且还乐此不疲。倒不是说聂全退步了,而是聂全再也没有使用以伤换伤的泼皮打法,只靠招式与玄溶烟对练。对此玄溶烟颇为不满,多次要求聂全使出全力,但聂全就是不肯,玄溶烟无奈便不再找聂全切磋了。可是聂全却是比他这个武痴还要执着,总是会抓住每一个能够挑战他的机会。玄溶烟本是不想再打,可是他发现聂全的招式在与他一次次的对练之后变得更加运转如意,甚至有时不知使出了什么武功,偶有一两招还能逼得他捉襟见肘。见猎心喜的玄溶烟在感叹聂全悟性的同时也渐渐使出全力。短短半月之间,聂全已经能够单凭招式跟玄溶烟斗个百来招不分胜负了。而且,仅仅半月,聂全已经将玄溶烟的奔雷手学了个七七八八。估计玄溶烟要是现在将他的运功方法教给聂全,那聂全都能有他奔雷手的五成火候了。

    两人之间的交手并没有背着其他人,敖烈便经常揪着敖方在一旁观战。他看着聂全由最先的无力招架,到现在的有来有往,再到看着聂全用奔雷手与玄溶烟过招之后不禁也是心中暗惊,感叹聂全虽然表面平平无奇,内功修炼速度更是与敖方和少门主其他几个手下没法比,但是这悟性着实可怕,若是论及内秀之资更是堪称他这些年见过的第二人,第一人则是严金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