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员确认门已经关上，领着我走到何正洋的办公室门口，让我稍等一会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不久之后何正洋从电梯里走出来。他对我的出现没表示出太大的关心，用稀松平常的语气对我说，“你来了啊”，好似招呼一个时常来拜访的老朋友。他打开办公室的门请我进去，他的这间办公室很明显比之前那间要低调许多，没有多少华丽的装饰。我这时才确信那个黄衣女人才是这里真正的老板，而何正洋只不过是个挂名的人。

    我们坐下来以后，何正洋习惯性地翘起二郎腿，似乎感觉到不大合适，换了一个坐的姿势，把翘起的腿放回地上。

    “我来了，你想对我说什么？”我问。

    “陆艾琳的事，就像我在电话里说的。这可不是骗你的话，我可没那个闲工夫。”

    “那就告诉我你知道什么。”

    “我想起来她在离开这里之前给了我一个地址，地址上是她将要去的地方。”他边说边观察我的神色。

    “你说你是她离开之前最后见到的人，为什么那么肯定？”我怀疑地问。

    “是的，我是这么说的，她见过我以后就去赶火车了。”

    我还是觉得非常不对劲。“她为什么要给你这个地址，你们的关系不好，这不是很奇怪吗？”

    “这你就误会了，我们的关系虽然很复杂，但肯定不是你所想象的那么差。况且我借给她一笔钱，她把以后会住下来的地方告诉我，那有什么奇怪的。”他难得的咧开嘴笑着对我说。

    我仍然没法相信他的话。既然他主动要把艾琳的住址告诉我，我自然不会拒绝。他从办公桌下方的抽屉里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递给我。我皱着眉头接过来。这张纸显然是随手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切口歪歪扭扭的，上面写着一个十分详细的地址，城市、街道、小区名字、几幢楼几零几，一目了然。这么一个地址只要上网查一下就能知道真假，我想他没必要拿一个假的来糊弄我，只是我不晓得他的用意是什么。

    我看完纸条上的地址，又抬头看着他，他像完成了任务似的气定神闲地坐在那里。

    “就这么给我了？

    “当然。”

    “为什么要给我呢？我们上一次见面，你表现得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改变主意呢？”

    “实话跟你说，我已经厌倦了你的存在，你一回来就到处打听陆艾琳的消息，为了她介入和你毫不相关的事，看样子不得到她的消息是不会死心的。我想不如助你一臂之力，你离开这里，对大家都好。”

    他的这套说辞令我将信将疑。他讨厌我是事实。我离开酒吧，手里捏着他给我的那张纸。我打算回家的时候，接到应少廷打来的电话。

    “喂，你叫我打电话给你的，没什么事情吧。”

    我这才反应过来，走进酒吧后我一直晕头转向的，已经完全把交代给他的事忘记了。

    “已经没什么事了。”我回答。

    但他还是执意要跟我见面。我跟他说了我的位置，他说他刚好就在附近，马上过来。果然不到5分钟的时间，他已经开车过来了。

    “上午有点事，已经办完了，现在刚好有时间。”他对我解释说。刚才在路边，他停下车喊我的名字，我看到他的脸，感觉他今天的状态不怎么好，脸色有点差。我问他如果不来接我的话，接下来会做什么。他说会回家睡觉，他家就在这一带。

    我们一起简单地吃了个饭，我和他都没什么胃口，似乎都是考虑对方而勉强在吃。

    “上午究竟怎么了？”他终于问起上午的事。

    我欠他一个解释，也不想隐瞒，便把自己跟何正洋见面的事讲了一遍。他感到高兴，因为这表明我信任他。我把何正洋给我的纸条拿给他看，他看着上面的地址疑惑地问我，“艾琳就住在这里吗？”

    “不知道。不知道是不是现在住在那里，还是以前曾经住过，有可能是临时的住所。”我已经用手机上网查过这个地址，小区的确是存在的。

    他点点头，把纸条还给了我，“看笔迹，好像确实是艾琳写的没错。”

    我惊讶地看着他，不明白他怎么能确定这是艾琳写的。他看出我的疑惑，解释说他家里保留着几张艾琳寄给他的明信片。其实是那次他们一起旅游，艾琳突然兴起要寄明信片，她买了整整一叠明信片回来，却想到没有可以寄的人，有些难过。他就对她说，寄给他吧，他回去的时候就能收到了。于是真的有几张明信片陆续寄到了他的家里。

    我们一起来到他家，这是他目前独居的房子，装修是非常统一的白色简约风格，没什么值得多看几眼的装饰。他说他在这里已经住了两年，可我完全看不出一点生活的痕迹，也许他只是把这里当成一个睡觉的地方。他说他记得艾琳的明信片夹在书里面，搬家的时候一起搬了过来。他去翻书架上的书，真的让他找到了两张明信片，收信人是他，寄件人是艾琳，收件地址是他父母的家。两张明信片的背面是风景照，一张是高处俯瞰的城市夜景，另一张则是一条颇有当地特色、人来人往的老街。

    “这是S城吗？”我问应少廷。

    他看了一眼说“是的”。

    “你们去S城旅游的，我怎么没想起来呢？”我自言自语地说。艾琳曾去过S城旅游，艾琳妈妈给我的手机号码的归属地也是S城，而何正洋给我的地址也恰好是S城。这三条线索指向都是S城，说不定艾琳真的在那里。

    “你看吧，笔迹是挺像的吧。”应少廷还没察觉到我激动的内心，仍然专注地比对明信片上和纸条上的笔迹。

    “我想的确是艾琳写的。”我对他说，“我会按上面的地址去找一找。”

    “这么快就决定了？”

    “先踏出第一步，才会知道后面该怎么走。”

    “你会回来吗？如果找不到的话。”沉默半晌，他才接下去问。

    “可能会直接回C城吧，好像也没什么理由继续待在这里了。”

    “那么就是不回来了吧。”他意兴阑珊地把两张明信片推到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