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一次站在“风度”酒吧门口，这已经是我第三次来到这里了，但还是无法适应它外观和内部之间巨大的差异。这间酒吧总是给我一种空间转移的错觉，我踏入酒吧的一瞬间被神奇的魔法移送到了另一个空间里；而我走出酒吧之时，空间再次移转，我看到的同样是那博物馆一般严肃的外观。

    现在的时间是上午10点。这一整条街都异常安静，所有的人和物都沉浸在睡梦里。“风度”自然还未开始营业，大门紧闭，好似贴着严禁入内的警示语那样冷酷。何正洋昨晚已经告诉我，让我从后门进入。我绕着酒吧外围的花坛走，在靠江的一侧找到了一扇黑色的铁门，这扇门藏在几棵低矮的金桔树的后面。门虚掩着，黑漆漆的望不见里面的情况，似乎就在等待着我这个此时出现在这里的、唯一的客人。我的心中生出一种无名的恐惧，彷佛自己一旦触摸到这扇门，就无法再回头了。

    我谨慎地在门口停留了一会儿，掏出手机给应少廷打了一个电话。

    “能不能在一个小时以后给我打个电话呢？”我问他。

    他沉默了几秒钟，答应下来，语气有些许奇怪，但我已经顾不上询问。我做了一个深呼吸，拉开铁门走了进去。我能确定的是何正洋的办公室在二楼，有一部电梯可以通向二楼。上次何正洋就是乘那部电梯把沈美莉送下楼。

    我现在还不想告诉何正洋我已经到了。这是一个机会，我可以趁机多观察一下这间酒吧，把握一下我目前的处境。我记得有一部恐怖电影的高潮就是主人公在密闭的空间里被横冲直撞的怪物追逐，由于主人公完全搞不清楚这个迷宫一样的地方，在一个交叉路口选错了路，结果和追赶而来的怪物撞个正着。我或许正处于那种境地。

    我摸索着前进，尽管是白天，这条走廊两边都是高墙，根本没有阳光照射得进来。这个时间，墙壁和天花板上的灯也没有打开。我一直走到走廊的尽头，才终于发现电梯，电梯的外呼按钮散发着幽幽的淡蓝色光芒。

    我正要按下上行键的时候，却发现电梯运行起来，有人正从楼上下来。我本能地躲到一旁。这里虽然没有什么特别能供人躲藏的地方，但幸好光线昏暗，贴着墙站在角落里也十分隐蔽。我刚刚跑到角落里站好，电梯门就在这时打开。我看不到电梯里走出来的人，但从脚步声可以听出是两个人。女人的高跟鞋踩在地上发出格外清脆的嘎达嘎达声，另一个人的脚步声更沉闷一些，我猜是个男人。两人的身影从我眼前一晃而过，我根本来不及看清他们的脸，但我能从两人投射在墙上的影子认出何正洋招牌的脏辫发型。

    直到他们走出离我大概10米远的时候，我才敢悄悄探出头来。

    “我不需要担心什么吧。”一个女人的声音从他们离开的方向传来。狭窄的走廊使任何细微的声音都无所遁形，我能清晰地听到他们的对话，这也让我谨慎地不敢移动。

    “当然，我会原话转达的。”是何正洋的声音。“至于会怎么做，这不是我能控制的事。”

    “这个自然不需要你操心，按我说的去做就行了。”女人自信满满地说。

    他们渐渐远去，看起来何正洋正在送这个女人离开。单单听他们的声音，也能感受到何正洋对这个女人一副毕恭毕敬的态度。这个只闻其声的女人莫名让我联想到之前在这里见过的黄衣女人。我趁着听不到两人脚步声的空当，赶紧搭电梯来到二楼。

    二楼同样也没有开灯，但还是能借着远处透过半遮半掩的窗帘射进来的阳光看清楚走廊以及包厢的构造。一眼望过去，走廊上一个人也没有，包厢的门也都关着，我可以畅通无阻地走过去。我也不清楚自己这么掩人耳目地上来到底想找到什么。我不太相信何正洋的话，现在头脑里的想法是趁他不在的时候，进入他的办公室看一看。

    我凭直觉往前走，遇到走不通的路就往左转，这么走了一会儿，看到一扇和之前的包厢的门截然不同风格的门，门并未关紧，从门缝透出一道灯光。我有种感觉——这就是何正洋的办公室。我稍微往里推了推门，透过门缝往里瞧，确定里面没有人之后，我迅速地走进去。

    这间房布置得相当华丽，可以称得上是我见过的最华丽的办公室。房间正中央横陈着一个硕大的玉石雕成的办公桌，办公桌旁边放着一套乌金木雕花沙发。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的贵重艺术品摆满了足足一整面墙。我有点进退两难，后悔偷偷踏入这里。这里随便一样装饰品可能超过我的全部身家。

    我悄悄退出来回到走廊，手还没开门把手，突然感到身后有人。我回头一看，吓了一大跳。对方也吃惊地盯着我。面前的男人不是何正洋，而是我之前见过一面的年轻服务生，他跟上次一样身穿酒吧服务员统一的制服。

    “我找你们何老板，他让我过来办公室找他。”还未等他开口，我已经心虚地解释道。

    他“哦”了一声，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我身后的房间，说道，“那个可不是他的办公室。”

    “啊，这个不是吗？”我惊讶地说。“这是个办公室没错吧。”看内部的布置怎么也不像是用来招待寻欢作乐的客人的。

    “这个是我们另外一个老板的办公室。”

    “你们难道有两个老板，另一个老板是女的？”

    “对呀。”

    “真正做主的是女老板吧。”我用八卦的眼神看着他。

    “没错呢。”他眨了眨眼说。

    原来那个黄衣女人才是这里真正的老板。可是外人都以为这家酒吧是何正洋开的，连宋芸都这么认为。真奇怪，对于那个女人，我只能回忆起见到她的那一瞬间的感觉，却无法想起她的长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