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子里点着了油灯，一位年轻的妇人出现在铺子的门口，背衬着灯光，浑身上下收拾的倒也利索。迎头撞见末央，那个妇人愣了一愣，赶紧退回铺子里，让出门道。

    末央冲她笑了一笑，进铺子里在一张桌边坐下，这才打量了少妇掌柜的一眼。鹅蛋型的圆脸上柳叶细眉如黛，一双杏仁眼含春流韵；穿的是一件素色滚边的对襟小袖衫子，难掩春波，真个是一支山野的玫瑰。末央问：“掌柜的，有什么吃的？”

    女掌柜送上一壶茶两只碗道：“客官，你这么急着要吃的还要准备赶路吗？”

    此话问的末央一愣。老广昌安置好马匹正好进了铺子，接着话茬道：“天都黑了，还赶个什么路。掌柜的，我们都饿了，有什么吃的就弄吧”

    “只有煮好的咸猪肉，吃不吃？”女掌柜的情绪突然有了变化。

    “吃、吃、吃”老广昌连说了几个吃，又讪笑着说：“能有一坛子烧酒那就更好了”。

    末央笑着说：“掌柜的，有什么就上什么吧”。

    女掌柜不再说话，把桌子擦了一遍就到伙房去了。不一会端了一大盘粗粗的肉放在桌上，小矮子跟后面抱过来一坛酒道：“我家的酒酒劲大，量小的一碗，量大的也不过三碗”。

    老广昌拿掉坛口塞子，凑上去闻了闻笑着说：“够劲。末爷，你也来一口？解乏”。

    末央点点头，捡起一块肉放进嘴里，嚼了一下就吃出名堂来了。这盘肉不但切的粗，肉质又粗又柴，还略有酸味。这哪里是什么咸猪肉，明明就是一盘马肉。

    “掌柜的，你家这猪长的可跟马一样”末央道。

    那个女掌柜站在柜台旁边头都没抬，只是小矮子冲末央嘿嘿地笑。老广昌倒了两碗酒道：“末爷，你不忌这口吧？”

    末央摇摇头，端起酒碗喝了一大口，把嘴里的肉带下去：这马肉实在是难嚼烂。

    “还有什么吃的？”老广昌问小矮子。

    “馒头。在锅上热着，马上就给你们上”。

    老广昌还要跟小矮子说话，门外传来夸嚓夸嚓的脚步声，小矮子说了一声二狗来了，迎过去。

    一个背着背篓衣衫褴褛赤着脚的青年进了铺子道：“牛三娘，给你送来了”。

    叫牛三娘的女掌柜也迎过来道：“怎么这么迟？老娘以为你们都死了呢”脸上比刚才晴朗了许多。

    那个叫二狗的嘿嘿笑了两声，被牛三娘和小矮人领着着朝后面去了，一股腥臭的气味像风一样随他们过去。

    “末爷，你仔细瞧那个小矮子没有，本事可不孬”老广昌悄悄对末央道。

    “喔，这个你也能看出来？”末央问。老广昌还要再说，被末央止住道：“快点吃，吃过问问这家掌柜的，找一间房在这里过一夜”。末央盘算着怎么和这个牛三娘搭腔。

    老广昌加快了喝酒的速度。小矮人端过来一笼热气腾腾的馒头放桌上问：“够不够？”馒头又小又黄。

    “我们先吃着，不够再叫你小哥上”老广昌搭腔。

    小矮人又朝后面去了。末央吃了三个馒头，喝了两碗酒就放下了筷子。

    那个叫二狗子从后面出来，手里抓了几个馒头边走边吃，小矮子跟在后面把他送出了门。

    等那个小矮子转身，末央问：“小哥，能不能在你家店里找一间房子住一宿？”

    小矮子看了末央一眼道：“没有”。

    末央心里一凉。

    这时候后面却传来牛三娘声音“有！”

    末央转过头正看见牛三娘从后面进来。小矮人疑惑地看着牛三娘。

    牛三娘道：“矮子，去把柴房旁边的小屋收拾一下，给这两位客爷住”。

    小矮子疑惑了一会，不声不响朝后面去了。

    “牛三娘，我有一个兄弟叫牛大力，不知道是不是你们本家？”末央笑着问。

    牛三娘抬头望了末央一会，不咸不淡地道：“三百年前就是一家，你说现在是不是本家？”

    末央笑了一笑。

    “你那个兄弟现在可好，末爷？”牛三娘突然又问。

    末央看了她一眼道：“现在不算好，也不算坏，再往后就很难说了”。

    牛三娘又站到柜台的边上问：“客官，你们来黑风岭做什么生意？”

    末央看着她道：“没跟你讲我们是做生意的呀，我们是来找人的”

    牛三娘低着头看着柜台看似自言自语地道：“正是兵慌马乱的时候，这人可不太好找”。

    末央也没支声。小矮人回来，牛三娘又冲着他道：“去把水井边的屋子里的被褥掸一掸，这位末爷今晚睡那里，那间房太小，两人睡不下”。

    小矮子又是一愣，这次是愣在那里不动了。

    牛三娘提高了声音道：“死啦，还不去收拾！”

    小矮人低下头不情不愿地又往后面去。水井边的那间小屋是唯一的一间客房，也不知道这个女人今天是犯了什么毛病。

    老广昌直接就喝晕了，跟着小矮人跌跌撞撞出了后门朝柴房那边过去。末央心里明白这个牛三娘已经很清楚他和牛大力的关系，又为他重新收拾了一间房子，说明也很认可这个关系，至于她说兵慌马乱不好找人，大概也猜出要找的是谁了吧。末央想着现在时间有点晚了，等明天再找机会跟她挑明了讲，看她怎么说。事实上却没有等到第二天。

    末央站起来对牛三娘道：“不早了，我也去歇着了”。

    牛三娘却看也不看他，朝后门摆了摆头。

    末央找小矮子送他进了房间，一会儿，矮子又送来一盆热水和一壶热茶，这才带上门出去。末央洗漱了一番，也就吹灯休息了。

    忽然，末央被院子里的动静惊醒。他侧耳听了一会，感觉到小饭铺子里来了不少的人，至少有三四个，虽然是窃窃私语但是对末央来说动静还是大了点。末央看了看门边的小窗户，窗里窗外都是黑咕隆咚，也不知道现在是几更几点。他凝神聚力听着外面的声音，居然听到有男人的哽咽声，那叹气声是女人的，应该是牛三娘的声音。

    “哭什么哭，跟老子一起把当家的抢回来”。这个暴躁的声音有点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