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吃点儿苦头
办法罗列了一串,侯沧海还是准备用海龙空调业务员的正经手段解决这件事。虽然这样做无疑会增加很大的难度,但是这个经历对自己了解销售一线存在的问题肯定大有帮助。他移坐空调区,近距离地观察胜利电器公司销售员的销售行为,以及顾客的购买行为。
对于一个没有远大目标的人来说,枯坐销售区绝对难受,侯沧海有着明确的目标,因此对观察具体的销售活动很有兴趣。每当有顾客过来询问空调之时,他就靠近旁听。
转眼间,一个上午过去了,罗矮子没有再现身。到了午饭时间,侯沧海仍然留在空调区,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销售员走了过来,和气地道:“你是海龙空调的业务员吧,以前没有见过你。罗总肯定不会回来,别等了。”
侯沧海兴致盎然地道:“谢谢,我去吃饭,下午再来。”
销售员道:“罗总有时来,有时不来,没有规律,今天你是运气好才遇上。真的别等了,没有用。”
侯沧海别有目的,自然不会听从劝告。在今天上午的旁听中,他颇有心得。回想顾客行为,他设计了三个问题:第一个问题是顾客从各个空调品牌走过去的时候,让其停下脚步的原因是什么;第二个问题是停下脚步时,他最想了解的是什么;第三个问题是让其做出消费行为的理由是什么。
通过这三个问题能够真实地了解消费者的购买逻辑,更加深入地理解销售。
吃完午饭,侯沧海买了几个毛绒小熊,又昂首阔步地走进胜利电器公司。当空调区下午第一笔生意完成后,侯沧海拿着毛绒小熊来到女顾客的身边,展露出笑容,用吊牌表示海龙空调业务员的身份,又以毛绒小熊为诱惑,做问卷调查。
问完三个问题,送走顾客,侯沧海赶紧记下顾客的回答要点。
等了约两个小时,侯沧海又采访到另一位顾客。
这一次,侯沧海加上了一个新问题:“您从什么地方或是用什么方式了解到这个品牌?”当顾客回答“朋友介绍”以后,他随即又追问:“当时您的那位朋友是怎么跟您说的?”
下午用了近四个小时,侯沧海将三个毛绒小熊都送了出去,采访了两个购买空调的顾客和一个购买洗衣机的顾客。他在胜利电器公司停留了一天,在各个销售区旁听顾客和销售员的对话。这种方式直观有效,侯沧海感觉自己快速地跨入了电器销售的门槛。
下午六点半,销售员们纷纷用微波炉加热饭菜,准备晚餐。一个销售员对这个相貌英俊的业务员产生了同情心,特意找到他,道:“明天你别来了,罗总真不一定来。”侯沧海乐呵呵地道:“我是来向你们学习销售知识的。你们吃饭,我再坐一会儿就完成今天的工作了。”
侯沧海离开以后,销售员们聚在一起,议论起这个举止怪异的海龙空调业务员,一致认为这是一个大傻子。
罗矮子接到电话后,骂了几句,交代道:“这个傻瓜要来便来,反正老子不理他。明天我在新店,让他继续傻等,看他能熬几天。”
侯沧海正在吃晚餐时,接到詹文宏意味深长的电话:“小侯啊,在胜利电器那边怎么样了?什么,你没能够对账?小侯啊,做事还得努力一点儿,罗总不愿意对账,你问问销售情况总是可以嘛,了解一下库存,我们好调货。”
侯沧海知道詹文宏睁着眼睛说瞎话,不过也没有在意。今天他以旁观者的身份站在销售第一线,收获了很多销售经验。虽然他当过医药代表,可是医药代表毕竟和这种商场差距甚远。要想组建自己的销售体系,了解前沿的销售情况是必修课。詹文宏给自己出了一道难题,反而有利于自己更快地熟悉销售体系的运作细节。
第二天,侯沧海背着包又来到胜利电器公司,准备继续观察顾客的消费行为。他有备而来,除了笔记本电脑以外,还有茶水。既然和罗矮子杠上了,他就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
侯沧海购买笔记本电脑时,专门配上类似U盘的移动卡。移动卡每个月费用不低,在工薪族里算是奢侈品。最初购买此卡时,侯沧海稍有犹豫,随即想到自己独自潜伏在阳州也不容易,上网不仅有利于个人消遣,还可以随时掌握经济信息,不至于落后于时代。
因为这些理由,侯沧海便奢侈地用上移动卡。从机关辞职以后,侯沧海在投资上非常大方,在个人生活上却形成了节俭的习惯。
在清风棋苑逛了一阵子,正准备离开,无影宗的头像突然亮了起来。
侯沧海赶紧打招呼,道:“嘿,今天上网的时间挺奇怪。”
快刀手和无影宗的信息不对等,无影宗在暗,快刀手在明,只要快刀手说了谎话,无影宗必然知道。快刀手说了真话,无影宗也能感受到。另一方面,无影宗虽然隐藏在暗处,与一无所知的快刀手聊天时,其情绪反而容易受对方影响。
“什么叫‘挺奇怪’?”无影宗明知故问。
“你平时下棋要么在早上,要么在晚上,今天是上午十点。”快刀手写到这里,突发奇想,道,“莫非你在国外,有时差?”
无影宗实事求是地写道:“我在国内,看窗外细雨绵绵。”
这一段时间国内大面积降雨,无影宗写了这一句,让侯沧海相信她不在国外。
此时,无影宗正在江州的家里。这一次回国,她充当家庭和事佬,调节家庭矛盾。父亲张跃武和母亲杨敏在生意蒸蒸日上时爆发了连续不断的争吵,事实上已经分居。她在国外不断地接到母亲打过来的电话,最终下定决心飞回来,以女儿的身份充当润滑剂,缓和父母的关系。
她回到山南后先来到高州,在高州森林别墅和父亲见了面。父亲为了他的煤矿帝国,花费了大量心血,在赚大钱的同时两鬓开始斑白。
见到父亲耳边的白发,张小兰的鼻子酸了起来:“爸,咱家的钱也不算少了,你为什么还要费这么大的劲儿搞煤矿?”
“男人总得干点事情。何况煤矿很赚钱,既然有这个条件,为什么不搞?”女儿被逼到国外,张跃武挺愧疚。只是作为父亲,不愿意轻易地表露出情绪。
“你躲在高州,是不是为了躲着我妈?”
“我年轻时刚刚起步的时候,确实沾了你妈的光。但是,沾光只是外因,我自己的努力才是内因。你妈从来不会这样看,长期把以前的事挂在嘴边。在高州做事,我确实是躲着你妈,没有她在一旁指指点点,我一样能成功,还比以前更成功。她啊,如今不把钱当钱看,根本体会不到赚钱的艰辛,一年多的时间,从我这边拿了一千多万。她说开美容院,为以后退居二线做准备。”
“爸,我问你一件事情,除了那个人,你到底还有没有外遇?我不是小孩子了,很多事情能理解。”
“这是爸的隐私,无可奉告。”张跃武觉得自己对女儿太生硬,叹息一声,道,“其实也不是无可奉告。我跟你说实话吧,除了那人,真没有别人。兰花花啊,你也长大成人了,要有思想准备,理解大人间的事情。”
“别说了,我尊重你们的选择。”
张小兰明白爸爸的心已经飞走了。她对爸爸有外遇这件事情并没有特别生气,在她的潜意识里,这是迟早的事情。尽管她不准备干涉爸爸,可是知道了父母很难破镜重圆,还是挺伤感,也很沮丧。
小时候,张跃武、杨敏和张小兰三人组建的原生家庭是富裕的、美满的,让人羡慕。在张小兰自己需要组建家庭时,原生家庭却无法阻挡地破裂了。得知真相,张小兰内心深处就有了一道口子,与侯沧海在她心中留下的伤会合在一起,更难愈合。
回到江州,张小兰又与母亲杨敏见了面。父亲张跃武情绪沉郁,母亲杨敏的态度却如刀子一样尖锐。她从那一次“下巴的胡子”讲起,痛述丈夫离心离德。当女儿问起美容院的事情,杨敏直言不讳地道:“你爸肯定养了外室,说不定还有私生子,与其把财产留给其他人,我还不如趁着没有离婚多要一点儿,把钱留给你。”
家庭破裂,忧伤如雾气般袭向张小兰。她理解父亲,也理解母亲,就是有点不能够理解人生。夜晚,想着自己的原生家庭就要破碎,想着心爱的侯沧海离开了江南地产,难以入睡。
江南地产是张小兰和侯沧海从无到有创建的。第一笔生意其实不指望赚钱,能持平就行。结果赚了三千多万,让江南地产名震高州。如今江南地产的总经理是武雪,而两个最初打下江山的领导人相继离去。这对于张小兰来说,是另一个“原生家庭”的消解。
母亲杨敏已经到了退居二线的年龄,按照江州规矩,此刻已经退居二线。市领导为杨敏开了一个小口子,让其继续留在岗位上。根据母亲透露的消息,就算她退居二线,组织上仍然准备以调研员的身份让其继续做好相应的工作。
杨敏上班前,蹑手蹑脚地来到张小兰的房间,给女儿盖了盖被子,又蹑手蹑脚地离开。等到关门声响起,张小兰立刻起床,披上羽绒服,站在窗边观察母亲。母亲尽管年满五十,从窗边望过去,身材仍然苗条,完全不像五十岁的人。
高州机关事务局的小车直接开到楼下,接到母亲杨敏以后,离开小区。
张小兰脱掉羽绒服,又继续无所事事地睡懒觉。直到九点半才起床。选择早餐时,她为吃西式早餐还是中式早餐颇费了一些心思,犹豫半天,终于选择出去吃豌豆炸酱面。在江南地产时,她和侯沧海无数次在外面吃早点,吃是最多的便是豌豆炸酱面。
吃早餐时,张小兰开始思念在江南地产的日子。回到家中,她打开清风棋苑,恰好看到快刀手的头像在闪烁。
“前次你说离职了,如今在做什么?”无影宗从杨莉莉那里得知了侯沧海的情况,只是这一段时间侯沧海是单独来岭西,杨莉莉没有掌握其行踪。她故意提起这个话题,想了解侯沧海具体的工作细节。
侯沧海看着一对夫妻在空调区转来转去,留言道:“我在海龙空调当业务员。”
“你以前说过在一家地产公司供职,还是霸道总裁的搭档,突然去海龙空调当业务员,这个跨度挺大的,屈才了吧。而且,海龙空调很一般,不值得学习。”
“我们都是革命螺丝钉,工作只是分工不同,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别调侃了,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是不是因为恋爱不顺,你说过挺想念那个霸道女总裁。”
“是啊,我得努力工作,否则永远娶不到霸道女总裁。我在熟悉销售市场,将来自己创业时,可以少走一些弯路。”
侯沧海是顺手写下这一句话,并没有多想。更准确地说,他潜意识里还是想着张小兰,只是将这个“想”变成了一种调侃表达出来。知道真相的无影宗看到这一句话则完全是另一种感受。她突然觉得窗外有阳光洒进来,将整个房间照得透亮。
张小兰一扫内心的阴霾,愉快地与快刀手一边下棋一边交谈。她欣喜地感受到侯沧海没有颓废,也没有因为拿到一大笔钱而得意忘形。
侯沧海能够为了事业,甘愿做基层的业务员,这让她很欣赏。她喜欢有志气、有雄心的男人,这样的男人才是真男人,就如父亲那样。当她想起父亲和母亲的婚姻,满心的喜悦便减弱了几分。
“好啊,我支持你努力奋斗,将来好迎娶霸道女总裁,到时候我一定送你一个别致的礼物。”
“礼物一定要别致哟,否则对不起我们这几年的鏖战。等会儿聊,胜利电器的老总回来了,这人油滑得很,我得去找他。”
侯沧海的余光瞥到有人在眼前,抬起头时,见到罗矮子站在自己的面前。
罗矮子有些惊讶地看到海龙空调新业务员居然在玩笔记本电脑。作为电器商,他一眼就瞧出这一款笔记本电脑价格昂贵,不应该是业务员用得起的东西。他盯着侯沧海看了一会儿,道:“你叫侯沧海吧,我跟你说实话,这笔业务不是你做的,就算收回去也没有你的好处,何必被别人当枪使。”
侯沧海道:“罗总,按照当时签下的合同,生产厂家必须把商家收、发、存掰扯清。本来就是正常盘库和对账,为什么不愿意?我想不通这个道理,除非另有隐情。”
“当初是凌勇做的这笔业务,让他来盘库和对账,其他人我恕不接待。”罗矮子叉着腰,道,“我看你不爽,这个理由很充分吧。你这人拎不清,海龙空调业务员还敢这么横,信不信我给你们总部打电话,让你滚蛋。”
侯沧海将笔记本电脑放在包里,微笑道:“以前的业务员凌勇是代表公司和胜利电器签的协议,是职务行为。凌勇离职,我来接手是顺理成章的事。卖了货要给钱,没有卖掉,我要看货。不管罗总是什么态度,我会天天守在这里。”
罗矮子挺看不惯侯沧海的做派,小业务员居然蹬鼻子上脸,不知天高地厚。
这时,侯沧海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拿起电话,走到一边,将罗矮子丢在一边。
罗矮子觉得这个使用笔记本电脑的业务员简直是一块牛皮糖,黏住就甩不掉,让人心烦。回到办公室以后,他坐在办公桌后面观察了一会儿牛皮糖业务员,给以前的老业务员打了电话。
“凌勇,赶紧把钱还给我。海龙空调派来了一个年轻的业务员,屁事不懂,天天守在店里,死缠烂打。我和海龙空调是正常的生意来往,没有理由长期拒绝厂方盘货,传出去名声不好听。我是为了你才耍横,你也得支持我,把钱赶紧送过来。”
凌勇是老业务员,与罗矮子是铁杆兄弟。
经手这一笔业务之时,凌勇玩起空手道,找来另一个比海龙空调名气更小的空调厂家进行贴牌生产。贴牌产品价格便宜,再加上去年夏天暴热,这批贴牌产品卖得挺好。凌勇用这个方法赚了一笔钱。他见有朋友在股市里玩得不错,起了贪心,将贴牌生产赚到的钱和海龙空调在旺季的销售款全部投入据说有内部消息的股票,试图一夜暴富。谁知,钱被死死套牢,无法脱身。
“那封检举信肯定是詹文宏写的,害得我被海龙空调开除。他派人收款,老罗千万别给,拖死他们。”凌勇在电话里气势汹汹。
罗矮子道:“我没有理由啊。这样做其实很无赖,有损江湖名声。他们真要起诉,我百分之百要输掉。”
“如今生产厂家的脖子都卡在商场上,海龙空调肯定不会为了六十八万和你打官司。真要和你打官司,海龙空调就要退出阳州市场。”凌勇随即又缓了口气,道,“老罗,我们是一个知青点出来的生死哥们儿,帮我扛一把。我的股票马上就要解套,现在卖了就要血本无归啊!”
罗矮子劝道:“你别想着从股票赚大钱,少亏就算赢,赶紧出手止损。”
“这次解套,我再也不做股票了,整死人不填命。现在止损不是止损,是挖心掏肺,再容我一个月。”凌勇放下电话,又给老业务员李强打去了电话,这才知道缠住老罗的新业务员叫侯沧海,一个刚入行不懂规矩的菜鸟。
李强对侯沧海这个菜鸟不听自己的教育很有意见,便将侯沧海说成是詹文宏的爪牙,到胜利电器是有意针对凌勇。凌勇与詹文宏互相仇恨,针尖对麦芒,随时爆发。得知侯沧海是詹文宏的打手,凌勇怒火中烧,便给相熟的社会人打了电话,准备让这个新业务员吃一点儿苦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