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不必太过担心，或许只是正常的职位变动，而且大概要不了多久就会有新的城隍调任过来了。”周可又补充道。

    一旁的摩纳却心道：“少爷在这儿作耍子玩呢，一会儿说什么生机断绝、现在又扯什么职位变动，把这土地女鬼唬得团团转，甚是好笑。”

    但周可并没有虚言，他也没什么兴趣去逗弄女鬼。

    他只是说出了自己看到的和自己猜测的，不过可能显得有些装腔作势。

    因为无论是谷月轩还是这土地女鬼，抑或是摩纳，对待他都是持有一种小心翼翼、甚至于讨好的态度，这对于他而言，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体验。

    话说回来，城隍与城隍之间确实是存在调任关系的，只是在凡人看来，这个的时间跨度远远超过了他们寿命的极限。

    就比如说，某一地行将消亡，那它的城隍却不会跟着它一起破灭，如有门路的，会到天庭、到地府去打点关系，转往他地任职；

    而那些没有门路的，就只能再度流落乡野，成妖仙、散仙一类，想成就正果更是千难万难。

    只是就一个城镇而言，如无意外，城隍的变化再怎么也是以百年为单位的。

    “谷兄，可否请你去看门老人处问一问，此地城隍有何跟脚？”周可指了指面前塑像模糊不清的面容说道。

    “好。”

    谷月轩点点头，往门口走去。

    “少爷，你为什么不让我去，反要去麻烦一个外人？”摩纳当然知道为什么，但他还是要有此一问。

    “那老人家连我都嫌幼，更何况是你，莫在这儿耍小性子了。叫谷兄去，却不省许多麻烦？”

    看到摩纳矫揉造作的模样，周可忍不住笑着捏了捏他的肩膀。

    不多时，谷月轩已是走了回来，他说道：“那老人家许是因为年迈，记忆有些糊涂，讲起事来也颠三倒四。不过本镇城隍爷的出身，他倒还真的知道。”

    “可是这百年间人物的生身？”周可问道。

    “大概是了。而且还是这二十年间的人物，应该是先皇在位时哪一年的举人、进士，死后受乡民供奉，才成了此地城隍。”

    “大研镇虽是富镇，可出一位进士，只怕是前所未有的事，死后会被供奉也是顺理成章。”周可颔首道，“此人可是姓黄？”

    “不，那看门老人叫他赵乙第，当是姓赵的。”

    “怎会？”

    周可想道：“依我所想，这城隍或姓黄、或姓王，且应该与现今这代人是未出五服的血亲，却没想到是个旁姓，又当何解？”

    首先他不觉得这城隍会是个有一腔义愤的人物，不然也不会坐视黄骆累犯其恶而毫无动作----虽则那并不在他职权之内，可也足见其志了。

    其次，对方却又把王惠儿这么个受害者设为土地，与前举不同。恐怕他两鬼间还有些旁的联系。

    可他转念又想：“用姓氏来判断还是太过武断，不如再请谷月轩去问...不，那也殊无意义，还是要亲去黄府一趟最好。”

    反正已经知道了此地城隍在任上尚不到半个甲子，也就是说对方的消失是正常调任的可能性已经微乎其微。

    或许是这位城隍强将惨死的亡女拔擢为土地的事泄了，结果被假扮成黄骆的那幕后之人打杀？

    他看了眼战兢兢、牙齿打颤的土地，不无恶意的揣测着。

    “颖维兄，我看咱们在这庙里也找不到解头，不然还是去黄府一探究竟吧。”谷月轩其实早就待不住了，他现在两眼一抹黑，完全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觉着现在那个黄骆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必要对其狠狠的以德服人才是。

    而另一边的摩纳绕着庙里四周捉捉摸摸，竟然又变作个黑猫，跳到城隍塑像上找些什么。

    他伸出爪子去碰神像的脑袋，左耳耳垂上不太起眼处缺了一块颜料，露出土色的底子。

    结果啪嗒一声，那脑袋骨碌碌的掉了下来。

    “果是如此！”摩纳跳将下来，变回人形，兴冲冲的说道：“少爷快看，这后面黑洞洞的，不知有些什么。”

    原来那从掉下脑袋后，塑像背后的缺口处看去，竟然又是一片空间。

    周可变了脸色，这机关并不精巧，只是在驳杂的城隍掩盖下，却把他给糊弄了过去。

    刚刚他法眼观照之下，居然一无所觉。

    “摩纳，这次可要给你记一头功！”他挠着头说，“只不过，你是怎么发现的？”

    摩纳炼眼功力有多差，他可还没忘，因此不觉得对方有这样强的洞察力。

    “蒙...蒙的。在山上的时候，少爷你在书房里看道书，我就喜欢看些志怪、说公案、说铁骑儿一类的说话话本，那故事里面老是有些密道之类的东西。我就猜这里会不会有。”摩纳倒不敢居功，此时讪讪笑道。

    而谷月轩自告奋勇，要去搬开那塑像。

    “谷兄，且慢。你动这像，却是要被天怪罪说对神不敬。”周可先是使了个控物的法术，把那掉下来的城隍脑袋又安了回去，看它榫卯契合，又叫谷月轩伸出手来，在其掌上写了个“穿”字。

    “咱们用这么个穿墙法，也免得多漏踪迹。”

    摩纳那边小脸吓得煞白，扯住周可的衣袖：“少爷，适才我鲁莽，把那城隍的脑袋打了下来，不会已经叫老天爷怪罪到我头上了吧？”

    “对啊。”周可手放到摩纳顶上，大笑道：“依我看，刚刚你这么一下动作，恐怕已经少了五百年寿数。”

    “啊？那我岂不是要死在少爷你前面？”

    “死则死矣，怕甚？”

    以两人的熟悉程度，摩纳哪里还感觉不出来周可是在逗弄他，但此时还是顺着自家少爷的话继续说道：“我死了不要紧，就是怕我死之后少爷你形单影只，好不孤独。”

    “不怕，到那时我定然已身成正果，去地府要人，那十殿阎君还敢不给？”

    两人推推搡搡的穿过塑像，先头一步走进漆黑一片的隐藏空间，直看得谷月轩目瞪口呆。适才相处一阵，他还以为周可是那广义上的仙人性格，出尘但又沉静，不料还真有十六岁少年的嬉闹天性。

    周可和摩纳进去后并没有直接往前走，而是等剩下一人一鬼都走进来后才又动步。

    “还真是地道。”

    空间是倾斜向下开去的，大概能容两人并排通行，不过既然有穿墙的法门，倒不必计较这些了。

    谷月轩虽然眼功练得不错，可在没有光源的黑暗里还是有点不良于行。于是他从怀里掏出火折子，想要用来照路。

    可惜早前被雨水打湿，虽然被内力烘干，但已经点之不着了。

    “我来吧。”周可揪下一根摩纳的头发，无视对方埋怨的眼神，甩一甩，变作一盏提灯递给了谷月轩，“借花献佛。”

    “颖维兄这仙家手段真是方便，我辈凡人实是难及也。”一路上见到对方术法变化，号称“逍遥拳不平”的谷月轩也不由得心生艳羡。

    “一些小戏法罢了，上不得台面。”周可满不在乎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