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灵,万物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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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仙门太苍

    远离现世的上古节点,书灵与棋灵相聚,似是巧合,冥冥之中却有天意指引。

    其实从对弈中的只言片语,舒璃已大致猜出,身前这位童子通晓古今事,很有可能身怀穿越时空的能力。只是很难想到,他竟然是同族同脉,当下欣喜自不用说。

    舒璃有太多问题想要问个明白,不过依齐墨白所言,此间仙梯犹在,灵怪同存,她唯恐哪句话问出去,便被那一花一草、一风一叶听了去,招来不必要的麻烦,便只选了些不痛不痒的话题聊了起来。

    从齐墨白的只言片语里,舒璃能感受到这棋灵为了探寻灵族“生”之秘密,已经在这上古里待了千百年,久到忘却了现世是何年何月,忘了主灵格存于何处,甚至忘了棋文化瑰丽夺目的宋元明清。

    棋是分胜负的,有了胜负心,便有了执念。与书、画、琴三灵相比,齐墨白对生死之谜的探索,近乎执着。他说,他本能去到更久远的时代,去看天地间第一次落棋,去守望人间智慧第一缕阴、阳成念。但他发现那里识不能开、念不能成,一切都像在混沌中随波逐流,有什么东西隔绝着意念的进入。

    “那是因果、气恒之外的规则,天道如此,可我偏要胜天半子。”齐墨白说话时,眼神如钢铁凝铸般坚毅。

    “如若,真相便是‘寂灭’本身呢?假如我们探寻的终点,便是那遭虚无,哪怕下一个混沌将被天道重新开启,可我们始终还是无法知道真相啊。或许天道就是要将探索真相的生灵抹去呢?”

    “浮生若梦,不知生而生,存在的愈久远,便愈空虚。所以,你再想想那些凡人,或是其他族类,就算冒着灭族之危,也要去做这件事,值得吗?”

    舒璃沉默了,她忽然想起这万千年来,自己饱尝人世悲欢离合,又遨游于书中海天奇色,最后栖于宋代那一抹暗藏杀机的温和流年里,所要掩埋、或者说转移的,也不过就是心底那道空虚。

    “我在这里待了近千年。”齐墨白道:“自以为参破阴阳奥秘,便能接近那凡人所谓的‘道’,可不论炎黄大战、山海传说、还有这脚下傲视九州,直问仙境的昆仑山,都不能给我任何解答,黑与白,也是‘象’,不是‘真’。阴阳未能参破,反倒越来越混乱了。哎......”

    齐墨白在自嘲声中大步向山巅走去,舒璃紧随其后。

    “去哪?”

    “问仙。”

    昆仑山顶,雪峰如削,白色的崖尖鳞次栉比,隐现于环山云雾中,群峰环抱处,万韧冰瀑倒悬而下,在山谷间堆积出一处碧水寒潭。一座宏伟的道宫依寒潭而建,门内路平草盛,庭院整洁,随处无规则摆放着青石白瓦建成的房屋,每一个外墙上都画着一副太极图。

    ——昆仑山,太苍。

    舒璃看着巍峨耸立的山门石柱上高悬的牌匾,缓缓读出上面的字。

    “这里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建筑?”舒璃疑惑着问:“从历史上看,这应该是石屋茅草构建的部族时代;从神话上看,这应该是神族宫殿留下遗迹的时代。可这些建筑,既非石器、又非神址,这明明是秦汉时道派的居所。”

    齐墨白点点头:“书中之灵果然学富五车,这里确实与凡间有异,又不是神栖之所,如果必须用历史眼光去解释的话,这里权且当是道门之祖吧,道门有独辟蹊径的处世之法。”

    说完,齐墨白屏息凝神,舒璃只感到一阵充裕的灵气自他体内喷薄而出。齐墨白双眼又化为阴阳鱼的模样,将一道蕴有棋灵元气的光射向山门顶端。

    一道流动、旋转着的太极图案在牌匾底端成像,虽然那图案直径有数尺长短,可在那巨大牌匾之上,还没有“太”字的一个点大。

    片刻后,山门似乎对这道灵光有了回应,石柱间硕大的空间泛起了纯白的光斑。舒璃看到,一丝无形的能量迅速向左右退去,密不透风的结界为这道灵气打开了一处狭小的空洞。

    “走吧。”齐墨白笑了笑:“若非机缘凑巧,我也不知道我这太极之力能打开这仙山道门。随我去见见老朋友吧。”

    舒璃本还忧心忡忡,不知踏入仙门是否该隐去身形,听闻这门中有棋灵老友,便松了口气,一路跟随着他踱进这上古秘门——太苍。

    进得大门,走过几处道房,舒璃才发现这里的布置另有玄机。所有的建筑看似杂乱无章,实则按伏羲的先天八卦摆放。在山门外所见的几处房屋不过是冰山一角。

    门内,冰瀑倒悬的山崖一侧刻有巨大的金字——千石灵瀑。以瀑下清潭为中心,整个门派被分成两个半圆,前庭阳圆,对应乾兑离震四个区域,曝露在阳光之下,四区域分别建有仰天殿、洗心池、道炼坊、塑雷桩;山体内天然成洞,自成阴圆,分别对应坤艮坎巽四区域,倒是冬暖夏凉,多为住所,但仍依四卦分别建了和坤居、藏经山、水器阁、御风台。

    这太苍的布局上有规律可循,可行走于其中的门内弟子却显光怪陆离,一时间让舒璃睁大了眼睛。

    青布道衣穿在凡人身上,还算看的过去。可眼前蹦跳而来的一只形似狸猫,却又长着犄角的动物,也身着道袍。除它而外,空中盘旋的白羽飞马、潭中跳跃的金鳞鲤鱼、路边行过的赤目白猿、还有山石上正在攀爬的披甲四足蜥......全都披着道袍。

    舒璃揉了揉眼睛,竟惊奇的发现,连那石草边上的一株千年古木,竟也套着画有太极图案的道衣。

    “别看了。”齐墨白微微一笑:“着衣者便已是仙,无衣者,便是一草一木一花一树,也在成仙路上了,否则,断不能入得此门。”

    “这......”舒璃叹道:“这世道,修仙这么简单吗?”

    齐墨白道:“凡人修仙,当然苦难重重。只是能抵达这千石灵瀑下的,又有几个是凡人呢?”

    “仙人都是这般,不理人的么?”舒璃注意到,她与齐墨白已在寒潭边站了有一会儿,可往来诸多“仙”,竟还没有人搭理他二人。

    “理你如何,不理你又如何?”齐墨白又笑了起来:“自在随缘,是这里修行路上的唯一法度,或许他们已经知道你我不属于这个世界节点,不想徒增因果罢了。”

    “那你朋友呢?不怕染了你的因果?”

    “他不一样,你见了就知道了。”

    说罢,齐墨白望向天空,适逢夕阳落山,夜幕垂降,昼夜交替。他便轻轻站上寒潭,似一片树叶般浮于水面上,他摆摆手,叫舒璃一并站过来。

    舒璃才刚站好,寒潭之水便荡起黑白游鱼,两色游转,之前立于“乾”位的他们便幻行至“坤”位的崖洞之中。和坤居众多房屋里,一个胖的像球一般的童子从门里探出脑袋。

    “齐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