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灵,万物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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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昆仑棋童

    地宫里出现点棺椁,算不得什么新鲜事。所以说华芯童这问题问的,总是带了点抛砖引玉的味道。

    但随后衡力耶描述地宫时的一个细节,瞬间引起了华芯童的注意。

    “那里的棺椁,一共九个,我们无意惊扰亡者,但为了寻找解药,不得不一一开棺,可是里面什么都没有。九个棺椁围成了一个环形,环形中央却是一个形似王座的祭坛,我认得那祭坛,那是早在我年幼时便已经绝迹的凤羽氏族祭祀大典所用的九炼白石坛,可引天火。”

    说着,衡力耶掀起了包在手臂上的兽皮,露出一片狰狞可怖、似被灼烧过的皮肤。

    “你一定想不到,我们所中火毒的解药,竟是灼热的熔岩。就当我们以为此行将无功而返,只能再去别处寻解药的时候,地宫的大门突然合拢,滚滚岩浆从祭坛中冒出,那明明不是岩浆的流动速度,它们像水一样,很快填满了整个地面,我们四散站立在棺材上,任由那些熔岩漫上来,却无计可施。”

    “王呢?”华芯童机警的问道。

    “吾王陷入了冥想。”衡力耶眼神空洞的看向远方:“我们都以为要死在那里了。因为吾王已经放弃了指挥我们,寻找生的希望。我们四下寻找,发现那个地宫的墙壁都是厚重光滑的山石,连一处细碎的划痕都没有,所以我们知道,除了那扇门,那里别无他路。”

    “没有尸骨、没有人的痕迹、那里或许不是人的墓地?而你们,是第一批走进那里的人。”华芯童道。

    “或许是这样的。”衡力耶苦笑了一声:“那是石铸的棺椁,但依然能被熔岩烧的滚烫,当岩浆漫过棺口,第一个被熔岩灼烧的族人发出痛苦的吼叫,可随后却抚着胸口说‘奇怪,没有那么热了’。这时候,吾王终于睁开了眼睛,他死死盯着祭坛上的图案,发出了一声嘶哑的咆哮。”

    华芯童屏住呼吸,继续聆听着,手里端起的酒径直悬在那里,已经忘了吃喝。

    “一声更大的嘶吼从祭坛上传来,震的我们耳朵都流了血,我们紧紧捂着耳朵,但还是能听到吾王与那图案对话一样的嘶吼声。”

    “对话?”

    “是的,对话,那是我等凡人听不懂的语言,我们只能从王的表情上猜测他与那不知名的东西说了些什么。吾王先是凝重,而后变得平静,忽然露出一丝恐惧,最后闭上了眼睛,像是对它妥协了。对了,你可知吾王法器‘重明’?”

    华芯童点头:“有幸见过一次,是那双睛之鸟吗?”

    “是的,吾王在与那东西沟通后,竟向祭坛跪地俯拜,而后那重明鸟法器便从熔岩中冒了出来,飘进王的手心。之后,吾王叫我等浸一寸骨肉至熔岩之中,可解火毒。而我......”他晃了晃那溃烂过的手臂:“浸的便是这条手臂。”

    “毒,解了?”

    “嗯,所有族人解了毒,那大门也便自行打开了,祭坛上白石铸成的图案像是一个无底的口袋,将满地熔岩重又吸了回去。在我们行将离开时,那嘶哑的咆哮声又一次响起,吾王竟虔诚地垂首行礼,最后恭敬地将那门关上了。”

    “王和那怪东西,说了什么?”

    “这我就不知道了,自那以后,我们再也不曾去过那地方,吾王也再未提过此事,有人问他,他只说那不是我们凡人该去碰触的东西。”

    华芯童惊叹于这上古世界的光怪陆离,心道三皇五帝贵为人祖,在这样的世界里竟也有敬畏之物,若非一世人杰,万不可能开创华夏文明之万世基业。而关于自己灵族的故事,这衡力耶所述,也道出了诸多线索。

    ——凤羽一族,重明鸟,熔岩祭坛。

    这些惊世骇俗的存在,都将信息指向同一种事物。

    “火灵。”

    接下来的“考古”,终于变得有迹可循,华芯童与这衡力耶豪饮一夜,次日天明即刻起身,于市井间重金购了一匹乘黄马,又选了几枚石刻画以做锚点之用,匆匆赶赴南禺之山。

    神马乘黄,日行千里。华芯童一边体验着速度与激情,一边想着这绝迹之兽于上古竟随处可见,人类对那许多物种灭绝,当真难辞其咎。

    同一地标,1500年前的时间节点,舒璃正在云雾缭绕的山间简亭内与一小童下棋。

    这是炎帝的时代,凡人动辄五百余年的寿命,仿佛让这里的时钟按下了缓速键,此时的汉山之下,炎黄二帝正在激战,史称阪泉之战。可舒璃对这场战争毫无兴趣,她倒是先在人间云游体验了一番农忙耕种,又跑来这昆仑山上闲游。

    比起被周武王所困的秦羽柔和那喝了一宿酒才终于走上“正轨”的华芯童,舒璃这遭考古可要简单许多。她本着“书中有的,不看;书中未见的,简单看;无书之地,多看。”这样的原则,落地就直奔乡野农家和仙山龙脊来了。

    彼时在农家闲谈耕种还好,虽然作物大多既难耕又难吃,但好在根茎谷粒还依稀与现实作物对的上号,也算游刃有余。可一入昆仑山,她的眼界便有了大不同,依书所述,昆仑山本该位于位于中国西部,地跨青海、四川、XJ和XZ四省,西起帕米尔高原东部,横贯XJ、XZ间,伸延至青海境内。可寻着炎帝宫里的《九鼎之图》所注,她竟是一路向西北方向,越过珠峰,来到了一处更高更平坦的高山草甸之上。

    若说这上古地貌与现世不同,她也认了,那几千年来岩浆活动造就的板块儿运动,可移山填海,这种解释也算说的过去。可偏偏她才到山巅便遇见了这坐在草甸简亭中自己跟自己下棋的小童。

    舒璃还没来得及询问,那小童却先开了口:“此乃仙家之地,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舒璃心中道了声“灵也是仙”,随即压下疑惑,脸上云淡风轻。若是旁人,小童这话如此轻蔑,当是恼人,但舒璃满腹经纶,虚怀如谷,怎会与他一般计较。

    想着这一路攀山,所见那奇花异草、飞禽走兽,饶是先到炎帝宫恶补了一番,也有许多叫不出名字。而本该越向上越寒冷的山脉,行到这里却忽然温暖如春。端是心中有诸多疑问,却也不便开口,只是静静站在一旁,观那小童下棋。

    小童也不再多说,默默执子,先是黑棋飞燕穿云,破了白棋铁桶般的阵型;用执白棋借风使船,挡了黑子即将到来的攻势......

    小童就这样连下十余子,越下越快,却在即将终盘时停下了悬空的手。他悠悠转过身,眼神清澈,似能洞穿万物:“你,可懂弈道?”

    “略知一二。”舒璃笑着,顺便展了书中灵气之万一。她这是要告诉那孩童——“我来此地,有我的道理”

    那小童却也跟着笑了起来,展露出来的竟是一股浑厚的先天灵气,舒璃只觉得这灵气至纯至阳,仅需一缕,便能将她施放的那些灵气碾压殆尽。

    “来,且与我共弈一盘,若能胜我,我便亲自带你去穹顶问仙。”

    问仙?仙比灵......大么?

    舒璃狡黠地转了下眼珠,捻动长裙,席地而坐,接过小童递过来的黑子。

    “看我怎么赢你。”她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