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灵,万物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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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族运

    华芯童听了萧太后萧绰与恶僧苦瓜的对话,疑惑的不只是这段宋辽往事,还有那副被称作契丹气运所在的《千角鹿图》。

    什么事物一旦跟画扯上关系,画灵都是想问一问,听一听的。

    只是前次他与这苦瓜在暮园有了一面之缘,华芯童恐与凡人有过多牵绊,扰了“因果律”,自不敢现身询问。

    如今,既然帐中有了《竹雀双兔图》可做锚点,那折返回去便是,有些未解之事,亲历想必不如问舒璃来的简单。

    想至此处,华芯童见帐中二人沉默不语,一时也听不出太多门道,便动念“画隐”,又回了仁宗御书房下。

    舒璃知道他还得回来,这段时间也便少了些游历,每日留些空闲躺在《崇文总目》中小憩。

    “舒璃姐姐,在不在呀?”

    呼唤声如期而至,舒璃心中居然也泛起一丝欣喜。只是现身时,眉眼间冷漠一如既往。

    “你这人烦不烦,怎么又来了?”

    “是你说我与那和尚有段尘缘,我这才追了去,我不管,你得负责到底!”

    “怎么,你还赖上我了不成?”舒璃又气又笑,心想着世上怎么有这么赖皮的灵。

    “我也没办法呀,舒姐姐,若不是找你心切,我也不会在那许多凡人前现身,更不会一掌拍晕了他,要说动了因果,你才是因。”华芯童表情严肃,心里暗自为这番说辞自鸣得意。

    舒璃蹙眉叹气:“也罢,你这么说也有道理,你想问什么,我自将我书中所见告知与你便是。”

    华芯童眉开眼笑:“要问的,可多了。先说说姐姐看到的书吧,什么书,还记载着我与和尚的尘缘?那书中有画没有,我能隐去看看吗?”

    “画是没有,我记得好像是本现世里的《古今志怪》,成书作者已经无从考究了,书里说了一位恶僧,善御火,误烧了帝王灵卷,引得天降异象,灵精现世,惩治了妖僧。”舒璃将书中事说的轻描淡写。

    华芯童何等聪慧,自然知道书中所云灵精就是自己,但他更担心的是因果如何,便忙问道:“那,书中可有后记,灵精与恶僧最后怎样了?”

    “没有。”舒璃白了他一眼道:“一代人只能作一世书,后世难书前朝事。这不光是人的寿命有限,书不得那许多轮回,更是因为很多故事,遇朝代更迭,便已经变了模样,不再真实。”

    舒璃笑了笑:“所以,有人写下了我们,那些书或是神话、或是童话,人世间能有几人当真呢?”

    华芯童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也对,若连舒姐姐都不知道结果,这遭尘缘,小弟怕是还要亲自去历练一番了。”

    “去吧。”舒璃点点头:“听你所言,因果与炁恒,想必你也知道其中利害,此去不要莽撞,我还等着有人继续写你的故事呢。”

    “我的故事有很多吗?”华芯童心中一凛,猛然发觉,自己这驰纵万年的画中之灵,在书灵面前也不过是个小透明一样。

    “很多......我们灵类的故事本来都有很多的,只是后来......”舒璃似回忆起什么不好的事,神色突然黯淡下去。

    “舒姐姐,他们的故事,以后你慢慢讲给我听吧,我先把眼下这尘缘了了,小弟去去就回。”

    华芯童说罢,动念而起,画隐疾去。他当然看出了舒璃的伤感,却不忍再听下去,在他心中关于未来那“恐怖”的寂灭还未消散,他不想再听许多坏消息了。

    这一次,华芯童画隐到了20年前的宋朝,仁宗初登帝位,边疆战乱不断。这一年,苦瓜和尚一十六岁,刚刚屠了一整个寺院......

    辽都,辽上京。

    耶律宗真正于书房中作画,枫林红叶,鹿鸣草长,《千角鹿图》随着他一声轻吟,得以定名。

    新成之画,灵韵盎然,华芯童沉浸于画中,与那几只温顺的鹿玩耍了许久才悠然望向画外世界。

    这是一处游牧民族特有的帐篷,白色围布简洁地笼在艾艾青草之上。蓬顶绘着七色的鹿,画工娟秀灵动,栩栩如生;屋内器具多是铜器,桌椅也是较为轻便的空心木所打,但样式极为考究。

    “有点像蒙古包。”

    华芯童回忆着在其他画里曾见过的类似居所,再次审视了一遭器具摆设,终于认定这作画之人当属契丹族王亲国戚。

    此时耶律宗真已离帐牧马去了,华芯童便给自己变幻出一身契丹族人的衣装,现身于帐中。

    这《千角鹿图》出处是找到了,却也不是苦瓜和尚画的呀?

    华芯童听了舒璃讲那《古今志怪》中述说自己之事,一心想着许是苦瓜烧了这《千角鹿图》才把自己惹了出来,于是本能顺藤摸瓜“画隐”到这画成之地,却扑了个空。

    去哪里找那苦瓜,倒成了他心中一大难题。那和尚出门只带个钵盂,看也不像藏画之人,没办法画隐到他身边。

    他哪里知道,苦瓜这时候还叫苦竺,此刻正在汴梁城放火呢。

    苦瓜什么时候烧了画,他亦不知,只能盘算着先在这契丹族人帐中听些关于他的消息。既然苦瓜日后会出现在萧太后军帐中,那这里必然有关于他的传闻。

    心下无聊,华芯童便点了道灵光,送入画中。

    眨眼间,画中的小鹿愈发鲜活起来,漆黑的眼珠随着灵光转动。少时,小鹿争先恐后地跃出纸面,围在华芯童周围低头拱蹭着犄角,甚是可爱。

    华芯童只是一时贪玩,本想趁着画中灵韵充足时与这群鹿戏耍片刻,可就是这片刻,却被帐外行过的军卒瞧见。

    “啊!鹿神显灵了!”

    一声惊呼,帐外乱作一团。华芯童连忙收了灵力,与那些小鹿齐齐隐入画中。

    华芯童实不知,这契丹族敬鹿,一如匈奴敬狼、汉人敬龙,皆视若神明。若是宋人所在,看也是看了,说出去也未必有人会信,但在契丹,这画中现鹿自然成了盛事。

    自此,耶律宗真的《千角鹿图》便有了神迹一说。

    事已至此,华芯童也无法挽回,他才想起20年后那遭契丹之行,为何萧绰口口声声说这画是契丹族运之所在,原来全赖自己所为。

    “不对啊......”华芯童疑道:“既是气运所在,为何自苦瓜口中说出,难道这20年里,契丹族人又把这画中异象,忘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