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剑与银月:中世纪天才的史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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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出鞘

    ——有夜袭!

    克里格立马从床上弹了起来,他扯开麸皮枕头,从里面抽出一把短匕,剥开紧缠刀刃的白布,用锋利的刃划开了妨碍自己施展腿脚的长袍,随后把它揣在怀里。

    这柄匕首是他在路上做的“准备”,但眼下的情况就算再给他一套铠甲也杯水车薪。

    “敌袭!醒醒,有敌人!”这是来自那名谢顶老兵的呼喊,他也觉察到了异样的脚步声,赶紧起身,揪着身旁昏睡的士兵甩醒。谢顶老兵拎起身旁的手半剑,刚想伸手去掏头盔,一根硬岩尖刺突兀地破土而出,刹那间老兵双脚离地,从脚到头被穿成了人串儿。

    老兵犹如一座血色的喷泉绽放在睡眼惺忪的人群之中,营地里登时炸开了锅,慌忙穿戴护甲的,拔刀迎战的,吓破胆逃跑的,乱作一团。

    “是马鸦尔人!”“黑军!快跑啊!”

    喊杀声似箭一般钻入耳膜,六个全副武装的黑影从茂密长草簇的阴影中撞进营地,惨白的利刃轻松割破卫兵的布衣,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几名卫兵接连殒命。黑军砍瓜切菜般屠戮了奋起反抗的战士,之后将剑锋转向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僧侣们。

    一个瘦得像麻杆儿的修士呆愣在原地,他瞧见同伴一个接一个倒在自己面前,温热的血溅到了他脸上。修士的双腿不听使唤地打颤,愈发沉重的膝盖最终掉在了地上,他跪着举起双手不断嚎哭:“别杀了,别杀了!我投降,我投降!”

    朝圣车队的抵抗仅在几个呼吸之间就夭折了,敌人迅速围了上来,就连克里格都没找到机会逃离现场。马鸦尔人听到求饶声,收敛了戕杀的兵刃,劫后余生的朝圣者们在敌人的围困下瑟缩成一团,仿佛被狼群环伺的羔羊。

    毫无悬念的碾压过后,鸠占鹊巢的黑军士兵重新生起营火,纷纷脱下沉重的盔甲,呜哩哇啦盘点着战利品。一名身着精致法袍的高个儿法师和其余五个黑军战士格格不入,他一声不吭巡察着战场,眼中泛着幽光,似乎在发动魔力寻找着什么踪迹。

    克里格和三名幸存者伏在空地上,他脑子里突然冒出个念头,猛然回头盯向那棵老树,那坨摊在树荫下的破布没了踪影,女孩提前察觉到危险,神不知鬼不觉地跑路了。克里格掠视一圈没有收获,他模仿身旁战栗的幸存者,挪着屁股和他们并排跪倒俯首在黑军战士面前。

    克里格竖起耳朵,马鸦尔人七嘴八舌说着匈语,幸好他在军旅生涯中和很多黑军佣兵共事,听得懂他们的语言。领头的战士脱下沉重的甲胄,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疤从左脸颊到右嘴角横亘在他脸上,他趿拉着链甲靴朝着几名俘虏漫步而来。

    “哎呀,这一路真的累死了,”刀疤脸随手把头盔扔到营火旁,抻了抻脖子,露出酸爽的表情。他斜眼瞧着一地狼藉和面前的四名幸存者,“好歹有点儿收获。”

    “疤佬,这些是去寇朗的朝圣者,你注意下手轻重,也别忘办正事。”高个儿法师发话了,他没查出什么端倪,停下了无用功,开口慢悠悠提醒道。

    “无所谓,都宰了就没人知道是谁干的了,”名为疤佬的刀疤脸扯了块布子把剑擦得锃亮,不紧不慢地聊着天,“我们只是拿钱办事,那帮红袍子管不了这么宽——况且现在也是办正事儿的一环。”

    ——红袍子?是谁?克里格微微一怔。

    “那你自己定吧,我歇会儿。”法师不置可否地冷着脸,他盘腿坐下,开始冥想恢复精神。

    “奴隶们!”疤佬怒喝一声,吓得几个俘虏噤若寒蝉,他操着蹩脚的通用语质问道,“骑马的法师,你们,有没有见过?”

    见无人回答,疤佬撩起剑,用剑身拍了拍身边年长修士的后背,蠕动嘴唇:“你先说。”

    “哦,至高神与你们同在,我尊敬的……盟友……战士们。我们是西松林堡公爵的……家臣,奉命前往寇朗朝圣,我向圣主发誓,我们一路上从未见到过骑马的旅人,更别提什么法师了。”年长的修士在众目睽睽下站起身,他干笑着,僵硬地躬下身向敌人行大礼,朗声咏叹道。

    老修士踱步到一架马车旁,掀开盖在货仓上的油布,颤颤巍巍地打开一个大木箱,堆得冒尖儿的精致银器没了压迫,纷纷像兔子一样从箱子里蹦出来。

    他盘着手,展示身后的奢侈品强颜欢笑道:“尊贵的战士们,我想我们之间可能有什么误会,但在圣主的指引下,我们定当消除这场误会!”

    “我们来交易吧,强大的勇士们。在至高神的旨意下,我们愿意将这辆马车上的所有财宝全!部!赠予您,作为这场误会的补偿。我相信至高神定会宽恕你们的行为,既往不——”修士的“咎”字还没说出口,百无聊赖的疤佬抬手就是一刀,满脸堆笑的修士立刻身首异处。

    那枚头颅飞上货仓顶,随后顺着油布滚落,不偏不倚轱辘到装满银器的箱子里。尸首的脸庞还在那座银山上饱含笑意地一张一合,只是发不出声了。

    “啧,聒噪。”疤佬甩甩刀上的鲜血,皱巴着脸瞥了一眼瘫在地上抽搐喷血的无头尸体,后面的士兵不约而同地吹了吹口哨,仿佛在赞叹他手起刀落的华丽身姿。

    “呜哇啊啊啊啊啊!!!”一声破音的哀嚎响彻营地,方才跪下投降的青年陡然弹地而起,他抓着自己的脑袋,睚眦欲裂地瞪着惨死的无头尸,崩溃吼着。

    “你们这些杂碎!异端!圣主在上!你们统统都会下地狱,下地狱!”瘦修士后跳两步,歇斯底里地扯着胸前的五芒星项链。他面目狰狞地剜着眼前的敌人,脖子上拽紧的链子和五芒星饰品瞄着疤佬脸上的伤疤,仿佛要把自己的脑袋当成弹弓的弹丸射向面前的恶魔。

    “哇哦。”面对对方的挑衅,疤佬却不生气,反倒饶有兴致地绕着那名修士逛了好几圈,貌似在观赏一尊雕塑艺术品。

    疤佬的反应让瘦子措手不及,他本能地想逃跑,但双腿却生了根一样动弹不得,连同身体好像被人施了变成木头的法术,只有眼球能跟着疤佬的动作转来转去。

    疤佬满意地点点头,他朝身后的士兵挥手,用匈语招呼道:“断指,你过来射他三箭,如果他没事儿,那他确实被那什么狗屁圣主所庇佑了,就放他走好了。”

    名为断指的士兵听闻后狞笑一声,上前两步解下背着的长弓,随后用畸形的小拇指勾起一支箭袋里的弓箭。

    “你是说,你被神保护了?”疤佬微笑着向瘦子修士问道,语气和蔼可亲得渗人。

    “没错——神的恩宠庇佑我的身躯,给予我力量!主与我同在!”青年修士被敌人观览了几圈,心中积攒的勇气犹若憋了好久撒出去的一泡尿,现在接近抖一抖的阶段。他本就骨感的身材似乎又瘦了一圈,眼眸躲躲闪闪,但依旧梗起脖子冲着疤佬嘶吼。

    “有意思,”疤佬咧着嘴嘀咕了句匈语,他对面前色厉内荏的修士颇为满意,他示意断指弯弓搭箭,而后用轻松的语气冲着瘦子修士喊道,“你,站那别动。他,射你,你不死,至高神保佑着你,你可以走。”

    “哦……不不不——”一个呼吸之间,那个修士眼神中的坚定就化为了恐惧,他赶紧摆手,战栗着拒绝。

    噗。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伴随箭矢的破空声和箭头刺进肉体的声音,第一根箭直接射穿了瘦子的肩膀。

    “嗷嚎嚎嚎嚎——”那哀嚎好似马嘶或是驴叫,反正不像是人类能发出的声。

    噗,噗。

    紧接着第二、第三箭,惨叫声戛然而止。这两根箭直接命中要害,其中第三箭更是射穿了瘦子敞开的血盆大口。他顿时瞠目结舌,捏着嘴里汩汩冒血的箭身,直挺挺地仰面倒下。

    “真无聊,我以为那什么神真会让他刀枪不入呢,”疤佬意兴阑珊地撅着嘴,径直走到第三个受害者面前,弯下腰咧嘴笑道,“嘿,你说,有没有见过,骑马的法师?”

    疤佬脚下的修士和被箭矢射烂的瘦子身材正相反,圆嘟嘟的一坨墩在地上。胖子修士不仅后背已被汗水浸透,底下也被尿糊湿了,泛着淡淡的骚味儿。他闭目塞听,两只肉手挤在胸前攥着五芒星项链,埋着脸呢喃祈祷,犹如一只遇到危险时的鼠妇,蜷成了一个球。

    疤佬见状,装模作样地露出了关切的表情,他蹲下身,左手搭着胖子的肩膀,用照顾婴儿般的语气和蹩脚的通用语假模假式安慰对方,而右手掌中的剑尖却缓缓顶在他的胸口。

    克里格低着头跪坐在最外侧,对身旁发生的惨剧置若罔闻。他稍稍偏了偏脑袋,用眼神把附近的藏身处摸了个遍,不停地寻找失踪少女的位置。终于,他发现了一处不起眼的灌木丛,在那簇灌木后,一双安静的银瞳若隐若现。

    克里格朝那边挤眉弄眼,他瞟着身旁被马鸦尔人重新点燃的篝火,歪着嘴,以不易被人觉察的方式冲着那团营火轻轻吹气,火苗被吹得发颤。他脑袋不敢轻易转动,只能尽力扭曲五官让潜藏的少女察觉,滑稽的表情像是个犯了中风的病人。

    不知克里格的心思是否传达到位,也不知道那对儿银瞳的主人是否有瞬间让火堆熄灭的能力,总之灌木丛中的眼睛眨巴两下,即刻刮来一阵轻风舔过火苗,营火如同一只温驯的小狗,顺着风儿的抚摸弯下了腰,捋顺了毛。

    左耳旁传来一声闷哼,胖子修士的喃喃自语戛然而止,疤佬的剑洞穿了他的身体,拖泥带水地在里面搅了搅,然后起身蹬着对方的肩膀,一股脑儿把剑抽了出来。

    胖子宛如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被小偷划了一刀,肠子肚子像钱袋里的硬币,叮了当啷流了一地。

    “哎呀呀呀呀……”疤佬意犹未尽地摇着头,似乎对这场虐杀盛宴并不是很满意,他背着手踱步到克里格面前,咂嘛着嘴思考如何玩弄仅存的受害者。

    四名幸存的修士,现在只剩下克里格一人双手背后跪在原地。在马鸦尔人眼里,他从头到尾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低着头动也不动,好像已经死了。

    “唉,又一个被吓傻了的……”疤佬见克里格毫无反应,以为他和刚才的胖子一样也吓破了胆,立马没了兴致。他翻了翻白眼,甩起剑身,精确地抵在克里格的喉咙上,“你来告诉我,骑马的法师,有没有见过?”

    染血的剑尖一点点抬起最后一位幸存者的下巴,克里格仰起脖子不卑不亢地与他对视。疤佬疑惑地端详着修士的面庞,抬头望天回忆道:“我怎么看你有点眼熟……?”

    “眼熟就对了。”沙哑的嗓音钻入疤佬的耳膜,他的眼睛顿时瞪得浑圆——疤佬分明听到对方说出了一句匈语。

    “什——”疤佬惊诧地扭头正视那个不起眼的修士,只看到了一抹自信的微笑。

    刹那间,卡在树杈上的火把,营地中央的火堆,甚至是天空中的月亮,一切有光照的东西顿时全部熄灭,黑暗骤然笼罩营地。

    漆黑之中,疤佬下意识一记刺击怼着修士的脖子捅去,克里格一拧身,锐利的剑刃堪堪擦过他的脖颈,他仿佛听到附着在刀刃上的死神呓语从他耳边划过,而克里格心如止水,顺势抽出怀中的匕首,迎着剑锋陡然暴起,挥舞小刀直指对方的项上人头!

    一声惨叫刺破夜空,盘坐冥想的法师惊怒交加,立即起身催动意念聚集火元素,无端熄灭的火把瞬时被重新点燃,光明重返人间。伴随黑军战士的叫骂,疤佬捂着被割裂的喉咙,发出“咯、咯”的声音向后倒去,而始作俑者正是看似人畜无害的灰袍修士!

    站在一旁的断指立即从腰间箭袋勾出三支箭夹在指尖,搭弓速射,三枚箭矢以左中右的排布向克里格散射而去,毫无躲避的空间!

    正欲冲锋的克里格瞳孔紧缩,他步伐一扭,顺势抬肘锤在摇摇欲坠的疤佬腋下,夺下对方染血的手半剑。他弓身扛起敌人崩塌的身躯,三支箭矢瞬间刺破肉盾,其中一枚箭头穿透尸体的胸腔,克里格手腕一抖,那锋利箭头戳破了他长袍的袖子,险些刺中腕部的动脉!

    克里格抛开死尸脚下生风,然而这一系列动作使得他步伐迟滞,断指趁机又抽出两箭,重新搭弓,冲着袭来的克里格再射两箭!

    克里格避无可避,他横移半步刺出手中的武器,手半剑的剑尖精准地穿入营火旁链甲头盔的缝隙之中,他挥剑一撩,卡在剑上的盔甲径直飞向危及自己性命的流矢!

    “铿——”链甲盔与箭矢在空中碰撞坠落在地,克里格随即迎头赶上,他眼神冰冷,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刃,势不可挡地挥向近在咫尺的断指!

    断指再也射不出第六箭了,他胸前喷出的鲜血染红了克里格的灰袍。然而再斩一人的克里格却来不及调整身形,他横身举剑格挡,三道剑锋接踵而至,正是那三名黑军战士各自抄起武器冲着他扑杀而来,克里格登时陷入了一打三的巨大劣势之中!

    眼见局势稳定,高个儿法师神情凝重地探出精神力搜查周围元素的波动,刚才火把瞬间无端的熄灭绝对是有法师在附近作祟,他焦急地寻找施法的来源,却发觉巨量的木元素已在他脚下迅速汇聚!

    法师骤然瞳孔紧缩,他急吼一声“快退!”,猛然一跃,跳离原地。

    一条尖锐的树根从地底笔直刺出,若不是法师躲避及时,绝对会像被他杀死的谢顶老兵一样,穿个透心凉。

    同时在另一侧,克里格在三人的围攻下逐渐不支,他后撤两步提剑挡下正面二人的横劈,但被右后方的战士抓住破绽,直奔克里格的要害!

    面对来自身后的袭击,克里格再也无处可躲,他翻腕扭身回砍,准备和对方以伤换伤!

    正当双方接刃之时,冲刺的袭击者被毫无征兆破土而出的树根缠住了脚踝,他一个踉跄,手中兵刃不稳,克里格立刻抓住机会,一刀砍断了敌人持剑的手腕!

    另外一个准备捅克里格背身的战士,手腕刚刚扬起,就被几根从树上疯狂生长耷拉下来的藤蔓扯住了胳膊与剑身,再也挥剑不能!

    克里格从极端危机之中脱身而出,他调整身形,双手握剑再度回身上撩,刀刃从对方的腹部刺入,从胸膛滑出,血花飞溅,眨眼的功夫,三打一的不利态势变成了一对一,局面瞬间扭转!

    法师堪堪躲过致死的树根,眼见战局急转直下,他无暇顾及藏匿在附近的敌方法师了,赶忙站起掏出法杖,短节杖头白炽的火光急速汇聚,瞄准缠斗的双方蓄势待发。

    “危险——”

    高个儿法师的烈焰火球朝人堆轰去,克里格刚用竖劈击破了最后一名战士的架势,他的耳畔传来一声少女的惊呼,然而血袍修士旧力已尽,新力未生,只能半跪在地,眼睁睁的看着㷬天炽地的火球冲他飞来!

    剧烈的爆炸产生滚滚浓烟,连同克里格和两个被藤蔓缠在原地的黑军战士一起吞没,显然那三个人都应当在爆炸中化为齑粉。最后幸存的黑军战士连滚带爬地从浓烟的边缘撤出,他惊魂未定地回身朝法师点头答谢。

    正当他们松了一口气时,一抹寒光在那名士兵的脖子上闪过,他的头颅连带着劫后余生的喜悦一并从身体上滑落,紧接着一道人影破烟而出,正是克里格举剑突进!

    原本应当被火球化为齑粉的他毫发无伤,浓郁磅礴的“军势”从他体内喷涌迸发,恰如平静海面上耸然拔起的惊涛骇浪,宛若千万精锐骑士一齐冲锋,长驱直入!

    法师不可置信地瞪圆了双眼,他当即举起魔杖,全速运转魔力调动周遭的元素,再度朝克里格轰出一发威力十足的火球!

    血袍战士眼神一凛,以军势护体,不闪不避,风驰电掣地向法师狂奔而去。无声的军势墙和撼天动地的大火球撞个满怀,而那焰团却如同海啸降临时的一盏烛,顷刻间灰飞烟灭。汹涌的军势倏地吞没了法师,瞬间将他的魔力湮灭殆尽。

    紧接着,一道刀锋斩断热浪,克里格犹若一尊死神猝尔降临在法师的面前,法师来不及惊慌,面对铺天盖地的骑士大军,他下意识抽出腰间的剑挡在身前,不由自主地后退躲避那道恐怖身影。

    刀光一闪,法师后知后觉回头,只见自己的剑与执剑的螳臂一齐向身后飞去,染血的短匕接踵而至,刺破精美的法袍,捅进胸膛。

    法师难以置信地望向将匕首轻描淡写送入他心脏的血袍修士,呛咳一口鲜血,用尽最后的力气艰难说出了他的遗言:

    “你是……什么……怪物……”

    克里格抽出匕首,任由那具尚有余温的身体软倒在地,他盯着对方迅速黯淡的双眼,排山倒海的军势须臾之间便消失无踪。

    战士吹了吹发出淡淡的焦糊味的凌乱胡须,劫后余生般地长舒一口气,久疏战阵的他险些在战斗中命丧黄泉。克里格摸着长袍上数道利刃划开的破洞,若是敌人的剑锋再长个几公分,恐怕现在躺在地上的人就是他自己了。

    “克里格……你是‘血剑’克里格!真的是你!”少女清爽的问候从战士的身后传来,她发出的每个音节都在欢呼雀跃,欣喜之情从她的话语里一溜烟儿跑了出来。

    听到“血剑”这个称呼,克里格身形明显迟滞了一下。“血剑”是他战场上赢得的称号,他本以为这个称呼早就被那座吃人的城堡消化掉了,如今却在他重获新生时被一名少女提起,令他既熟悉又陌生。

    血袍修士缓缓转身,凝视着娇小的身影沉声说道:“……你认识我?”